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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荆棘鸟笼(6) ...

  •   叶妄雀是被一阵敲门声给吵醒的。

      地狱里没有昼夜交替,钟声敲过十三下就是一天的轮回。

      叶妄雀醒过来的时候外面的天空挂着一蓝一红两轮弦月,肤色苍白的侍从捧着换洗的衣物站在床边,面无表情状如雕塑的样子差点让叶妄雀以为自己还在上个副本的灵堂里没出来。

      “先生,时间不早了,请您起床用餐。”仆从一板一眼地对他说道。

      叶妄雀捂着钝痛的喉咙起了身,昨夜的记忆零零散散地涌上脑海,他记得那条落满幽□□光的走廊,也记得自己意识昏沉时落进了一个陌生人的怀抱,但之后发生的事,他一无所知。

      他不知道把他带走的人究竟是谁,整个晚上他的意识一直昏昏沉沉,眼前就像是笼罩着一层灰色的雾,除了能从声音里听出对方是个男人外其余的什么都不知道。

      “昨夜指名我的客人呢?”叶妄雀开口问道。

      “先生,这是您给您准备的衣服。”仆从答非所问地把盛放在托盘里的衣服放在了床头。

      叶妄雀一看这架势就知道自己恐怕是问不出什么东西了。

      昨晚的记忆实在是模糊,他一想起那些吐出的血虫就忍不住恶心,还有那个诡异的梦。

      叶妄雀头疼地捂住了自己的脑壳。

      昨晚他听信游戏内置系统的指示喝下了那杯掺着恶魔血的酒,但现在看来,恐怕在这个游戏里,连所谓的系统都是恶魔的帮凶。

      他能明显感觉到这个副本有和上一个有明显的不同。如果说深山村是一场审判,那么荆棘鸟笼就是一场由恶魔掌控的游戏。

      在这场游戏里恶魔才是主宰者,要想和恶魔博弈,一切的一切都只能依靠自己的判断,现在无论是谁的话都不能轻易相信。

      叶妄雀暗自稳了稳情绪。

      仆从又一次提醒他赶快换衣服出门,叶妄雀兴趣缺缺地扭头看了衣服一眼,虽然这里的建筑都是中世纪的巴洛克风格,但衣服倒是现代流行的款式,而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中世纪服装。

      叶妄雀拿起衣服看了眼商标上的标价,一二三四五一共五个零,再看了眼衣领上手绣的logo。

      好家伙,高奢定制款,这么一件就要几万美元。

      确认过眼神,是他买不起也不可能买的衣服。

      “不用了,我就穿自己身上这件就好了。”叶妄雀把衣服放回了托盘里。

      虽然他爱钱,但他对买高档奢侈品并没有什么兴趣,比起一件就能抵他两年工资的高定,他更喜欢穿十五块钱一件的地摊货。

      仆从闻言立刻把衣服撤走,叶妄雀起床做了简单的洗漱。

      房间自带的洗浴室很大,靠窗的地方摆放着一个复式的梳妆台,架子和台面上放满了各色的护肤品和化妆品,叶妄雀拿了两只长得一模一样的口红放在一起比对了一下,终于能够理解沈无歌为什么找他哭诉自己分不清豆沙红和南瓜红的口红到底有什么区别。

      反正他看着也是一模一样。

      叶妄雀放下口红看了一眼面前的镜子。

      这是他第一次看清自己在这个副本里的长相。

      Buff【艾诺菲尔夫人的香水】会改变拥有者的相貌,镜子里的他金发蓝眼,五官因为发色和瞳色的改变有了一种介于东西方的美,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他的脸看上去有种奇怪的陌生感,就像是开了拉满的美颜滤镜。

      “先生,这件东西需要我为您存放起来吗?”仆从指了指放在枕边的荆棘王冠。

      “不用了。”叶妄雀警惕地看了他一眼。

      从进入这个副本开始,他就一直在观察周围。在这里,恶魔也分三六九等,像色/欲那样的存在无疑就是最高等的恶魔,然后就是那些来这里享乐参与拍卖的恶魔,而这些仆从,说是恶魔,倒不如说是恶魔制作的傀儡,只负责听从和执行主人的命令。

