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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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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怜有些生气,为了自己的心烦意乱。
他是男人,燕辞北……估计也是男人,只是独处而已,一个正常的男人为什么要因为和男人独处而心跳加速?
相比之下,燕辞北就坦然多了。
他不知道自己的秘密已经暴露,也不知道楚怜七上八下的心情。
他被蒙在鼓里,却比楚怜自在了一万倍。
楚怜甚至感到嫉妒。
但无论他处于何等的煎熬,飞鹤行宫自顾自地接近了沧州地界。
渐渐淡薄的云层预示着终点将近,这段期间燕辞北什么都没对他做——也当然什么都不可能做。
单是和白折竹发些闲聊的灵蝶就够燕辞北打发时间。
楚怜更嫉妒了,这回嫉妒的是白折竹。
“师尊,你之前在与剑台,那些长老围着你说什么纯爱道……那是什么?”
燕辞北掐断和白折竹聊天的灵蝶,懵懂地抬头。
反应片刻,他才绽开笑容:“你好奇?”
好奇是好事,他最想传道的就是楚怜。
楚怜下意识躲开他的目光:“就是问问。”
“纯爱是一门很高深的学问。”燕辞北说,“一门能让人感到幸福的,值得一辈子追求的学问。等你遇上合适的人了,为师再慢慢教你。”
楚怜听着奇怪,表情也跟着诡异:“……不会是什么双修的功法吧?”
听说合欢宗本来就常研究这类东西。
燕辞北却笑眯眯不说话,只道:“仙市快到了。”
琼林仙市二十年一度,由三大世家轮流举办,今年轮到了沧州宁家。
仙市对燕辞北这种地位的大能来说通常不算珍奇,但看在世家的面子上,燕辞北到了地方,还是会遵守仙市的规则。
况且世家之首的仙陵楚家已然覆灭,宁家正急着自证底蕴,力压林家。
这届仙市便因此出现了不少好东西。
譬如天华叶,又如原著楚怜特意来求的溯梦石。
天华叶是能炼出青阳丹,帮楚怜压制鬼息;
溯梦石则有克服心魔的效用。
原著楚怜的心魔不知为何,一直猖獗得很,害他深受其苦。
现在么,燕辞北不太确定,不过以防万一,他决定还是帮楚怜拿下溯梦石。
本届仙市设在沧州十丈台。
十丈台地如其名,是沧州中央一处高逾十丈、直入云霄的高台。它的筑造异常巧妙,多方借力,相辅相成,最终搭成一座奇峻精巧的楼台。
要上十丈台,除非你本就是世家子弟,否则就要得到宁家的邀请。
楚怜深谙道理,主动问:“你不是世家,需要我去交涉吗?”
他出身世家,知道世家的傲慢。
燕辞北虽然厉害,可未必在宁家也能吃得开。楚怜不希望他看人脸色。
但燕辞北摇头:“衔玉先前历练时救过宁家子弟,为了答谢,宁家特意给了这次仙市的请柬。”
燕辞北不是忸怩的性格,不如说,他有时候很有些钝感。
还在工作室画画时他就和老板称兄道弟,真正做到了老板敬酒他不喝,老板夹菜他转桌,不是恃才傲物的那挂,是真的没想过自己需要“见外”。
所以面对凤衔玉和楚怜,燕辞北也罕有“见外”的概念。
因为合欢宗的大家都和老板说同一句话,“把这里当家。”
楚怜无言一会儿,想说有自己在,不用浪费凤衔玉的人情。
然而话没出口,耳边鹤唳声传,燕辞北的注意力就被外界吸引过去。
只见行宫外,彩光荡漾,云霞漫天。鹤唳被厚重的钟鼓声压下,一点也不突兀,而那沉重的鼓点每落一槌,都能撼动云海。
燕辞北新奇地欣赏着,俯视云下。
能拿到宁家邀请的客人多少都有来路,但修界人这么多,百里挑一也能筛出不少。
下边人头密密麻麻地攒动,摩肩擦踵,燕辞北还留意到许多用了飞行法宝的客人,和他们一样徘徊在云层之上。
“好多人啊。”燕辞北观察一圈,看到某些修者毛茸茸的耳朵,顿时流出口水,“那是真耳朵吗?小狗?福瑞啊!”
