《春城23度》嫚诗舒鴍

63、六十三

　　而后的二十分钟里，李铭溪开着车，颜冉闷闷不乐。不论李铭溪以何种方式向颜冉帮颜妍求情，颜冉都以更神奇的思维断然堵住他的嘴，以免他在引导颜妍的路上把她带得越来越偏。
　　“其实她这个思维很创新！”李铭溪刚这么说，颜冉就痛心疾首的回答，“你是嫌街上的小混混还不够多吗？”
　　“它在一定度上满足了青少年的自我表达欲，有利于激发他们的创造力！”
　　“你想把自己以后生的娃都引诱成非主流？”
　　“我觉得它是一种发泄式消费，它帮青少年对现实的不满和另类需求表达出来，有利于他们心理健康！”
　　李铭溪不再理会颜冉反不反对，为颜妍作出最后的辩解。
　　“你这样想，把它的作用搞反了吧。你想，多数孩子他都是正常的，自制力差，学习模仿力强，只需要普通的满足就好。可这些有另类需求的孩子，他们一旦标新立异，除了自己沉醉其中忘掉自我，还连带周围的正常同学也反遭其害。”
　　颜冉用最平庸的思维告诉李铭溪她的想法。
　　“你的意思是他们中间有需求的孩子心理不健康，我的意思是这些心理不健康的孩子需要精神发泄，颜妍正在帮他们！”
　　颜冉一开始想不到辩驳李铭溪的词，直到马路边一个怀抱孩子的年轻妈妈路过，她在玩手机。
　　“不对，这些心理不健康的孩子也还是孩子，他们发泄完难以自控，一味寻求这种发泄也是在不健康成长。成年人玩游戏有时都难以自控，而况他们还是一群孩子。”颜冉说。
　　“那我用颜妍来说，她本来是思维偏巧的人，可一旦我们大家都在，尤其是你和你爸爸，她都会突然变得异常成熟。这些需要发泄的孩子，毕竟也是普通人，也被其他不需要发泄的孩子影响着，我们怎么就知道他们不会在厌倦异类之后重返常规？”
　　李铭溪不甘心的又加了一句，但他说着说着，自己心里也没多少底。
　　“颜妍她是一个大人了。你说的这个概率也许有，但太少了，多数孩子父母的心情，都像进店毁东西的那几位家长一样，他们会以最激烈的方式抗击颜妍。”
　　她俩这样一路争执过来，终于发现颜妍所谓的创新里出现的巨大漏洞，这漏洞不仅没有多少道德底线，还会给自己带来危险，万一有人不仅想砸店，还想打人呢？这样一想，颜冉和李铭溪都开始不安起来。
　　颜冉直接给颜妍去了这样一个电话：“你公司才开没多久，撤了吧，亏了的我帮你们补上，你自个也注意着点，再遇到情绪激烈的家长，能不见他们面就不见他们面，免得出现安全问题。”
　　颜妍听完，只嘟嚷了颜冉一句：“早就知道你保守，我还不如找李铭溪！”
　　李铭溪接到电话后跟她是这样说的：“你这个公司创意是好，可是有消费漏洞，可能会被家长群殴。你要是能找到弥补漏洞的方法，说服我，我就把钱借给你。”
　　颜妍听后，一声长叹：“早就知道你们不靠谱，没想到我崇拜的偶像也不靠谱，我呕心沥血才想出一个公司来，竟然没有一个支持者。”
　　她见颜冉跟李铭溪都双双拒绝，也没有太怪罪他们，只利索的打开网站，一点一点的寻找问题。
　　关于李铭溪说的群殴，她倒还没遇到，但颜冉说的砸店的家长还是有的。
　　“家属进店毁坏商品由消费者承担，支付全款，并按自个意愿做出一定的精神补偿。”
　　至于道德漏洞？
　　奇装异服、标新立异、过分自我个性化的表达，颜妍再认真的分析分析，发现学校是不允许学生这样做的，她的目的是为他们有这种需求的人提供发泄和倾诉的欲望。
　　颜妍一时想不出多余的办法，只能找来合伙人，看看他有没有多余的想法。颜妍从他那里听到了她意想不到的答案。
