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城23度》嫚诗舒鴍

49、四十九

　　颜冉回到吃憨憨，声称找赵宪有要事，把赵宪叫到一个偏僻的拐角，突然问他。
　　“赵宪你缺不缺啊，怎么能对我干这种事情呢？”赵宪还处于蒙昧之中，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颜冉。
　　颜冉还想说什么，赵宪已经反应过来，他一股脑儿就把自己全给招了。他没有觉得惭愧或遗憾，但他微微感到气愤。
　　“不是我说颜冉，你未免也太自恋了吧。我暗恋你十年，跟在你屁股后面帮你解决大小杂事八年，为了满足你对职业生涯的精进，我干脆把自己藏起来，把总经理让给你来当。你不仅没把自己该做的事做好，给我招来一大堆麻烦，差点我就被周允给挤出吃憨憨了。要不是我有实力，能让我坐吃憨憨的执行总经理？怎么，你才吃了一点点小苦头，就跑这儿来跟我叫不公平来了。总经理对我本来就是易如反掌的事，凭什么你跑去银行帮李铭溪贷一百三十万回来，就想跟我抢了？齐总看重你那是齐总的事，现在还有董事会，娶你这种事只有快破产的李铭溪会做，我平白无故的，凭什么要帮你背一百三十万的账务？我也不买你的账，休想再在我这儿打同情牌，你要是想要总经理，就得先接下我的难！”
　　颜冉听得一愣一愣的，她只一问，就从赵宪这儿炸出这么多信息量来。要是她不说，估计这些秘密都得被埋葬一辈子。颜冉一时不知还应不应该继续再问赵宪，她可不想再从他这儿得到什么爆炸性真相，那简直太让颜冉自惭形秽了。于是颜冉只弱弱的回了赵宪一句：“那个，赵经理，银行的一百三十万我已经还了，李铭溪没有破产，领柒已经恢复过来了。”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嫁给赵宪。
　　颜冉想从赵宪那里知道真相的想法就这样被搁浅下来，她不知道自己曾欠下赵宪这么多，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怎么欠下的。
　　晚间她回家，闷着个脸，一句话也不说。
　　李铭溪问她：“银行的钱你有还了吧，没有从中贪取小利吧？”
　　颜冉顾不得理会他的冷幽默，像一个幽灵一样飘进厨房，沉着脸将饭菜做好端出来。
　　“你要是工作上有什么不愉快，就辞了吧，反正现在领柒已经开始盈利了。”
　　李铭溪又向她提议，但她就像没听到一样，只顾吃自己面前的菜。不明所以的李铭溪，以为自己哪里惹到颜冉了，连忙放下碗筷，向颜冉保证。
　　“颜冉，打今天起，颜妍的主意我一个也不打了，我会跟她保持距离，尽快把她叫回办公室来磨炼。领柒口碑早好了，她那点想法，门店已经用不上了……”
　　“等等，你刚刚说什么呢李铭溪？”颜冉听到颜妍，终于有了反应。
　　“我说，颜妍不用再为领柒打广告了，我们也不故意逗她……”
　　“她呆领柒已经这么久了，竖在门口那块破玩意还在起作用？类似这样的脑水，会不会剑走偏锋，把领柒的开店初衷带歪了？毕竟，领柒是以品质和刚需来吸引客流的。”
　　“作用是不起了，但颜妍她好玩，平时店里面的人只要一见着她，都乐得跟什么似的。”
　　“那你呢？”颜冉突然想到自己第一次见颜妍跟李铭溪相处的情形，没忍住就问出了口。李铭溪一听一愣，“我也一样！”他随即老实回答，“每个人对新鲜的事物都会充满好奇！”
　　“她不是什么小玩意儿，你们不要过度利用她，早些让她回总部上班吧，越快越好！”
　　颜冉严肃的说道。
　　“你就为这事闹别扭吗？”李铭溪试图跟她好好交流。
　　“不是，我正在为要不要揪出破坏领柒的人为难。”
