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城23度》嫚诗舒鴍

31、三十二

　　晚间颜冉得空给李铭溪发微信，李铭溪以为颜冉这一整天都忘了他。
　　“我说颜冉，你都忙啥去了，吃憨憨都差不多要把你遗弃了，你还苦苦挣扎到这么晚。不要告诉我说你肚子饿还没吃饭，又想讹我！”
　　“饭我吃饱了，主要是见到了一对有趣的夫妇，他们对我实在是太好了，我忍不住想跟你说说。”
　　“你说。”
　　李铭溪只回了两个字，却无法阻止颜冉想要倾诉的欲望，颜冉对着手机屏幕，噼里啪啦就是一大堆，语速轻快，隔着手机屏幕的李铭溪都感受到她的欣悦。
　　“颜冉，我跟你说啊，这个世界呢，往往越是站得高的人，越让人感到意外。他们总是有这样那样的小癖好，与常人无异，可常人一旦拥有他们所拥有的东西，就变质了，几下跌落，又变成从前的凡人。眼下我们这些人呢，越是拥有得多，就越接近朴素和赤城，反而比我们凡人可爱得多。我们看到的那些试探和伪装，都只是一层不得不留着的自我保护色，我们不要过度去打破，留好这些度给他们，我们彼此才能走得更长久。”
　　……
　　颜冉听李铭溪说着说着，人就睡着了。在朦胧的睡意里，她仿佛又见到方太太慈祥的笑脸，以及李铭溪越解释越深入的话语。这是她连续两个月以来睡得最甜的一觉。
　　而李铭溪就不一样了，他因跟颜冉说着说着就没听到声音而颇感焦虑，加上夜深人静，突然觉得格外想她，就悄悄开车去她那儿了。
　　房门的钥匙，是颜冉上次跟赵宪喝得酩酊大醉时，李铭溪送她回家，从她的钥匙扣上解下来的。李铭溪打赌，至今为止，颜冉对她房门两把之一的钥匙消失不见都还毫无察觉。因为，李铭溪掏出钥匙来，插进去只轻轻一扭，房门就打开了。显然，颜冉没换锁。
　　不出李铭溪所料，颜冉睡着了，而且在入睡前一秒，还在听着李铭溪说话。她四仰八叉的睡在那儿，被子被压在身下，手机滑落在一旁，对话框显示，还在他们二人热聊的窗口。李铭溪看着颜冉如此睡姿，忍不住好笑，他把她的手机轻轻拾起来关了机，放在一旁，又扯了扯被颜冉压住的被子。他动一下，颜冉跟着动一下。被子刚移过来一点，又被翻动的颜冉压下去。这样持续了两分钟，李铭溪终于失去耐性。
　　他直接将颜冉抱起来，放在膝盖上，腾出一只手来拉开被角，赶紧把颜冉放进去。随即再不管其他杂事，自己也钻进被窝里。从颜冉的发梢传来一股清透的香味，李铭溪没忍住，又朝颜冉靠近一步。最后索性直接将脚压在了颜冉身上，自个觉得舒适，朦朦胧胧的，也就睡去了。只有越发觉得身体沉重的颜冉，左右翻不动身子，用力拉扯身上的东西。这样一拉一扯之间，两人都醒了。李铭溪因不好意思面对颜冉，假装睡着了。颜冉先是一惊，看清是李铭溪，这才放松警惕。
　　她对着李铭溪的脸左右揉捏了两下，又朝他哈了一大口热气，还不见李铭溪醒来，压在她身上的那支腿也没有移开。原本稍微醒过来的李铭溪，因颜冉捣腾半天也没对他下手，加上颜冉看着看着他的脸就忍不住朝他靠近，使得原本假睡的李铭溪就真的睡着啦。
　　颜冉看着睡熟的李铭溪，心里越发柔软下来，刚刚伸向他脸的手又缩回来，轻挪了挪他压在自己身上的腿，又忍不住将自己的手伸向李铭溪，抱着他慢慢入睡。
　　似乎只是给彼此换了一个舒服的睡姿，因过于熟悉彼此的气息，就这样双双熟睡了去。区间两人再有肢体冲突，各自在心里知道是彼此，心下欣悦，又相拥着安心的睡去。他们仿佛已经结婚多年的夫妻，竟将如此亲密的互动当成习以为常的事。
　　直到第二天早上醒来，颜冉才渐渐感知到二人过于靠近的尴尬，但她在心里又坦然的接纳这个事实，对躺在身边的人是李铭溪而心生雀跃。
　　“李铭溪，你给我醒过来，都几点了，你再不走我就要迟到了。”
　　颜冉推了推李铭溪。
　　“吃憨憨有什么好的，要是你被炒鱿鱼了，那才好呢，我巴不得养着你，免得你劳心费力，还老不被待见。”
　　李铭溪说着，将颜冉抱得更紧了。颜冉因李铭溪这句稀里糊涂的鬼话，心生暖意，也顾不得催促他，一时贪恋，就被李铭溪迷惑着睡去了。李铭溪心下好笑，心里再无睡意，只安静的抱着她，尽量把身上温度传到颜冉那里去。
　　不能免俗的，颜冉迟到了。
　　过度贪恋温暖的后果就是，李铭溪像个老实巴交的车夫，一路上乖乖的听颜冉的指挥，捡离吃憨憨最近的路线把颜冉送到公司去。