　　我们这里提供的东西，有些只能业余使用，比如面具之类的，孩子面对父母不可能戴着面具，他只敢偷偷戴着玩一会儿，等这个劲头一过，他就会回到正常孩子的样子。像我们身上穿的这些东西，如果是成人，仅仅只是变态享受，孩子就不一样了，他们完全是出于好奇、崇拜和跟风，多数孩子被管得很严厉，只能作为收藏或躲在没有管束的群体里才能装扮。其他绝大部分东西，都只是孩子对超越其他人标新立异的享受，再有那些只有他们才能想到的东西，无非是创造力的激发，完全是正面激励的。你一定要找什么正当的说辞，我只能告诉你我就是这么长大的，不也正常长大和你念同一所学校毕业出来了。
　　颜妍因他的说辞而豁然开朗，她想了想，给自己写了一段合适的广告牌。
　　本店属稀缺消费，未成年人需在父母的监督下理智选择，因商品特殊，仅供消费者发泄情绪或激发自我创造力使用，入网者需父母注册，接受本店价值观谨慎选择。
　　这条告示被颜妍贴到网站里，但凡进店购买的顾客，都得先阅读告示。
　　除掉告示，颜妍把发泄式消费按自己合伙人的思路妥善处理。经她认真编改，竟然把砸店的暴怒行为变成了未成年人心理健康的疗愈机构。
　　从前砸店行为颜妍除掉愉快的收钱外，她只会对买单的孩子提供自嘲式建议，用一句“他们不懂我”藐视所有异议者，多数孩子就会因她的同理心理选择对自己的守诺行为买单。有的孩子为了得到过多的同情心安慰和亏欠解脱，会选择在精神赔偿上支付不小的数额。每当颜妍在收钱的时候，内心都会稍显不安。
　　现在被她改成这样，本店过于标新立异的商品，只有得不到重视、没有存在感的孩子才会选择，假使有父母的陪同，把本店商品当成发泄负面情绪的道具，更能帮助孩子找到自我。
　　关于店面尚不能帮助购买成功的商品，原本颜妍只是让追求与众不同的孩子提供他们的想法，自己竭力去寻找商品来满足他们的需求。
　　现在变成激发孩子创造力的正面引导，她让孩子把自己天马行空的想法都表达出来，在尽力寻找不能满足后，退还他们的付款依然展示他们的想法，直到有人替他们想到解决的办法满足他们的需求为止。
　　就这样，原本异类的表达，被颜妍仔细琢磨后，也变成了合情合理的正当行为。她把重新整改后的小店思维发给李铭溪，用来说服他出资三百万。李铭溪和颜冉一起看完，深表折服。
　　为了让颜妍把过度依赖他们的思想扔掉，靠自己去解决和担负她所遇到的难题，颜冉决定让李铭溪把钱借给他们，原本手痒的李铭溪，在颜冉的严令禁止后，谢绝了颜妍的蹭饭行为。颜妍只能背着三百万的巨债负重前行，她忙得连自己都忘了，直到颜宏斌搬来颜冉的房子里，大家一起庆祝，她都没有办法抽出时间来。
　　大家因为她有自己的施展之地而高兴，颜冉有次跟李铭溪说起来，都为颜妍变得越来越成熟倍感欣慰。
　　“原本她来领柒，写了第一个广告牌之后，我就决定对她这样让人哭笑不得的人只利用、不尊重，哪里知道，它还可以用这种思维成就自己！”
　　李铭溪如实跟颜冉说出自己第一次见颜妍的想法。
　　“我一开始也接受不了那个广告牌，我刚看一眼，吓得连车都不敢下，当下就不想认她。可那时候领柒面临倒闭，她的那个广告牌的确拯救了领柒，于是我再见她坦然的拿着个大喇叭吆喝，就自惭形秽，又无法面对写出这样一个广告牌的她。”颜冉也认真说了自己的感受。
　　“我心就比较大一点，发现这个广告牌有用，接着就让她多帮我想一些这样的法子，好帮领柒快一点把业绩追赶上来。”
　　“那你有想过多给她加点工资吗？毕竟，领柒是她救过来的。”