　　李铭溪等她好好说细点，她又不乐意，含糊其辞的就把重点转移了。
　　“要我说，你们男人都一个样，关键时候你问点正事，啥都没挤出点来，光把自己平时藏着的那点花花肠子给暴露了。”李铭溪一听，立即跟颜冉说他第二天早上就把颜妍叫回总部。
　　直到晚上睡在床上，颜冉还翻来覆去不能睡着，她几次试图想跟李铭溪说出真相，想告诉他赵宪就是那个破坏他们领柒的人，可一想到她欠着赵宪那么点破事，就怎么也开不了口。
　　她甚至在大半夜把李铭溪拍醒过来，但他刚醒过来，她就假装睡着了。李铭溪以为颜冉是因为白天去银行还款，还有好几万利息没还上，颜冉看着过于焦虑了，才会这么反常，于是任由她放肆，佯装啥都不知道翻个身就又睡去了。
　　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颜冉在临出门前突然折回来抱着他，跟他说了一句，“要不我们不查破坏领柒的真凶了，反正领柒现在已经步入正轨，那些暗搓搓的人，就让他们去跟比他更阴暗的人事交手，我们只管走好自己的路就行！”
　　李铭溪出于颜冉连续的反常状态，不愿意再跟她正面交锋，先是安慰她先好好去上班，接着他就开车在后面跟着了。他就想弄个明白，到底是什么伟大的原因，使一向惜钱如命的颜冉，竟会对三四百万的亏空视而不见。
　　他本来因为一直跟颜妍交流脑洞，不断在改善领柒的经营问题，一疏忽，一连几个月来就都把颜冉给忘了。结果一跟颜冉小半天，就发现了一个惊人大秘密。
　　齐总不知道是出于何种原因，尽把她往赵宪那儿推，赵宪一向对颜冉偏爱有加，却把颜冉往公司外面赶。你说颜冉是去谈几个体面的大单也还好，尽去见那些颜妍那种刚入世的小丫头都不愿面对的刁钻小客户，他们就像往领柒超市扔过期面包的两名老太太一样，正道理不听你说，但你要是随便忽略她们的感受和自尊心，她们接下来就会不问是非朝着大街喊几句，不为别的，只为了拖住你发口恶气。
　　一早上下来，连在远处观看的李铭溪都看得隐隐心疼，心生寒意，颜冉却还像个负责幼儿园小朋友秩序的园丁，擦着额上的汗珠，苦口婆心的跟小客户们解说吃憨憨的产品，只差不白送几箱让他们亲自品尝总结了，他们却还一脸担忧的拒绝颜冉的合约。
　　于是，李铭溪心里越发不痛快了。他突然想起自己跟赵宪做过一次慎重的颜冉转交手续，赵宪现在不是总经理吗，他想，怎么能给颜冉、一个销售业界的精英——颜总监，派这种欺负人的活？
　　他不得不约见赵宪。
　　赵宪以为颜冉因为昨天他跟她抱怨的事，回去向李铭溪告发他，对方是前来算账的。心中忐忑，才远远见到李铭溪，就跟他伸冤。
　　“不是我不买颜总监的账，你才出门第一天，我就变着法子哄她开心，她不但油盐不进，硬要跑去银行贷款，一百三十万啊，她借回来还穷开心。你也知道，我就算是吃憨憨的总经理，一个月的月薪也才一万多，以我的实力，实在没有办法帮她担这么多。”赵宪顿了顿，接着说，“何况这些债务是你的，你一回来，倒卖倒卖股权，打几个不要脸的卖惨广告，领柒的危机也就全解了。你现在应该感激我的不娶之恩，而不是再来我这横生事端！”
　　他知道，李铭溪一旦有机会，碾压他的法子多得是，他不但不能喊疼，还常常只能一边吃亏，一边把火窝到肚里去。
　　“赵经理，那个，颜冉从银行贷的一百三十万，我们已经还上了，只差点利息！”李铭溪看着赵宪的眼睛，认真的说，几天不见，本事还没涨多少，演技却越发精进了。
　　“我就知道你本事大，这么一点钱，在你那儿，不算什么事！”赵宪连忙换掉语气。
　　“谢谢你这些天对她的照顾！”李铭溪又清淡的加了一句，从他的情绪里赵宪也听不出他是真谢还是假谢，不敢再造次，一个字也没再接。