      果不其然,就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站在床边的仆从不仅没有退开反而飞快地伸手想要拿起王冠。

      叶妄雀目光一冷,抬手抓了一把口红粉底往对方脸上一扔,然后大步上前推开了对方想要触碰的手。

      仆从后退了一步面无表情地盯着他,苍白得有些诡异的皮肤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蠕动,戴着黑色手套的双手骤然畸变幻化成细长的触手伸向他手里的王冠。

      好家伙!他这回是直接从灵异片跳到科幻片,克苏鲁神话里头的异形都冒出来了。

      叶妄雀一个鹞子翻身避开挥来的触手,对于他这种力速双F的小弱鸡,物理对打等于自己想不开送死。不过虽然现在的场面有些棘手,但这也让他知道了两件事。

      一这个王冠有着特别的意义。

      虽然这玩意儿除了戴头上当装饰品外有什么用处他还不清楚,但既然这些恶魔想要夺走它,那就证明这件东西掌握在他手里对那些恶魔来说没有好处只有坏处。

      二是这个游戏可能存在某种规则限制着那些高等恶魔的行动。

      那个被称作色/欲的女人可以轻而易举地把人关进荆棘鸟笼杀死,如果这个王冠真的有威胁到她的可能,她完全可以自己出面,而不是派一个低级的傀儡。

      而就在这时,王冠之上突然亮起了一层金色暖光。金光落在触手上就化作了实质性的火焰。

      仆从痛苦得发出一声吼叫往后退了几步,狰狞的触手重新恢复成手指,一双鲜血淋漓的手在火焰燃烧中不断往下淌着黑红的鲜血。

      “你想拿走这个东西做什么?”

      仆从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嘶吼着捂住了不断燃烧溃烂的手,然后转身飞快地退出了房间。

      几分钟后,一个同样穿着燕尾服的仆从敲响了他的房门,深棕色的眼睛,偏向于西方人的五官,铂金色的头发用发油梳得一丝不苟。

      “抱歉打扰您了,先生。”仆从的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

      “之前的仆从似乎做了让您觉得被冒犯的事,色/欲大人得知此事后已经惩罚了那位冒犯您的仆从。我是色/欲大人重新指派给您的仆人,如果您已洗漱完毕,请允许我带您前往餐厅就餐。”

      “稍等。”叶妄雀当着对方的面把荆棘王冠捡起来戴在了头上。

      刚才差点把恶魔侍从的手扎穿烧毁的尖刺抵在他掌心,叶妄雀松手看了看自己完好无损的手,明明他刚才用了很大的力道握住那些外露的尖刺,但他却没有感受到任何尖锐的刺痛,就好像这些寒光凛冽的棘刺只是漂亮的装饰,根本没有任何杀伤力。

      看来是只能对恶魔造成伤害了。

      叶妄雀走到了仆从面前:“带路吧。”

      仆从深深看了他头上的王冠一眼,察觉到叶妄雀正在注视着他后眯起细长的眼睛露出一个诡异的笑:“那就请跟我来吧,先生。”

      餐厅离他睡觉的地方并不远,走了几分钟仆从就停下脚步替他打开了门。

      “早上好啊。”说话的人是林玫。

      “早上好。”叶妄雀笑着点了点头。

      林玫和方雪菲昨天和他一样喝下了恶魔的血,一夜过去她们的状态看上去非常好,昨天还略带憔悴的肤色一夜过后变得异常润泽透亮,甚至还有心情把自己打扮得光鲜亮丽。其他人也一改昨天慌张萎靡的神态变得轻松自若,就好像昨夜那个女孩的惨死从未发生。

