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城23度》嫚诗舒鴍

58、五十八

　　秦会计开始为她的妈妈搬来城里做准备，她对自己未来的选择，无非就是与齐总划清全部界限，让妈妈忘掉自己过往的痛楚，而自己，则靠自己的努力，与婆家人一起过属于他们阶层的日子。
　　因而无论如何忙碌，她都没有忘掉，自己与齐总签下的，连本带利的一百二十六万。李铭溪和颜冉在边上看着，有好几次，他俩差点就忘了自己亏掉的好几大百万，因为感动于秦会计的奋进而想原谅她。最后还是颜冉提醒了他。
　　“这次真不是我爱钱李铭溪，我们事已经闹到一半，好多人也都知道了，冒然做这样的选择，除了可能给她心存侥幸继续做出对自己好不容易上来的人生不利的选择外，还可能，躲不过其他人的舆论导致她满盘皆输。”
　　李铭溪想了想，觉得颜冉过于夸大了这种负面影响。好多事情，都只在人为，也许他只需动动手将证据毁掉，保持闭嘴，就能将秦会计拉上来了。他承认，他对她这种死命不服输，绝对不让自己和妈妈在齐总面前丢掉尊严的努力，完全可以将它盗取领柒钱财的黑点隐埋，至少在李铭溪跟颜冉这儿可以。
　　但李铭溪不确定颜冉是否真不在意那么多亏掉的钱，转而和颜冉一样，换成一副操劳老母亲的样子，担心秦会计在借职务之便捞钱的路上越走越远。
　　他跟颜冉再说起来，把罪责怪在颜冉身上说，还不都是因为你爱钱。颜冉不出所料的回了，还说我，上次赵宪我不也让你不计较钱的事了，明明是你硬要追究，却把罪责推给我，你们男人全一个德行。
　　最后他俩叹一口气，说到：“这都啥跟啥嘛，她把扔给齐总的那一百二十六万给我们，足以弥补她的过错，我们对她一定会比齐总还好。”
　　李铭溪跟颜冉，在领柒内部再没问责过秦会计一句，领柒被人捣乱亏空的事就像空气蒸发一样，一点点被稀薄了。他们做的，仅仅是凭秦会计内心做自己的选择。
　　不负李铭溪的期待，秦会计又去找齐总了，目的不为别的，只为把她至十六岁以来欠下齐总的钱还清，她把这些大大小小的支援视为耻辱，清晰刻骨的记在那张她让齐总签字的账单上。
　　“你签吧！”她说，“我想为我妈减轻重负！”
　　齐总几次拿起笔来，叹一口气，又放下。最后他把笔扔到秦会计脸上，吼了起来。
　　“没错，你对我来说就是一个耻辱。”他说，“你把我的人生全弄乱了，我因为你当年的一跪，躲来躲去的按你的方式支援你，为此我原来的家庭破碎了，我老婆差点气出人命，就这样，我还得跟做贼似的随时准备好支援你。你报答我一次怎么了，我让你好好干，你倒能耐了，把别人的钱弄到自己兜里来了，我那只是准备收购，不是让你自毁前程！”
　　“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就凭你是齐总？你对我来说也是一个耻辱，我每当在这页纸上记下一笔账，我就开始给它算利息，直到我能用它来洗清耻辱。”秦会计蹲下捡起笔，用自己的手在账单上签下齐总的名字。
　　“这样，我就还清了所有欠你的债。”她将纸折好放进信封，递给齐总，“银行卡里的钱，一分也没有少。你放心，我有按你说的去做，既没有出卖你，也没牵连你的吃憨憨。李铭溪也找我谈过话了，最后还不是不了了之。这张账单，你要是想留作纪念就收起来，觉得是个耻辱就毁了它。不过你记得把它拿给你老婆看一下，告诉她我欠你们齐家的都还上了，希望下辈子我们都不再相见！”
　　“你确信你真要这么做？”齐总接过信封，问秦会计。
　　“当然！”她答。
　　“如果过久吃憨憨的股票下跌，你会为它负一点点责任吗？”
　　“那是你的事！”
　　“这样也好！”齐总收好信封，再没回头跟她多说一个字。
　　秦会计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人流中，背影跟所有已经老态龙钟的人群一样，死亡也一定会在某一天如期降临，她甚至从未多看一眼他的车牌号码。她只觉得，她跟齐总之所以会有纠葛，一定是宿命的安排，希望以后和下辈子，宿命都会对她仁慈些，不再跟齐家有沾染。