　　正巧赵宪出来，看到李铭溪正在为颜冉开车门，走过来带着礼貌的距离感朝颜冉打了声招呼：“你们和好啦！”
　　颜冉点头，但李铭溪显然不满足于此，他大咧的朝赵宪伸出手去：“这些年麻烦你照顾颜冉了，我刚从他那儿出来，因为我们俩睡太死，早上起迟了，不得不好好把她送过来。”
　　他说得很轻松，握得也很有礼节，却把赵宪说尴尬了。这更像一场炫耀，低调的宣布了自己的主权，别人却再无多余的借口争抢。
　　等李铭溪离开后，赵宪去了颜冉办公室，颜冉还在为自己迟到打卡的事尴尬，一回头，就看到赵宪，忙问：“赵总监，你也找我有事情？”
　　“倒不是，就前天周允的事，想问问你想法。”
　　赵宪突然变回他刚进公司那会，一有什么问题就跟在颜冉后面，左一句右一句的问，直到颜冉解释得没好气了，他还死皮赖脸的说一句：我不懂嘛，就多向你问问。
　　时间一长，颜冉也就习惯了。
　　但颜冉看得出，周允这几天明显憔悴了许多，他显然不只是为了问周允的事的。
　　“周总监，你要是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我俩都这么多年的朋友了，能有什么是不好直说的？”她早把周允指着赵宪造她谣言的事忘诸脑后。
　　赵宪拿眼打量颜冉，含糊其辞半饷，这才说出口。
　　“颜总监，造你谣言的事，对不起！”
　　这世间当然有好多事，是不可直说的。有的直说无味，有的只能靠自己体会，再有一些，就算我们直说了，也与旁人毫无关系。就好像，造谣这事，虽然当时另有起因，赵宪也想好了给它置一个妥善的结局，可时日一长，随着周围人事变动，就只成了他一个人的事了。于是他只能像眼下这样，将前半段不完美的陈词拿出来道歉，把后半段他自我设定的完美结局换在李铭溪身上。而且主动承担罪责，远比日后让颜冉想起来要光彩得多。
　　“这吗，老实说，我在刚听到谣言的时候，当晚就气哭了！”
　　赵宪一听，脸唰的就红了。
　　“你想啊，你一个大男人家家的，编我和你有一腿还顺带贪功劳，搞得我好像来吃憨憨工作十多年都是靠你上位似的，这样的话，我直接去抱齐总的大腿得了。我能不气吗？”
　　“额……我，不是，我当时想的还有其他的事来的，因为没有办法跟你明说，就只编了前面的！”
　　赵宪见颜冉越说越急，也来劲了。
　　“唉，我说你个赵宪，就为了个销售总经理的位置，当时竟然就这么就把我出卖了！”
　　颜冉长叹一声，但从她的神色里，看不出多少生气的痕迹。赵宪被他这么一叹，突感心酸起来，他原本听到齐总宣布这个好消息时，想到自己终于有希望了，这个总经理职位，除了能让他挺直腰板跟颜冉表白，还可助他的职业生涯再上一个台阶，结局好点，他就可以工作生活双丰收了。哪知他才多向生活偏了一小步，连工作也差点被周允给挤没了。虽然颜冉现在是丰收了，但在这之前，曾有他牺牲的心血。除了心酸，赵宪肚里还憋了一大股委屈。
　　“总经理怎么了，工作轻松无压力，薪水还比销售总监涨好多，你不要给我啊！”
　　赵宪一生气，脱口而出。
　　“赵总监，你是来道歉的，还是来跟我竞争总经理的，其他的都好说，总经理吗，我为它付了太多心血了，舍不得拱手让人！”
　　赵宪一听，反而笑了，这似乎还像一句人话。随即改了话风。
　　“我当然是来祝你顺利升迁总经理的。颜总监，那造谣这事，咱就过了！”
　　颜冉点头，她在心里嘀咕：男人嘛，遇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难免耍些小动作，好在无伤大雅，远不及周允心狠手辣。又在心里感叹，细想赵宪也算小有资历，这么多年待在吃憨憨雷打不动了，似乎屈才了些。她想这些事的时候，早就忘掉生活中的诸多小插曲，仿佛自己在竞争总经理的一路上，所遭受的非议、争执和责难都暂时与自己无关。
　　与颜冉不同，赵宪就实在得多。得亏周允够坏好出局，心眼使了一大堆，他和颜冉都还待在吃憨憨。好在，他还是吃憨憨的销售总监，拿到总经理的人是颜冉。他的内心略感孤寂，也曾为了让颜冉当总经理煞费苦心，但当颜冉真的要当总经理了，颜冉与他往后的生活无关，他实在没有办法畅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