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级主母她要重振家纲》须芥子

6、第 6 章

　　连阳侯府。

　　侧院中，丫鬟们匆匆忙忙，却无一人出声，连呼吸声都是浅浅的。

　　四个穿着藕色衣裳的丫鬟齐齐排成一列，一个手中捧着盆蕴着淡淡热气的清水，上面浮着一层月季花瓣，另一个手中托着浅盘，当中摆了数枝各色新鲜绒花样子。后面两个丫鬟手里提着三叠漆金攒盒，静悄悄地进了一方院子。

　　当中厢房已有位碧色小褂的大丫鬟开了门，正放下珠帘。见着这四个丫鬟，竖起手指放在唇中轻轻嘘了一声，便带着一行人进了厢房。

　　进了房中，右侧摆了张雕花圆桌，桌边隐隐约约嵌着几颗晶莹华彩的珠子。桌子正中摆着一整套汝窑瓷的茶具。再进里侧，东墙上挂了幅描了只鹦哥儿的画，垂着一排红色的穗子。下面一张美人榻，上面丢着个未绣完的小绣像，还紧紧扎着绣棚。

　　最里处一座架子床垂着层层叠叠的纱幔，侧窗有风吹进，便微微扬起。里头侧卧着个女子，似乎还在酣睡着。

　　“小姐，到时辰了，该起了。”穿碧色小褂的丫鬟过来挽起水杏色的纱幔，轻言细语道。

　　床上的女子这才慢慢醒来。她坐起身，小丫鬟们便上来替她更衣，簇着她来到雕漆的镜台前。

　　虞静珠闭着眼坐了会儿，才觉得稍微清醒了点。碧色小褂的丫鬟端着温水过来，拿了一块干净帕子打湿后又绞了下水，递给虞静珠。

　　“前几日宫里赏的花露，太太叫人拿了两樽给姑娘，今儿倒点在水里拿来给姑娘擦脸。太太说了，叫姑娘常用着，对姑娘的脸好着呢。”绿羽绕到虞静珠身后，轻轻替虞静珠按着额头。“最近开春了，姑娘春困起来，眼睛都睡得有些肿了。”

　　虞静珠对着镜子照了照，一双杏眼因为还困着的缘故微微发红，确实有些发肿。

　　“绿羽，去叫翠喜把之前爹爹给的那个玉匙拿来。”

　　绿羽哎了一声，随即转身对着窗外正点着丫鬟的翠喜招了招手。翠丝会意，转身去东厢房拿了过来了。

　　虞静珠接过，依旧照着镜子轻轻扣在眼睛上，又叹了口气。“最近总是发困，也不知怎么了。”

　　翠喜接话道：“所以说是春困呢。只是小姐过阵子可不能继续睡懒觉了。”

　　虞静珠皱眉：“什么事？”

　　翠喜凑近虞静珠耳边，“奴婢听闻，夫人不日就要把大小姐接回来了。”

　　虞静珠似是想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一般扯了扯嘴角，想着虞幼宜的事。

　　她们姊妹两个已经将近八年未见了，只有自己还小的时候和这位见过几回。虞静珠在朦胧的记忆里依稀回想着，只记得虞幼宜那时候已经是个美人胚子，唇红齿白，乌黑的大眼睛，配上额间一点花钿，曾经让她羡慕不已。那时虞幼宜已经能隐隐看出未来的倾城之色。

　　虞静珠笑了笑，再美又如何，如今早就颠倒过来了。

　　那时候虞幼宜是众星捧月的月，生来高贵且优雅，她是那诸多星星中的一颗，依附着皎月的光芒才能勉强有一丝星光。

　　但现在，她才是京城中的月亮，虞幼宜什么都不是。

　　虞静珠出神地想着，不知道那位柳夫人是否也和虞幼宜一般的花容月貌。可惜，再娇妍的容貌又有什么用，还不是留不住爹爹的心。阿娘才是爹爹挚爱的女人。

　　但凡爹爹对柳氏有几分情谊，也不会看着虞幼宜送往庄子而坐视不理。

　　回来就回来吧，这么多年没在府里，府上早就变天了。

　　翠喜伺候着虞静珠梳妆，虞静珠在那盘绒花里挑了一只睡莲样子的，翠喜拿着帮虞静珠带好。

　　梳妆完毕后，绿羽翠喜伺候虞静珠用膳。攒盒打开后是一小碗粳米粥，并一大盘各色小菜拼盘，虾仁水晶饺一碟，又有许氏赏下来的椿芽炒蛋一盘，牛乳酪一碗，满满当当码在桌上。

　　虞静珠拿起筷子，看了一眼各式菜色，“之前就和阿娘说了不必赏菜下来了。”

　　绿羽笑着替虞静珠布菜，“太太是疼小姐。”

　　虞静珠早餐用毕，擦了擦嘴，随手把半碟虾仁水晶饺赏给个小丫鬟。

　　“走罢，给母亲去请安去。”

　　两个大丫鬟跟在虞静珠身后一同去了。

　　虞静珠走在路上，初春还是有些寒意，她用手帕捂着小声打了个喷嚏。

　　绿羽早料到如此，临出门的时候拿了件兔毛披肩，此时赶紧给虞静珠披上。“小姐多穿些。”