      七个人在长桌旁各自落座,借着仆从准备早餐的工夫,昨天连话都没说上几句的七个人轮流做了自我介绍。

      和女恶魔说的一样,除了他之外,其余的六个人包括那个被关进荆棘鸟笼杀死的女孩的职业都和娱乐圈有关,七个人里有像林玫这样曾经大火过的明星,也有像方雪菲这样正在上升期的二线模特,如果要说共同点的话,那就是她们每个人都很想一夜爆红。

      叶妄雀在介绍自己的时候含糊地说自己是个在影视基地跑龙套的群演,运气差一直等不到什么排得上号的角色,所以才参加这个游戏,想要搏一搏碰碰运气。

      “所以说,那件事果然是真的了。”名叫楚含桃的女孩漫不经心地提了一句。

      “这件事在我们圈里其实早就传开了。”林玫嗤笑一声,“这年头过气的明星没有金主捧着哪来那么好命能翻红,更何况是林婼儿那种不入流的货色。”

      “她当年突然一夜爆红翻身,没有金主砸钱也没有公司造势,但她就是那么莫名其妙地火了起来。”林玫脸上的表情是丝毫不加掩饰的嫉妒,“网络上铺天盖地对她的夸奖,多少导演资本方拿着剧本求她去演。什么国民综艺、高奢化妆品代言,多少别人求也求不来的资源落在她手里,她靠这些赚钱赚到手软,退圈之后还开起了自己的娱乐公司。”

      “说不定也是人家运气好呢。”方雪菲似笑非笑地呛了一句,“有些人没有大红的命还偏偏得了大红的病,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才是真的搞笑。”

      “方雪菲,你阴阳怪气谁呢!”林玫登时就来了火气。

      她今年已经二十六岁了,对于一个以清纯少女形象出道的女星来说,她早就已经没有了十八岁少女的明媚娇嫩,再加上不会唱歌跳舞,演技也一直停留在被雪藏前的傻白甜偶像剧水平,现在即使公司砸大钱捧她观众也不再会买她的账。

      “谁急了我就是在阴阳怪气谁呗。”方雪菲翻了个白眼。

      “运气好?一个快要三十岁的过气女星莫名其妙爆红,还硬生生把当时的那几个一线小花压得翻不了身,你说这事没猫腻你敢信?”林玫冷笑着看了方雪菲一眼,“更何况,我就算现在不行但我也算是曾经火过,总比有些人一直被压在二线看别人吃饭自己喝汤的好。”

      “林玫!”

      “好了好了,别吵了。”说话的人是越子方,七个人里除了叶妄雀外唯一的男生。

      他的身份说起来也有些特殊,别人是家里有矿,他是矿里有家,标准的富二代。

      当年参加选秀节目的时候带资进组,明明实力不咋地镜头倒是多得一批,节目刚开播的时候营销号疯狂鼓吹他的珠宝鉴定师身份,说他‘明明可以靠才华吃饭非要靠脸’、‘不努力就要回家继承家产’之类,因此被对家粉戏称作选秀皇太子、内定C位。

      后来他家里出了事名下的公司被迫破产清算,本来就没什么实力的他没了靠山自然留不住粉丝和资源,再加上家里人犯的事还多少沾点□□,一下子被打成法制咖的他根本没有翻身的机会只能被迫退圈息影。

      “大家现在既然在这里,那我们就是一条战线上的朋友——”

      “谁和你是朋友啊?!”林玫不屑地嘲讽道,“这个游戏是淘汰制,我们互相之间都是对手,谁输了谁就得死,你倒是和谁称朋友呢?”

