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城23度》嫚诗舒鴍

19、十九

　　李铭溪原本想独寻一片心灵净地的想法，被无端闯入的颜冉和赵宪打乱了，在愤怒的关头，他心里极端厌弃着颜冉，觉得整个人生都烦透了，哪里有他想要的东西，哪里就有颜冉给他制造困局。他生命中所有美好的东西，但凡与他失之交臂，都是被颜冉摧毁的。比如，害他妈妈早逝。
　　一个人要活得怎样麻木，才能连一个置自己父母生死于不顾的人都想靠近，李铭溪开始厌弃自己，更看不起自己的，还有他此刻对赵宪的愤怒和嫉妒。他发现赵宪做的不多，但颜冉在他出现的瞬间，脸上的紧张感就消失了。更让他愤怒的是，颜冉对他的惊恐和拒绝，默认赵宪对他的各项指责。明明失去亲人的是他，丢失安宁的也是他，连她的那个领柒合同也是他帮她提前拿到的，怎么她还成了受害者了？
　　于是，李铭溪痛感自己所有的付出和抉择都是一场笑话，连同领柒存在的意义也是一个笑话，他设立的领柒宗旨如同他臆想中的颜冉一样，只在无比孤寂的时候觉得需要她的陪伴。而这个颜冉，随着她妈妈去世，一同消失在十三年前了。
　　他希望自己从现在开始，彻底认清颜冉的真面目，不再放下底线。
　　辛迪接到李铭溪的电话时，第一次露出笑颜。
　　她像往常一样，拿出自己所有精致的东西，尽量让自己收拾得漂亮些。李铭溪陪她坐在学校长廊里，想从她身上多看出点深度来，但无论如何，始终无法寻到他想要的东西，即便怎样努力，依然觉得，这样的辛迪没有灵魂。
　　陷入沉默氛围二十分钟后，辛迪终于不自在，她拿出镜子再次细看自己的妆容，发现自己从五官到身材比例，都与对面的李铭溪般配，但她看着看着清冷的李铭溪，就渐渐败下阵来。
　　“铭溪，这条长廊原来你陪颜冉来过。”辛迪自顾找话题说起来。
　　“是常常来，不过总觉得今天的长廊跟十三年前相比，除了破旧，还缺少想象力。”李铭溪连头也没抬一下，只凭自己的心意，似乎他的周围除了辛迪再也没有多余的女孩子。他一时也找不到一个可以排解他眼下困局的人。
　　“这条长廊在我们大学时期总觉得它很好，看着一群一群谈恋爱的情侣，我从边上走过，常常羡慕得不得了。”她一边说着，一边又打量了一遍李铭溪。
　　“辛迪，你有没有觉得，最近领柒那面新开的一家餐厅，里面有几个菜品还做得不错。”李铭溪仿佛没有听到辛迪说什么，自顾转移话题。
　　“要不，我们一会去吃吃看！”辛迪失落的把话题跟上。
　　“嗯，现在就去！”
　　辛迪终于从李铭溪冰冷又敷衍的态度中看到，他并不是因为对她感兴趣邀她出来，也不是因为他有什么重要的事才找她出来。他约她出来仅仅是因为，他心境很不好，但显然，她无法成为李铭溪排解忧愁的对象。说得更难听一点，李铭溪看似想约她出来排解忧愁，但当她应约而来时，他压根就看不起让她成为他排解忧愁的对象。辛迪从他这种清淡又带着距离感的拒绝里，深深感到自己花费两小时精心打扮自己后遭受的羞辱。
　　终于在离饭店只有十多米的距离时，辛迪不甘的打破沉默。
　　“李铭溪，我和你这么多年的同学关系，你有没有记住我点什么？”
　　“你怎么会这么问？”李铭溪顿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辛迪略带愤怒的脸。
　　“那我说明白点，你有没有拿我当女人看过？”
　　“你本来就是女人啊！”李铭溪说着，又回头扫了辛迪一眼，他把眼睛眯起来，斜了斜，似乎所有不愉快的心境，在此刻才回缓了一些。只有辛迪从他的眼神中感到更多的屈辱，进而更加不满起来。
　　“够了李铭溪，学生时候你整天围着颜冉转，毕业后你遭一点点小打击就消失不见，好不容易回来，你却变了，装成一副有钱人的样子，我刚以为你对我上心了，没想到我精心打扮成这样你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李铭溪敏锐的从辛迪的言辞中接收到某种暗示，在心里打了好几个转，发现离辛迪越近，内心越孤寂，甚至忍不住生出排斥感来，连忙跟辛迪解释。
　　“辛迪，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今天邀你出来，没有想要钓妹的意思？”
　　“那你今天约我出来算什么？”
　　“嗯，我原本心情很差，想找个人出来解闷，一时找不到人，就打到你那儿去了！”
　　辛迪在这个时候及时打断了李铭溪。
　　“如果我说我喜欢你，而且喜欢了好多年，你会喜欢我吗，李铭溪！”她扬起头，充满了期许和自信。
　　但李铭溪只淡淡的接着说。
　　“直到你来，就坐在我对面，我才发现，你不是我想要约出来的人，我并不想跟你说什么，你应该也能感觉到。”
　　“那今天约出来的如果是颜冉呢？”辛迪追问。
　　李铭溪一瞬间就烦闷起来，他的神色变得越来越沉，嘴里轻声念叨：“十三年不是个吉利的数字。”
　　辛迪从十三年里找到了答案，心本“十三”这个数字震得咯噔一声闷疼，眼神闪躲，换了一种语气对李铭溪说：“我突然觉得自己不想吃这家的饭了！”
　　李铭溪从辛迪闪躲的眼神和突然软糯的声音里捕捉到一些含糊不清的信息。
　　“正好，我也不是很想吃了，领柒就在对面，我想进去歇会儿，辛小姐要不要一起？”
　　“不了，你为什么不问问我要不要到别家餐厅？”
　　“如果是颜冉的话我会忍不住问问，可一换成你，我就发觉自己嫌弃你折腾，缺少想要陪同你的耐心。”李铭溪说得越来越认真。
　　“即便颜冉害死你妈妈，你也依然忍不住想偏袒她？”
　　“佩服辛小姐的演技，她没有害死我妈，她只是迟到了害她失去最佳抢救时机，即便没有迟到，我妈也不一定会好转，辛小姐还和十三年前一样，一惊一乍就把事情加重了！”
　　辛迪低下头，沉默了几分钟，最后抬头跟李铭溪说：“十三年对我来说也不是一个吉利的数字。”她说完，转身就跑了。
　　李铭溪看着她近乎逃的背影，喊住了她。
　　“辛迪，你是因为跟颜冉有什么过节吗，十三年前？”
　　“不是，可恨的是我不嫉妒她，只是喜欢你！”
　　“哦。”李铭溪顿了顿，接着说，“辛小姐这种喜欢，但凡是个常人，都有点负荷不起。”
　　“我听颜冉说，你妈当年能活下来的机率很小，但你一直不听她解释。”
　　“这与机率没关系，辛迪，你这些年应该也伤得不轻。”
　　“跟你和颜冉一样。”辛迪说完，慢慢消失在李铭溪的视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