　　虞静珠刚行至许氏住的院门口，见几个管事婆子进去，不禁好奇起来。“阿娘大早上就开始见管事的了？什么要紧事这么早。”

　　绿羽道：“许是老爷的事吧，老爷生辰快到了。”

　　虞静珠道：“是了，爹爹生辰快了，回去得把给爹爹的礼物快些备出来。”

　　绿羽笑道：“有小姐这份心，老爷就很高兴了。”

　　主仆说话间，到了许氏房前。虞静珠刚想进去，只听到房内隐隐传来说话声。

　　“夫人，既是要用二小姐的轿子，是早就备好了的，一干人等也安排妥当了，夫人看还有什么要备着的没有。若是没有，明儿就可接大小姐回来了。”

　　还不等许氏回答，虞静珠掀起帘子便进来了。

　　“阿娘，接她回来便随便找个轿子也就是了，何必要用那顶轿子呢。”虞幼宜心里很是不高兴，但面上只做出一副愁容。

　　房内，翎儿正伺候着许氏用茶，见到虞静珠不管不顾地进来，惊讶了一瞬。

　　许氏看着她叹了口气，“你以为娘想？京中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若是让别人觉得咱们苛待那丫头，爹娘还要脸不要？”

　　虞静珠红了眼眶，轻轻坐在许氏身旁。“那轿子是爹爹好不容易才答应我着人做的，好多小玩意儿都是我着人送过去的。我还没使上呢，倒叫她占便宜了。”

　　许氏一把搂住虞静珠，“我的好乖乖，就用这么一回。这么多年了，不差这一次。她亲娘早不在了，回了府你还怕越过你去？”

　　翎儿也在旁边道：“正是呢。老爷和太太多疼小姐，小姐最清楚了。”

　　虞静珠仍是轻轻蹙着眉，擦了擦眼角，小声开口：“娘还说回府越不过我去，如今她还没回府，就用上我的东西了。”

　　许氏面色沉了下来。虞静珠还没来时，花婆子正在跟她说虞静宜的事。虞静宜前些天落了水，叫人湿淋淋地救起来。花婆子说，虞静宜落水的那处池子颇深，若是没人看着，她水性又差，保不齐就人去了。

　　许氏当即心里打了个突。侯府刚放出消息说要接虞静宜回来，若是她真的意外溺死了，许氏的脊梁骨就要被戳烂了——嫡长女回府前死了，哪有这么巧的事，摆明了就是她这个庶母下的手。

　　许氏沉沉看向虞静珠，虞静珠心里不安起来。阿娘甚少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平常对她都是相当宠爱的。

　　她一挥手，花婆子，翎儿，绿羽翠喜都低着头退出去了。

　　许氏坐着，手冷不丁拍在旁边的矮桌上。“珠儿，虞静宜落水，跟你有没有关系。”

　　虞静珠吓了一跳，但依旧直挺挺地坐着。“娘说什么呢，珠儿不懂。”

　　许氏看向虞静珠，重重开口：“你跪下！”

　　虞静珠被吓了一跳，双眼开始泛起泪来，眼角更红了。她在府中何曾受过这种委屈，一直是如珠似宝地捧着长大的。

　　但许氏一句话颇有震慑力，虞静珠只好用帕子轻轻按了下双眼，慢慢跪在许氏脚下。

　　许氏看着她，“我只问你，虞静宜落水你有没有掺和在其中。”

　　虞静珠敛下眉眼，内心却如惊涛骇浪。

　　她明明千般嘱咐了，再无第二个人知道，如何阿娘会······

　　许氏看着她，恨铁不成钢。“你那些闺阁小丫头的手段，打量着我看不出来？你当我是谁？你那些伎俩在我面前就像小儿斗鸡一样！”

　　虞静珠没说话，跪在地上沉默地听着。

　　许氏不说话了，盯着虞静珠的头顶好半天没出声。

　　她这个女儿没从主意就多，喜欢的觉得她聪敏，但许氏是她亲娘，她知道，她这女儿绝非良善之辈。

　　虞静珠默默流着泪，“娘，是女儿错了，可是女儿真的不想让她回来。她回来了，爹爹也许就不疼女儿了。”

　　许氏叹气：“你真是糊涂！你爹平日待你如何你自己不清楚吗？就是以前虞幼宜在的时候，你爹也是向着你更多些，你如今倒说起糊涂话了。”

　　虞静珠抬头道：“娘！可是娘也不喜欢她不是吗！娘说过，要是她没出生过就好了！”

　　啪！

　　虞静珠呆住了，许氏打了她一耳光！

　　许氏沉声道：“我只说一句话，如果虞幼宜死了，你这大家小姐也做不成了！你且回去好好想想我的话！”

　　虞静珠呆呆愣愣地起身，扶着门出去了。

　　翎儿进去了，翠喜和绿羽赶紧过来扶着虞幼宜：“小姐，这是怎么了？”

　　虞静珠没说话。她从来没被爹娘打过，今天是她第一次见娘这么生气。

　　而且那一瞬间，虽然阿娘掩饰得很好，但她分明看到阿娘脸上划过一丝慌乱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