      闻言,越子方瞬间涨红了脸,他本来只是想当个和事佬做个顺水人情,没想到当事人不仅不领情还把他当做了笑话。

      而就在他尴尬地不知道说些什么的时候,一旁的大门突然打开了,几个身穿燕尾服的仆从推着装饰华丽的餐车走了进来。

      “抱歉让各位久等了。”仆从鞠躬示意后打开了餐车。

      热气腾腾的美食被接连端上桌,从中式早茶到西式餐点,各色菜品应有尽有,诱人的香气无声勾引着饥肠辘辘的人享用。

      “我从来不吃早饭的。”林玫捂着嘴悄悄咽了一口口水。

      但负责上菜的仆从就像是知道在场所有人的喜好,平常为了保持身材极力控制饮食的女孩们看着桌上心仪已久的餐点美食很快就拿起了刀叉,站在叶妄雀身边的仆从甚至还给他端上来一盘剥好的小龙虾和撒满孜然的烤串。

      好嘛,连他喜欢吃小龙虾和烧烤都知道。

      叶妄雀拿起了勺子。

      然而下一秒,他的额角——戴着荆棘王冠的地方却突然一痛,几滴鲜血顺着脸颊落在他的手背上。

      叶妄雀微微一愣,整个人就像是从餐厅扔进了露天的乱葬岗,刚才闻到的美食香气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宽敞的餐厅里弥漫着的只有浓郁的尸臭,满桌丰盛菜肴是尸体制成的盛宴,汤里漂浮着婴儿的头骨,切割整齐的手指被当做牛小排端上餐桌,侍从殷勤地端着茶壶站在他们身后,倒进茶杯里的却是浸泡着眼珠的血水。

      叶妄雀忍着恶心放下手里的刀叉,环顾四周,餐桌上的其余六个人都吃得津津有味,几个女孩一开始还小口小口地嚼,最后直接抓起一块块尸肉往嘴里塞,嘴巴一鼓一鼓连血水从嘴角淌下来了都不知道。

      “吃吧吃吧。”仆从殷勤地把空掉的盘子撤下,再从餐车里重新端出盛满尸肉的‘美味佳肴’,“请各位尊贵的客人尽情享用!”

      其他六个人没有说话,只是抓起腐臭的烂肉一下一下往嘴里塞。

      他们的身上开始浮现出浓粉色的花纹,像是有无数细虫在他们的皮肉下游走。面色苍白的侍从个个脸上带着诡异的笑,柔声鼓励着陷入食欲的人继续放纵。

      人的胃容量是有限的,但食欲是无限的,如果把食欲凌驾于身体之上,这些人很快就会被自己活活撑死。

      叶妄雀忍着恶心起身把桌上的碗碟全部打翻,一连串碎裂的声音,烂肉混着碎渣溅了一地。

      “你做什么!”越子方红着眼睛冲上来抓住了他的衣领,“那么好吃的东西你怎么能——”

      “你TM给我醒醒!”叶妄雀二话不说照着眼前这张脸反手就是一个大耳刮子。

      越子方被这一巴掌扇得直翻白眼,弯腰哇哇得吐了起来。

      叶妄雀一看有效立刻如法炮制每人来了一巴掌。六个人捂着脸趴在地上哇哇乱吐,又哭又闹,想来幻觉消失后满嘴恶心的尸臭应该足够让他们以后有一段时间都不想吃东西。

      站在一旁的仆从们也不制止他,只是笑眯眯地旁观着一切,等到六个人都吐得差不多了才朗声开口把他们带到了昨天去过的那间房间。

      进门还是熟悉的摆设、熟悉的石雕,但在房间里等待着他们的却不是昨夜见到的女人,而是一个三十多岁、看上去极为古板刻薄的男人。

      “看来各位都尽情享用了我为各位精心准备的早餐。”男人冷笑了一声。

      “原来都是你做的!”林玫一听这话立刻暴跳如雷,也不管什么形象不形象,冲上去就想给对方来一巴掌。

      但对方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只是轻轻抬起了手里的手杖。

      林玫歇斯底里的叫骂声戛然而止,前一秒还满是怒气的脸上布满了恐惧,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她的脖颈。

      男人面无表情地盯着林玫因为窒息而扭曲的脸看了一会儿,一直到林玫开口断断续续地求饶才放下了手杖:“虽然我很讨厌人类,但这次我放过你。”