　　齐总的车里，还有齐太太。
　　“她怎么说？”齐太太问齐总。
　　齐总将那个信封依秦会计之言递给她，她打开，只看了一眼零钱的厚度跟账单上银行卡的密码，就收起来了。手轻轻抖动了两下。
　　齐总已经启动车子，带着丧气抱怨：“全部都在这里面，这回你满意啦？”
　　齐太太没有再搭他的话，她只自顾感叹了一声：“她但凡少像她妈一点点，也不会吃这么多苦。人心都是肉长的，何况我们的孩子再也站不起来了，她也不爱出来见人。”
　　“要是那个李铭溪再来找我，你帮我应付，我不想面对他。”齐总突然把启动的车子停下来，趴在方向盘上哽咽。
　　“你常说我，脾气不要那么暴，跟我俩上辈子是仇人似的，她又何尝不是？怎么，背着我在她那里忍气吞声那么多年，啥好没捞到，徒背一身为商阴诈使手段的骂名，只从她那里换来一张一别两清的账单，这会知道难受啦？”齐太太伸手轻拍他背。
　　齐总没有想到，此刻竟然只有齐太太最懂他，愿意给他片刻安慰。他把自己原本想做的事都告诉齐太太。
　　“我倒不是真想把李铭溪往死里整，怪只怪他在一次我们吃憨憨处理内部事务时，他关键时候自作聪明，把烂摊子都扔给我了。我就只想治治这小子的嚣张，借他试试这孩子的水准，收不收购领柒有什么重要的，我堂堂一个上市公司，就差他几个小超市？这孩子咋一点也不能明白我的意思呢？给我整这么一大摊子事？”
　　齐太太看齐总越说越急的样子，“噗呲”笑出声来，“知道挫败了吧，把背叛我的事也都全招了，到头来没一个领情的，光揽了一堆烂摊子！”
　　“你要不把她妈妈逼得那么狠，这孩子的性格估计不会极端成这样？我那叫配合她演，这么多年她不可能一点也没看出来。”齐总又开始抱怨齐太太。
　　“她一个劲叫嚷着说你是□□犯，又偏要把孩子生下来，问你们你俩坚持说谁也不喜欢谁，你又动不动老往她那跑。酒喝大了男欢女爱的，谁说得清楚谁是谁非，她一个劲这么叨叨说你是□□犯，你的公司怎么办，家庭怎么办？我不让她找个好人家，还能有什么办法？”
　　“我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酒后我确实没有□□她，醒来谁也说不清谁先动了谁，我俩因为没有什么私情，还相互大吵了一架，她因此就辞职不干了，哪里知道她竟然会生出一个娃来？我一直去找她是因为我心有愧欠，觉得自己罪孽深重，想要补偿她，她却一个劲不肯领情！”齐总顿了顿，又说，“她悄悄搬回乡下住，连孩子的户口都只能托关系上给娘家，本来人家已经什么都没说了，是因为我们隔三差五老往她那跑，她才借此恐吓我们的吧！”
　　“你老往她那去，你们又生了一娃，一来二去的，我也担心你们会生出真的感情来。你说，她要是仔细挑挑，凭她的条件，能不物色上个好的？你让我安心，自个日子也好过啊！钱也不要，工作也不要，什么都不要只守着这么一个破孩子，你把她搁谁身上谁都会怀疑她对你有目的！”
　　“我也说不上来，也许只是她性格如此。你当时的动作还是大了些！”齐总已现疲惫。
　　“你不也一样。怕她说你□□影响到你的公司你的名誉，人家藏乡下去你都硬找着往人家里去！”
　　“我那是先一个劲去请罪才被她加上的□□之名，不是怕影响才去的。你这人，这么多年了，咋就这么点破事老跟你说不清，不就屁大点错误吗，我在你俩之间还左右不是人了？”
　　“行了，你也不要老帮自己洗了，你那么点城府我还看不清吗，不就是嫌我们女儿脚跛，想顺她女儿过来吗？”
　　“又来了。你不都看着吗，就你这脾气我敢吗？何况她也不愿意！这么些年了，我想了想，要是我俩当时不那么顽固的闹，尊重他们点儿，事情也不至于到这一步，她俩的日子或许会顺畅些。越想，心里面越不是滋味，觉得自己是一个罪人！”
　　“行了，你不想开车就我来，年轻时候就这样，优柔寡断，动不动瞎矫情！”
　　齐太太最后果断终止了关于秦会计的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