楚怜听不懂“福瑞”,但能猜到燕辞北是在说妖修:
“新上任的妖王鼓励妖修出谷历练,这些年都常看到妖修。”
“真可爱,有机会我们也去百妖谷玩玩。”
“可是大部分妖修还是抵触人修……”
“不会的不会的,看到你他们就不抵触了。”
楚怜皱了皱眉:“为什么?”
燕辞北转回头,笑着回答:“因为你是人见人爱的楚怜嘛!”
“……”
楚怜的眉头皱得更深,最后一记重鼓砸下,咚,他的心也跟着一蹦。
燕辞北一脸期待地合掌:“仙市开了!”
如他所说,高高在上的十丈台缓缓露出云端。
台上琼楼玉宇、芳池丽林,恍若瑶台仙宫,栖在云霞深处,一眼不见边际。
温融的灵蕴包裹着整座台面,宾客依次从前方的洞门入内。
每进去一人,洞门便泛起袅袅波纹。据说宾客会被随机送到台上任意地点,而东南处修得最高的“落尘寰”,就是竞拍会最终的地点。
不过竞拍的资格又要经过一轮筛选。
要么从宁家嫡系手上讨到邀请,要么就在仙市消费达到定额。
“我们要是分开了,就先到落尘寰集合。”燕辞北道。
楚怜点头,没有异议。
然后他就看到自家师尊径直从窗里翻了出去,楚怜:“等等!”
燕辞北疑惑地回头。
楚怜从芥子戒里掏出一张火狐面具,扣到他的脸上。
“仙市人多眼杂,很多人都会隐藏身份。”
燕辞北:“你还怪细心呢!”
接着化作金光,一眨眼扑进灵门,迫不及待得像一只投林乳燕。
相邻的飞行法宝旁观多时,早就对他们充满好奇。
现在看到燕辞北倏地离开,仙舟上一阵惊叹,远远地和楚怜打招呼:“道友,那是你姐妹?看着修为极高,是头一回来仙市么?”
楚怜也拿出面具,面不改色地戴好:“家姐有这本事,为何不能争先?”
又留下仙舟一片议论声。
楚怜不理他们,纵身跃出行宫,也向十丈台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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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十丈台后,凤衔玉交给的纸质请柬便焚成灰烬。
灰烬无声地在风中飘散,倒是没有灼烫的感觉,可能是什么特别的小法术,燕辞北不太在意。
他想起自己又忘了这是玄幻世界,本该给楚怜施个定位法术的。
不过这会儿想到也晚了。
环顾周围,人群熙攘,各色各样的小摊店铺琳琅满目。
有卖法宝的,有卖符箓的,有卖灵植的,甚至有卖艺的。燕辞北不确定这些价值几何,但是看着都很精巧,好像很有来头。
燕辞北的狐狸面具在人群里并不惹眼,就像楚怜说的那样,很多人都戴了隐藏身份的饰品或者法宝,也有人选择障眼法,直接改变自己的模样。
但仙市的通融也仅限于此。
宁家默许大家隐瞒身份,却设了禁制结界。
一方面隐藏宾客修为,另一方面,也严禁高阶法术在此施展。
在这里,出窍期以下几乎用不了武力,而像燕辞北这样的,大部分都不会亲自来仙市。
虽然还是可以动粗,但只要动手,就一定会惊动宁家,惹出一堆麻烦。
“仙子,看你在这儿逗留好久了,有没有想买的?”
燕辞北回过神,叫他的是个明眸善睐的女修。
她摇着蒲扇守在一堆药炉前,药烟氤氲,各种丹香混在一起,燕辞北辨不清都是什么丹药,但女修笑得着实好看。
燕辞北走近:“这都是什么丹?”
女修打量着他,介绍:“仙子要什么丹我这儿都有。比如这个,就是有益于突破金丹的……”
燕辞北的表情没有变化。
女修立即换到下一炉:“元婴?”
燕辞北还是没什么反应。
女修眼里已经有了些惊色,她清清嗓,换到下一炉:“晚辈眼拙,原来您是出窍期的前辈……”
燕辞北想了想楚怜的修为,楚怜倒是不担心境界,主要还是灵根的问题。
他抱着侥幸心问:“有没有灵植?比如天华叶?”