      林玫瘫在地上断断续续地咳嗽,脸上精致的妆容糊成一团,整个人要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经过昨晚,各位想必已经知道了游戏的规则。”男人鹰般锐利的眼睛冷冷地扫视过在场所有人,“第二个游戏马上就要开始,多余的废话我不想多说,我的侍从会带你们前往赫里裘斯的宫殿,你们的任务就是从里面挑选一样你们认为最贵重的东西带给我,带出物品价值最高的人可以从我这里知道一个问题的答案。”

      说着,男人再次抬起了手里的手杖,一阵森冷的风吹过,叶妄雀打了个寒颤,视线里,一扇金白色的门缓缓打开露三个不同的入口,一个看不清长相的黑影站在门边,伸手示意他们走进最左边的门。

      七个人面面相觑,谁都不知道门后面究竟是什么,谁都不敢第一个走进门里。

      叶妄雀叹了一口气,他其实很讨厌当所谓的出头鸟,也对领导别人没有任何兴趣,但无奈这次的队友是真的不争气,学不会安分不说净知道惹麻烦。

      “走吧。”叶妄雀走进了门里。

      既然有了人打头阵,其他六个人也陆陆续续走进了门里。

      大门在所有人进入的瞬间闭合,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座堆满金银珠宝的宫殿。

      进门两侧的展示台上放着几尊石雕,一个个面容绝色的美人立在暖色的灯光下,神情和姿态栩栩如生。

      在现实生活中难得一见的稀有宝石在这座宫殿里成了被随地丢弃的石头,脚下的瓷砖镶嵌着色泽纯净的钻石,大厅中央的喷泉不断涌出细碎的黄金,拨开落满花瓣的池水,澄澈的水面下堆满了拳头大小的珍珠和翡翠。

      “天呐——”越子方震惊地捡起一块蓝宝石对着光照了照,“这个色泽这个纯度,现在早就已经没有这么优质的矿脉能产出品质这么好的宝石了,不是我夸大,光是这一块宝石就能在上海最贵的地段买一栋别墅。”

      “上海一栋别墅?!”越子方的话音还没落,几个女孩却已经满脸吃惊地尖叫出了声。

      “天呐,你们看这个翡翠手镯,我见过这种成色,是帝王绿,还是这么大一块!”

      “还有这个钻戒,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钻石,还是粉钻!”

      一群人近乎癫狂地捡拾着地上的珠宝,每捡起一颗都会发出欣喜的尖叫。

      叶妄雀没有去管地上散落的宝石,而是在宫殿里转了一圈。

      俗话说得好,物以稀为贵,很多物品之所欲被赋予超出其本身的价值,就是因为他的稀有和罕见,而在这座宫殿里,这些随处可见的宝石显然已经和路边的石块没有任何区别。

      更何况,他们所选择的物品价值高低不是由他们自己决定的,而是由那个恶魔决定的。

      所以他真正要找的,是对于那个恶魔来说,价值最高的东西。

      叶妄雀的视线掠过整座宫殿,而就在这时,靠近门边的一尊石雕却微微动了一下。

      其余人毫无察觉地继续四处翻找,偌大的宫殿里堆满了璀璨昂贵的珠宝,珠光宝气吸引着众人的视线,这几尊精致的石雕在满眼金碧辉煌里太容易被忽略,但叶妄雀却停下脚步走到了那尊石雕前。

      石雕是大理石制的,表面温润光滑,明明是冰冷的石头,却细腻地雕刻出了人物生动的美,甚至连人物身上衣料堆叠的礼裙都有着纱般飘柔的轻盈感。

      这本该是极美的艺术品,但叶妄雀的表情却在看清石雕面孔的瞬间凝固成了恐惧。

      /

      宫殿里的东西琳琅满目,但恶魔很显然没有那么多耐心让他们慢慢挑选。

      没过多久,关上的宫殿门就被打开,侍从走进宫殿记下他们选择好的东西,然后示意他们离开宫殿。

      “看来你们已经找到你们认为最珍贵最有价值的东西了。”男人坐在沙发上露出了一个刻薄的笑,“虽然你们也和我之前见过的人类一样愚蠢,但好歹你们当中还有个算是比较有趣的家伙。”

      男人说着望向了一旁金发蓝眸的少年:“你找到了最有价值的东西,说吧,你想问我什么?”

