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穿越篇（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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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走上前给予妻子无声的安慰。昭华温顺地靠在他怀里，展现出许久未见的脆弱，她的睫毛轻颤，低低说道：“我以为我已经放下了，可是……可是现在我明白，我心里，其实一直是恨他们的。”
柏麟的手轻轻拂过她的长发，温声道：“可你也爱他们，不是吗？”“是啊，”昭华愣怔地露出带着嘲讽的苦笑，身体微微颤抖，更紧地拥住了柏麟：“那才叫我痛苦。”
爱吗？叫她如何不爱呢？
蓼蓼者莪，匪莪伊蒿。哀哀父母，生我劬劳。蓼蓼者莪，匪莪伊蔚。哀哀父母，生我劳瘁。
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抚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入腹我。欲报之德。昊天罔极！
恨吗？叫她如何不恨呢？
素未蒙面的母亲只给她留在刻骨铭心的仇恨和惨烈无比的记忆，朝夕相处的父亲只给她留下复杂难辨的眼神和欲言又止的沉默。
这算什么呢？她总是在害怕，在恐惧，她害怕父亲会为了当年的事迁怒于她，她害怕自己的谋划不能实现，她害怕无论她怎么做，都不能消去在棠樾面前总感觉自己低人一等的嫉恨。
可她越是害怕，就越是要表现的镇定自若，无可挑剔。她多么希望每次父亲深夜悄悄来到房里探望她的时候，可以给她一个吻，可以告诉她，他为她感到骄傲，可是没有，一次都没有，从来只有沉默。
那个在天帝宝座上坐着的，假装自己断情绝念自欺欺人的家伙，可以定期去看他的兄弟和前未婚妻，可以和他的侄子说笑，却吝啬于给他自己的女儿一点温情。
她心中诘问道，父亲啊父亲，我宁愿你打我骂我，向我发火，也不愿每日见到你那张无情无欲的面孔。你又不是泥塑的，怎么会没有喜怒哀乐？只是你不愿意，不愿意展示给我——你唯一的女儿，这世上唯一在乎你的人。那好吧，为了公平起见，你也别想窥见我的喜怒哀乐，分享我的酸甜苦辣。
她不得不面对着仇人一家强颜欢笑，旭凤和锦觅自以为大度慈爱的表现令她作呕不止，她不止一次想问她的父亲，在他心里，她母亲和她到底算什么呢？一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和不得不面对的拖油瓶吗？
父亲从来只会自我折磨，真是可笑，他错就错在不够狠心，不够自爱，换成是她自己，属于她的东西，她得不到，谁也别想得到。所以说，父亲到底为什么要放弃，要容忍，要让步呢？他要是拖着旭凤锦觅一起下地狱，她还能称赞他干脆利落，可他却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就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的话，为了那踩着无数鲜血的真爱……
而她的母亲，她虽然败了，却留下了一枚最好的棋子——她。她是天帝的女儿，只要有她在，天界就不能不顾及鸟族，同时，她又具有继任大统的可能，只要她成功，那锦觅，旭凤自然就没什么好下场。
而她，除了像傀儡戏里的傀儡，按部就班地做她该做的事，还有什么其他的选项吗？他们一家三口可真是……天底下最古怪，最荒诞的组合了。
若是不爱，她又何必费劲心力甚至动用禁术，复活母亲，补全父亲的仙寿，在史书里粉饰他们的过失呢？
若是不恨，她又怎么会抹去他们的记忆，消去他们的感情，囚禁他们，让他们稀里糊涂地度过余生？
爱和恨，这两种截然想反却异常热烈的感情无时无刻不在她的每一根筋脉，每一滴血液里互相撕咬着，缠斗着。她没有办法舍去爱，也没有办法放弃恨。
这世界上伤害她最深的，是本该和她关系最亲密的两个人。
昭华的双手揪住柏麟肩膀上的衣料，幸好还有柏麟，还有柏麟陪着她。她复又开口道：“你希望我去见他们吗？”柏麟像哄孩子一般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用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语气说：“我只希望你能遵从自己的心意。”
“可过去是无法改变的，你应该知道！”昭华的语气突然尖锐了起来：“就算再像，他们也不可能是我的父母！”“虽非同人，却属同源。”柏麟只用短短的八个字，就说明了原委。
昭华又安静了下来：“你怀疑，他们来到这和我有关，对吗？”“对，准确来说，或许是你的执念吸引了另一个世界的他们。”这确实是最有可能的推测了，但昭华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
“听说你和司命在撮合他们？为什么？司命也就罢了，你又没有做媒的爱好。”昭华提了一个相对安全的话题。“虽然我不知道他们来自哪个世界，但如果那个世界也有你的话，我还是希望尽力让你更加幸福，更何况，既然他们来到了这，那一切也就由此改变了，我总要试试才是。”柏麟就这么若无其事地讲出让人脸红心跳的话语。
昭华抬头呆呆地看着他，神色突然变得很紧张，在难以言明的心潮澎湃中，她伸出了手，用尽所有的克制轻柔地抚摸着柏麟得天独厚的脸庞。
呼出的气息不分彼此地交融着，在这一瞬间，一切都不重要了，昭华眼睛一眨不眨道：“我有时候都会怀疑，其实你根本不存在，只是我想象出来的，来拯救我的英雄。只要我不注意，你就会变成蝴蝶飞走了。”
柏麟哑然失笑，把他的手附在昭华的手上：“为什么是蝴蝶呢？我可没有那么脆弱。”“因为……因为……”昭华有些不好意思：“我有次做梦梦到过……”
柏麟心里觉得昭华这样可怜巴巴看着他的样子可爱极了，声音软的不成样子：“我是不会变成蝴蝶飞走的，你忘了，我们的大婚可是上神之誓，天道认可的。还有司命，我要是你想象出来的话，你也会想象出他来吗？”
昭华摇了摇头：“我只想要你。”柏麟拯救了她，也拯救了六界。这并非是她夸夸其谈，她能想象到，要是没有柏麟在，她很有可能会越发疯狂，最终变成一个疯子。
在黑暗里待久了，谁都会疯的。
等她达成了复仇的目标，狂喜和满足过后，空虚又会填满她的心，接着便是烦躁和对刺激的渴望。等到没有什么事物能引起她的兴趣的时候，厌倦会让她带着这个六界一道毁灭。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穿越篇（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