　　他本来想跟赵宪申诉他有点虐待颜冉了来着，但他话还没问出口，赵宪就自己认了一大堆，他才一说完，李铭溪突然就不想申诉他了。这样多好啊，他把颜冉让给他的事，还欠着颜冉一个解释呢，要是他堂而皇之的告诉颜冉，指不定颜冉会怎么生气。听赵宪这么一说，他心就宽了许多，得亏赵宪没敢要颜冉，要不然这会颜冉过去，为了赚钱，指不定被指派着去干些她不愿意的苦差事。
　　于是李铭溪再没多说什么，折身就走了，他打算让颜冉尽快辞职。可赵宪叫住了他，他巴巴的对着李铭溪解释了一句：“颜冉的事，不是我不当，实在是她不愿意跟我。”
　　李铭溪头都没回，他只朝赵宪摆摆手。“谢谢你的不娶之恩，颜冉我是有让给你过一次了，要是以后有什么事说起来，记得离颜冉远点儿，她有点好骗！”
　　赵宪告诉李铭溪的，也有一部分是真心，但被李铭溪最后一唬，他心中有愧，于是怔在原地。
　　颜冉晚上回去，被李铭溪下了死命令逼着辞职，颜冉在万般无奈下，才跟他交代了实情。
　　“赵宪就是那个弄垮领柒的人！”她说。
　　“那你怎么还这么放心大胆的在吃憨憨上班，万一他背地里暗算你咋整？”李铭溪从侧面敲打她，让她关注重点，辞职。
　　“我一开始也想辞，现在我被赵宪派去做些小单子，脑髓都绞碎了还捞不到什么好，你以为我想啊。还不是一开始让你还钱你不还，我怕你领柒再出什么乱子，觉着我再保一份工作稳当些，就忍过来了。”
　　“那现在呢？”
　　李铭溪追问。
　　“现在，现在我已经习惯了啊？”
　　“真的？”
　　“累是有点累，总觉得我欠了谁点什么，想还还。”
　　“你是说赵宪吗？那你怎么还跟我告他的状？”
　　“我怕你不信领柒的事是他干的。”
　　“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我还真不信，他没这么大胆子，也没这么大能耐。这件事，一定得是有人跟领柒内部财务联手，有人乘机再在门店做手脚，总部的财务才能将自己贪掉的钱藏过去。”李铭溪笃定。
　　“可是，我去银行还钱，辛迪就是这么跟我说的。”
　　颜冉觉得自己要是冤枉赵宪的话，就有点让人看不起了，又不肯对自己知道的真相妥协，脸都挣红了。
　　“颜冉，最近你有没有发觉你们公司有什么人变得很奇怪，比如，突然对你特别好，或者突然对你特别坏的这种？”
　　颜冉顺着李铭溪的方向去想，一下就慌了。
　　“齐总最近老撮合我跟赵宪，希望我跟他凑一对儿，对了，他一开始是让我重新把总经理再赢回来的，你不是让我辞了吗，我突然没这么大志向，就拒绝了，可他一个劲拿我欠银行一百三十万说事，迫不得已我就勉强答应了。这事把赵宪给得罪了，我现在一天到晚过的都是苦日子。”
　　“你们齐总是怎么知道你欠了钱的？”李铭溪蹙眉。
　　“还不是因为赵宪，他一听我从银行贷了款，利息高得吓人，一见到我就吓得跟躲凶神恶煞似的。”
　　李铭溪刚听到这里，自己的脸也红了，颜冉还以为他是因为领柒的事愧疚，连忙伸手轻抚他的胸膛，以示安慰，没想到颜冉越安慰，李铭溪的脸就越红。他不该把颜冉丢给赵宪的。
　　“颜冉，你以后要是在公司再遇到这样被欺负的事，要及时告诉我，难怪有好几天，我都觉得你整个人不对劲。”
　　你不是说让我辞职的吗，怎么才一会又变卦了。颜冉一听李铭溪又改了话风，心里渐渐蔓延出一股巨大的不愉快。先是他不信她关于赵宪的话，接着是他又拿会保护自己这类话来忽悠她。
　　像是感知到颜冉此刻心境，李铭溪转而安抚颜冉。
　　“要不你再在吃憨憨坚持会儿，也许我们真正要找的那个人马上就有答案了。相信我，不会太久。”
　　又因为听颜冉说她的钱是从辛迪那儿贷来的，心中难受，没想到他没在几天，颜冉连辛迪都愿意给她低头了，连忙让颜冉把利息也拿去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