      叶妄雀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沉默着走到了男人身边,然后低下头压低了声音。

      “恶魔先生,我想问的问题是,所有的人,到最后都会是这样的下场吗。”

      恶魔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个刻薄至极的笑,。

      然后他慢慢地,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他的回答是——“当然。”

      叶妄雀的表情没有变化,其余六个人好奇地看着他,似乎是想要知道他究竟问了什么。

      “小叶,你问他通关游戏的方法了吗?”楚含桃凑到他身边小声问道。

      “没有。”叶妄雀摇了摇头。

      “你为什么不问啊?!”林玫冲上来抓住了他的肩膀,“好好的一次机会就这么被你浪费了!还是说你根本就是问了只是不想告诉我们!”

      叶妄雀不想回答,在这种情况下,他无论怎么解释都不足以让这些人满意。

      更何况——

      他没有问通关的方法,但他问了在场所有人的结局。

      对于恶魔来说,最珍贵的东西,是人的灵魂。

      他猜的没错,那座会动的雕像里,藏着那个死在荆棘鸟笼里的女孩的灵魂。

      这场游戏不是赌局,而是恶魔的游戏。

      但眼前这些人,显然还在做着通关游戏一夜爆红的美梦,一旦他说出真相,这些人就会瞬间崩溃。

      “请不要担心。”恶魔突然开口说道,“今天的游戏还没有结束,想要通关的办法,只要赢了接下来的游戏就可以。”

      “我会把你们投放在一座宫殿的不同楼层,顺着楼梯往下,谁先第一个离开宫殿就能再从我这里得到一个问题的回答。”恶魔说着慢悠悠地弹了个响指。

      周围的场景突然变换,叶妄雀发现自己站在一眼望不到边的楼梯上,身旁是漆黑的虚空。

      恶魔傲慢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漫不经心地向所有人解释着规则:“你们每个人的起点由你们在上一个游戏选择的物品价值决定,物品价值越高的人离目的地越近,最后一个离开宫殿的人则会受到惩罚。”

      “那么,现在赶紧跑吧,愚蠢的金丝雀们。”

      /

      叶妄雀在发现自己站在阶梯上的瞬间就开始往下跑。

      楼梯很长,像是看不到尽头,叶妄雀跑得气喘吁吁。

      照理说他应该是离出口最近的人,但无论他走得多快,脚下的楼梯都一直看不到尽头,直到他在楼梯的台阶上看到了一双鞋。

      这双曾经被林玫穿在脚上,精致又漂亮的小高跟行动起来很不方便,所以在游戏开始时就被林玫脱下来扔到了一边。

      叶妄雀愣住了。

      是啊,那个恶魔曾经说过,这里是人间和地狱的边缘,往上是人间,往下是地狱。

      这里是和人间相对的世界,在他们的认知里,大门一定在最低的楼层,而在这里,所谓宫殿的出口,应该在最顶端。

      “往上跑!”叶妄雀喊了一声,也不管下面的人能不能听见。

      他照着原路返回,一步一步往上爬,脚和手心都磨出了血。

      而这座宫殿的出口,其实就在他出发地点往上两层。

      但如果他没有看到那双鞋一直往下,这座宫殿对于他来说就是永远走不出的迷宫。

      叶妄雀走出宫殿的时候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他靠在门边一动都不想动,静静地等着从门里走出的第二个人。

      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七个人最后只走出了六个,当楚含桃气息微弱地从门里爬出来的时候,那扇大门砰得一声关上,再也没有打开。

      “还有人啊!还有人啊……”越子方踉跄着走到门前想要把门推开。

      但叶妄雀却摇了摇头。

      他很清楚,被留在里面的那个人,恐怕再也走不出来了。

      因为她往下走不会见到任何前人留下的痕迹,她不会知道自己一直在背道而驰,她所面对的只会是无穷无尽的黑暗和恐惧。

      “走吧。”叶妄雀费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其余五个人表情麻木,最后也各自起身离开。