　　颜冉问李铭溪。
　　“我当时只想用她这种偶尔没有边界感的想法救自己，反正自己不想做也下不了台面去做，有人愿意去做我又能站在道德高地去制约她，有什么不可的，至于工资吗，肯定是只有实习生的标准。”
　　颜冉一听，一下就急了眼。
　　“你也太会用人了吧，颜妍还是早去创业的好！”
　　李铭溪马上补了一句：“后来我都有补给她了。”
　　颜冉苦笑：“你吧，直到事情发展到自己受不了的状态才开始求饶，希望我们以后少遇到几个颜妍这样的人。”
　　“那倒不是，也许她一开始就有自己的目标，她只是在达成自己目标的路上接受被利用也利用别人，聪明是聪明，遇上接受力差的，她就得受苦了。”
　　“就这么点小问题，你要说她这样做不道德吧，似乎也不是很严重，你要是说她符合大众的价值标准吧，一些细碎的问题上大家又都接受不了。”
　　颜冉这样分析着分析着，又对她的百艺担心起来。加上恰巧闲着无事，就准备去找颜妍看看。
　　颜冉去到那里的时候才知道，颜妍出事了。
　　她才到店里，她的合伙人就表示她谢绝见客，什么要紧的事连亲姐姐上门了她都不见，颜冉心里疑惑，直接去到颜妍的休息室找她。
　　颜妍躺在那里，背对着颜冉，一动不动，颜冉叫她，她沙哑着声音喊困，打一个哈欠就又睡过去了。颜冉问她这几天有没有什么困难，她只装睡，巴不得快点打发颜冉出去。
　　“那个，小妍，我总觉得你这个百艺，说是说得好了，会不会招来惹是生非的人，无端找你们麻烦，这种事，你要不要像李铭溪一样，找个律师做担保，他可以帮你。”
　　颜妍一听，肩膀抖了一下，忙朝墙又移动了一步。颜冉虽然看着怪异，也没多想什么就准备离开。
　　“姐，请律师要多少钱？”颜冉刚走了几步，就被颜妍叫住了。
　　颜冉回头，看到颜妍脸上一道划痕，不算很重，从鼻尖到右脸，长长的一条，稍有红印。
　　“怎么了怎么了？小妍你还挂彩了？”颜冉尖锐的问道。
　　“那个，姐，我被臭鸡蛋砸到了。”她不好意思的转过脸来。
　　“这得先涂点芦荟胶之类的，你有没有，担心留下黑印。”颜冉一时只想到帮她保住颜面，忙帮她找涂伤口的药。直到涂到一半，才想起正题来。
　　“小妍，你这张脸好好的，伤成这样，不会是被指甲划的吧！什么臭鸡蛋能砸成这样！”
　　“今天早上一家长，跑来店里闹，跟疯了似的，硬说我诱导她家孩子走歪路，已经大半个月了只呆房间里捣鼓一些没用的，不肯出门。接着她就开始砸店了，我刚穿着这套衣服出去，”颜妍指了指挂在墙上的一套动漫服装，接着说，“那位家长一看到，一时心境崩塌，直接上来撕扯我的衣服，一个避之不及，就将我的脸划伤了。”
　　颜冉听到这里，眉都皱起来了。
　　“颜妍，你不是把网站理念全都改过来了吗，怎么还会出现这种状况？”
　　“改是改了，哪里知道还有人会有这种过激行为？”
　　“你是怎么跟她讲道理的？”
　　“她压根听不进我的道理，只顾砸店，砸完人就走了！”
　　颜妍指了指柜台上被毁坏的几件样品，发现都是动漫里的服装。
　　“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办法我是没有，但她人有点奇怪，东西是砸了，钱却赔了我好几倍。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在网上有她们家地址跟联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