万一比竞拍的便宜呢?
女修的表情变了变。
她仔细端详着燕辞北,燕辞北被看得有些心虚,下意识想离开:“没有就算了。”
但女修叫住他:“前辈别走啊,天华叶而已,我可是五品炼丹师,当然收购过。”
燕辞北蓦然顿住,讶然地看向她。
女修说得煞有介事,转过身在芥子袋里一阵捣鼓,似乎真要给他一个惊喜。
女修一边摸着,一边问:“不过前辈问天华叶做什么?那东西用途不广,有价无市,要不是我刚好多收了一份,又和您有缘,可舍不得卖您。”
燕辞北不做声,静静看着她。
其实他的手里也有些发汗,天华叶在原著里少有提及,燕辞北就不知道摊贩里有没有可能捡漏。
可这个女修生得浓眉大眼,不像会骗人的。
……也许?
又几息,女修摸出了灵草,咳嗽着勾勾手,示意燕辞北走近些。
燕辞北依言照做。
她背身,缓慢摊开手掌。
燕辞北只看到一株通体青蓝、如玉透澈的叶状植物。它的根部是数条勾结着的长长的细须,叶片却又圆又大,仿佛荷叶。
燕辞北看懵了。
这株灵草非常惊艳,但没有人告诉过他天华叶该长什么样。
女修只亮一眼,便收回了天华叶:“前辈是出窍期,我可不敢骗您。我们交个朋友,二十万。”
燕辞北:“……”
燕辞北:“多少?!”
他刚从白折竹那儿赚十万而已啊!
女修的目光依然在他身上逡巡,好像在判断他的身家。
但合欢宗再落魄,给燕辞北置办的法衣也都是上品,瞧着自然气派:“前辈真是低调,二十万对您应该轻轻松松吧。”
“这怎么可能轻松!”
“都说我们有缘,我不会骗您。您冲着天华叶来,想必是为了竞拍会。而我的价格再高,都不可能高过竞拍会的天华叶,区区二十万,您要是这个数都不能接受,也不用去竞拍会了。”
燕辞北瞪圆了眼睛,被她说得好一会儿发不出声。
他倒不是付不出二十万,但二十万确实不是小数目。
而且天华叶不是有价无市吗?
那应该没几个人关注才对,为什么不让他去竞拍会?难道会有人和他竞价?
女修看他已经有些动摇,继续游说:“我在这里摆摊,知道的肯定比您多。告诉您吧,这回宁家还请了蓬莱山的医修,那帮人也是奔着竞拍会去……”
燕辞北心头一跳:“他们想要天华叶?”
女修高深莫测地笑了笑,只问:“所以,您是要我的,还是要竞拍会的?”
燕辞北有些犹豫。
他不知道女修的话里几分真假,但如果蓬莱山真是冲着天华叶来,他的私库是肯定不够和蓬莱山较劲的。
蓬莱山是综合实力仅次于与剑台的大宗,而且全是医修和丹修。
要知道,无论救人还是炼丹,都是比剑修赚钱一万倍的生意,所以说蓬莱山比与剑台有钱也不奇怪。
当然更要胜过合欢宗不知多少倍了。
“二十万。”女修说,“您还不用得罪蓬莱山。”
没错。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为了天华叶和蓬莱山急眼,医圣就未必会帮忙了。
燕辞北咬咬牙,摸向自己的芥子戒:“好吧。”
一道怯生生的女声却在身后响起:“那个……仙子,请您冷静一下。”
燕辞北停住动作,循声转头。
说话的是个纤细柔弱的小姑娘,她穿一身青萝色的纱裙,同样戴着一张遮挡半脸的素净面具。
但听声音,清澈婉转,应该只有十五六岁。
她好像已经犹豫了很久,裙摆被绞得有些褶皱。
不过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和燕辞北搭话:“抱歉,我不是故意打扰二位……只是……天华叶的根须一向不多不少,刚好七根,请您……仔细看看?”
小姑娘的脸色红透了,话说得越多,头就埋得越深。
燕辞北看向女修,却发现后者正恼羞成怒地瞪着小姑娘:“谁规定天华叶必须七根根须了?是你种的吗?就不许别人不小心拔下一根?”