      宫殿的门外是一条狭窄的走廊,穿过走廊,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和现实生活中一模一样的酒吧,放满酒瓶的展柜,一个个擦拭干净的玻璃杯倒悬在头顶的架子上。

      小孩模样的酒保坐在吧台里把玩着手边黑红两色的俄罗斯转盘,浅灰色的帽檐下是一双毒蛇般碧绿的瞳孔。

      “很高兴见到你们,尊贵的客人。”酒保笑着抬起头,少年模样的稚气面孔,说话的声音却沧桑得像是老人,“请不要担心,今天的游戏已经结束,这里是给各位尊贵的客人提供休息和娱乐的地方,各位可以尽情放松,如果愿意的话可以来我这里玩个小游戏。”

      刚经历了一场残酷的生死游戏,所有的人状态都很低迷,越子方摘了眼镜一脸疲惫地走到吧台边的高脚椅上坐下,拿起酒保端上来的酒就开始狂饮。

      方雪菲撑着膝盖呼呼喘气,她是模特,平时为了保持身材不能沾烟酒不说还得时不时节食减肥,身体素质根本承受不了长时间的跑步,刚才一路跑上来差点要了她半条命。

      叶妄雀自己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是他休息的时间长,现在总算是缓了过来,虽然累但不至于像其他人那么狼狈。

      “客人。”酒保微笑着拿出了一大瓶酒,“看您很累的样子,不来一杯地狱特酿的苹果酒吗?”

      “麻烦给我一杯。”方雪菲连忙开口说道了。

      “好的,没问题。”酒保笑着拿出开瓶器打开酒瓶的瓶塞,鲜红的酒液流入擦拭干净的高脚杯,空气中顿时弥漫开苹果清甜诱人的香气。

      酒保把盛着苹果酒的高脚杯推到方雪菲面前:“这种酒度数非常低,味道也偏向于柔和清甜,很适合像您这样的女孩子。”

      方雪菲拿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脸上的表情瞬间变成了满满的惊喜:“真好喝!”

      “这是当然。”酒保单手托腮露出一个可爱的笑,“这是用特殊手法培养出的苹果酿的酒,喝了之后不仅能消除疲劳还能美容养颜。”

      说着,他抬起手指在空中轻轻一划,一面镜子凭空悬浮在了方雪菲面前:“不信您看,您是不是觉得您的脸有些许变化呢?”

      “我变漂亮了!”方雪菲抬起头震惊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喝完酒之后她的皮肤变得像瓷器一样光滑,眼睛更大更亮,随便哪个角度都能拍出无死角的美照。

      “我!我也要!”闻言,林玫和楚含桃也跑到了吧台边,迫不及待地拿着酒杯等着酒保给她们也倒一杯苹果酒。

      “客人请不要着急,这里的酒无限量供应,您要多少都可以。”酒保笑着给每个伸过来的玻璃杯里倒满了酒。

      叶妄雀不说话,只是坐在一边静静休息。

      在压力积压的情况下,酒的确是释放情绪的好东西,但在这样攸关生死的局面里,用酒精麻痹大脑毫无疑问是在自寻死路。

      更何况,这里是地狱,这些以游戏控制者身份出现的恶魔不会对人类有任何怜悯,一切看似大方的恩赐,说不定早就已经在背后明码标价。

      自从上次喝了那个女恶魔给他的酒后,他现在一看到这种红不拉几来路不明的饮料就一阵恶心,谁知道这种成分不明的三无产品里有没有掺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酒过三盏,吧台前的几个人脸上都有了醉酒的红晕。

      酒保把每个人的酒杯倒满,然后试探性地拨弄了一下自己手边的俄罗斯轮/盘。

      “客人们,要来玩个游戏吗?”恶魔笑着开口,“如各位所见,这里有一个轮/盘,上面有五十个数字,对应箱子里的五十个签,上面的内容有好也有坏,只要抽中了我就可以为各位实现上面的内容。”

      “顺便一提——最好的奖励是直接通关这个游戏哦。”

      “我!我来试试!”越子方转了一下转盘,黑红相间的数字飞快旋转,最后落在了‘8’这个数字上。

      酒保从箱子里拿出标着‘8’的纸条递给越子方,越子方打开后立刻欣喜地笑出了声:“是免除一次惩罚!是免除一次惩罚!”

      “恭喜您客人。”酒保笑着颔首,“如果您下一次游戏失败,这张纸条可以让您免除一次惩罚。”

      “我也来试试!”楚含桃跃跃欲试地坐在了轮/盘前,转了几圈后指针停在数字‘27’。

      楚含桃拿着纸条慢慢打开,脸上的表情却在看清内容的瞬间变成了极端的恐惧。

      “客人,看来你的运气不是很好呢。”小孩嘻嘻露出了一个夸张的笑,楚含桃手里的黑纸自动飞到了他的手里,而他把那张纸摊开翻转,像是展示什么伟大的艺术品一般在所有人面前晃过。

      黑色的纸张上赫然用血红的字体写着一行大字——砍掉一只手。

      “不!不可能的!”楚含桃脸色煞白地一屁股坐在地上。

      酒保依旧保持着微笑:“不用紧张客人,如果您拿不出筹码继续赌局,可以预支一些别的东西,比如寿命、器官甚至是灵魂,您想要结束的时候我会为您清算,输掉的筹码会和赢取的筹码互相抵扣。”

      “那我要继续!”楚含桃像疯了一样地坐在了轮/盘前,“我赌!我要把我的手赌回来!”

      其他的几个人也双眼发红紧盯着轮/盘,转到的数字有好有坏,几个人有悲有喜,从箱子中拿出的纸条很快落了一地。

      “客人,你不想试试吗?”碧绿的蛇瞳突然对上了他的双眼,“您的身上有非常珍贵的东西,如果您愿意把这作为赌注,我可以破例用通关这个游戏的办法和你交换。”

      “哦豁,听上去似乎很是诱人啊。”叶妄雀坐在高脚椅上抿了一口白开水,眼尾弯起似笑非笑,“说吧,你想要的赌注是什么?”

      “你头上的王冠应该是某位出手阔绰的客人送给你的吧。”小孩指了指他头上的荆棘王冠,“我对这类特殊材质的装饰品非常感兴趣,如果你愿意把这作为赌注,那么通关游戏的秘诀就是我愿意奉上的赌局筹码。”

      “哦豁,是吗?看来那位客人真的是给了我不错的东西。”叶妄雀单手托腮慢慢露出了笑容,“能让恶魔心甘情愿拿出这样的筹码和我交易,想来这个王冠比我想象的更有价值。”

      “但是很可惜,我并不想知道通关这个游戏的秘诀。”

      “那你想要什么作为筹码?”恶魔问道。

      “我想要的东西,可不是你能给得了的。”叶妄雀笑着眯起双眼,冰蓝色的眼底阴翳潸然。

      “怎么可能?”恶魔的表情第一次有了变化,碧色的蛇瞳开始不安地转动,手里的俄罗斯转盘疯了一样地快速旋转,“只要你能说出的要求,无论是什么我都能实现,根本不可能存在我无法拿出筹码的情况。”

      “是吗?”叶妄雀从高脚椅上站了起来,手撑着吧台俯身慢慢靠到恶魔耳边低声说道,“既然如此——我想要那位我曾遇见的神明成为我的爱人。”

      “人类!你疯了!”恶魔猛地拔高了声音打断了他的话,“你疯了!你真的是疯了!”

      “是你让我自己提出我想要的东西的。”叶妄雀一脸无辜地摊了摊手,“只要你能将这个作为筹码,我就答应你的赌局。”

  • 作者有话要说:  雀雀子逐渐起了杀心
    入v前三天的订阅真的很重要,谢谢大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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