小姑娘没料到她会针对自己,一下子慌了神。
她匆匆退后几步,像只受惊的小鹿,张口想要解释,不慎又撞到身后的少年。
少年黑着脸挡开她:“退什么退,有人。”
“对不起!”小姑娘吓得快哭了,通透的双眸变得雾蒙蒙的,“我、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很抱歉……我赔您钱……”
女修则一手抓向燕辞北:“前辈别理她了,她一个小女孩有什么眼界。真是扫人兴致,您也别犹豫,二十万一口价,竞拍会都不用去了。”
一只手反而握住了她。
这回制止她的却不是之前的小姑娘,而是那个被撞了一下的少年。
“松手。”楚怜的手背鼓起青筋,明显是下了重力。
女修一惊,不情愿地松开手。
燕辞北如释重负:“楚……”
楚怜打断他的话:“姐姐,我找你半天,不是说好了先集合吗?”
燕辞北:“?”
姐……姐姐?
但看到楚怜脸上的白鹿面具,燕辞北眨巴着眼,猜他是为了隐藏身份,所以连师徒这层关系都隐瞒了。
不过,一般来说,需要这么彻底吗?
好吧……要是被人知道南离尊者差点受骗,确实很丢人。
“……对不起。”燕辞北说出了和小姑娘一模一样的道歉。
楚怜轻哼一声,冷厉的眼光从女修身上扫过。
也包括她急于藏起来的“天华叶”。
“宁家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这种档次也配摆上仙市。你的摊号和人品我都记下了,让宁家人自己和你说吧。”
说罢,楚怜牵起燕辞北就要离开。
卖药材的女修一脸沮丧,最初制止行骗的小姑娘倒是默默跟了上来。
楚怜起初不想理她,但被跟了整整一条街后,又忍不住脾气:“我说,我们应该不认识吧?”
燕辞北急忙护住她:“你别凶,我还没谢谢人家呢。”
楚怜没好气儿地摸出一小袋灵石,丢给小姑娘:“谢礼。”
小姑娘却脸色发白地躲开,反而摸出更大的一袋递给燕辞北:“我打扰了您的交易,还踩了令弟,是我不对……那个……这是歉礼。”
夹在两袋灵石中间的燕辞北:“这这这……”
真想左右开弓全笑纳了。
楚怜猛地把他一拽,打断了燕辞北的美梦:
“如果真心觉得抱歉,就别跟着我们了,我担心你和骗子是一伙的。”
“喂你别这么说话——”
楚怜瞪他:“你眼里就只有女人吗?!”
燕辞北:“啊?”
一个后宫文男主怎么有脸嘲他眼里只有女人啊!!
小姑娘没料到他们会因自己吵架,顿时慌了,又是连连后退。
她正想接着掏一袋灵石,为自己影响了姐弟感情而道歉,却听到身后有人呼唤:“小师妹!”
小姑娘下意识回头看去,一片青衣正在人群里逆行,是她的同门。
等再转过身,燕辞北和楚怜却都不见了。
她看着地上的两袋灵石,有些失落,还是默默捡了起来。
同门很快接近,把她仔细检查一遍,大松一口气:“你没事就好,这仙市的随机机制真是烦人。”
“对不起师兄,让大家担心了……”
“没事没事,蕊儿别在意。还好人都齐了,我们现在就动身去竞拍会吧。”
蕊儿乖巧地点头,跟上同门。
但提到竞拍会,她又想起刚才那个在摊前逗留的仙子。
对方看着对丹药灵植一无所知,肯定不是丹修出身。
如果不是丹修,为什么会对天华叶这么渴望呢?
比起只是练手的父亲,是不是把天华叶让给更有需求的那对姐弟比较好?
她叹息着,师兄顺手接过她拿着的两袋灵石。
“咦,这个袋子好像不是我们的?”
他拆开了楚怜的袋子,除了灵石,却还拈出一张字条。
上边是用灵力凝成的一行字迹,大部分字阅后即消:“我弟弟说话讨嫌,别往心里去,今天多亏有你,谢谢你呀!”
末了还有一个没消失的笑脸。
是涂了头发和五官的简笔画,一眼就能看出是那个女修。
蕊儿看着看着,脸上蓦地红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