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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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
——请救救我吧。
罪/人如此说。
于是神降下了蜘蛛丝，于是罪/人攀爬而上，于是拯救了罪人给他希望。
再看着蛛丝因罪/人的欲望而断裂，无可救药的人堕入永无光明的深渊。
01.
你合上书。
向来喜欢阅读纯爱小说的你这次罕见地借阅了一本文学作品，要是被自己的好友知道，对方肯定会大惊小怪地询问你是不是发烧了——那可是芥川龙之介的短篇作品集！
倒不是说芥川龙之介的作品有多么稀奇，主要时你曾经和她吐槽过不少次自己看不懂这位文学大家写出来的短篇小说。《罗生门》也好，《蜘蛛丝》也罢，你对于其中朦朦胧胧没个真切具体描述的小说真的提不起劲。
友人早就习惯了你讨厌动脑这件事——毕竟你可是一定会把必须做的事情拖到最后一刻只为了减少几天动脑时间的人，可她也不能理解你抗拒动脑的理由。
“因为光是上班就很累了啊。”你是这么回答她的，神情是一如既往地懒散，“没有必要不是吗？”
你甚至懒得隐藏自己的敷衍，反正是从小到大一直保持联络的友人，大可不必费脑子去遮遮掩掩。
蜘蛛丝。
指尖在封皮上烫金的几个大字上来回摩挲，你头歪向一边，靠着椅背思绪万千。
神最初降下蜘蛛丝的理由……是什么呢？
合上双眼，你在心底叹息。
或许你这辈子都无法理解吧。
02.
六年前的你与现在死气沉沉的你不同，尽管也不太喜欢动脑思考，却总是充满朝气。
毕竟是高中生——还是在那么特殊的学校、那么特殊行业工作的高中生。
你出生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家庭，父母都是朝九晚六辛苦工作的上班族，两人并没有多么恩爱，但也不会经常吵架。家庭氛围说不上多好，却也不算特别差。
“平庸”——你很喜欢这个词。
天才需要承担的太多，努力的人太过于辛苦，懒惰的人容易过早离世。你只想做一名平庸的人，像自己父母那样按部就班地活到七老八十，再在儿女丈夫的陪伴下安稳长眠。
可你还是被发现了。
“你的能力很特殊。”
“来吧。只有足够强的人才能选择过什么样的人生。”
起初你是想拒绝的，毕竟你好不容易才藏了这么多年不被任何人发现自己的特殊之处。
但向来不管教你的父母这次态度却格外强硬。
“去吧。”你的母亲替你收拾好了行李，“一直把恐惧藏在心里，迟早会出问题的哦？”
尽管你也多次尝试通过撒娇转移话题的方式让母亲忘记这回事，可每当母亲被你忽悠过去的时候，向来沉默寡言的父亲又会提醒母亲时间不早了。
你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父母的好意——如果可以，你甚至想用“沉重”来形容。
“妈妈……你不怕我年纪轻轻就葬身于怪物的口中吗？”
“当然会怕啊，怎么可能会有做父母的不担心自己的孩子呢。”母亲露出忧愁的神色，“但妈妈更怕你给自己太大压力，万一哪天后悔了，承受不住那样的压力可就糟糕了。”
“……我明白了。”想到或许未来某天父母会因为自己的无力受伤害，你沉默了一会儿，接过母亲递过来的行李箱。
“那么，我出门了，爸爸妈妈。”
你出门的时候朝阳刚刚升起，好似这一路旅途也将给你带来新生。
——如果是纯粹的、带来无穷希望的心生就好了。
03.
你有个从未告诉他人的秘密——从记事起，你就能看见一些奇奇怪怪的被恶意与欲望扭曲了面孔的恐怖存在。
“女人……女人……”
最初你还会因为不小心和它们对上视线而惊慌躲藏，可在你发现自己似乎拥有某种特殊能力的那一天起，你学会了无视。
“给我……给我女人——”
两眼突出头部就像是死鱼脑袋一样的怪物拖着肥胖身躯在小巷子间来回穿梭，印象中这是你第七次听到怪物的声音。
罕见。
掏出手机停下脚步，你假装查看手机上的信息，掩盖自己因为“7”而不安皱起的眉头。通常来说，同一个地方的怪物最多只会在你身边出现五次。专门的组织清理它们的速度很快——有时候你都怀疑是不是拥有特殊能力的人很多，不然以这样的清理速度，那些工作人员根本没有放假的时间吧？
可这一次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错，怪物竟然到现在都无人理会。
对着手机叹了口气，你继续往家的方向走去。最近有不少女性莫名其妙就失踪了，留在原地的只有些许能证明身份的物件。如果你没有猜错，她们下落不明的原因恐怕和在你前方晃荡着肚子的怪物脱不了关系。
因为晚归让父母担心就不好了。你一边想着，一边将自己的视线完全落到手机上。
“——女人！”
怪物的声音极为难听，就像是隔壁初学小提琴的小朋友平时练习产生的噪音。你低着头控制自己视线不要乱瞥，以过往经验来看，只要没被怪物注意到你能看见它们，它们就不会对你直接下手。
和因为纬度不同而不会随便袭击人的某些存在有些类似。
但现在的状况也让你想不到解决办法……你深知自己不可能直接从怪物的身体里穿行而过——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和它们也是同纬度的存在。可如果就这么停下脚步，期盼怪物主动离开……
不可能。
果断转身朝附近的商店跑去，你完全没有自己对上怪物拯救附近居民安全的想法。
别开玩笑了，你自己也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女高中生而已啊！
身后沉重的脚步声紧紧跟着你，你甚至能想象出来怪物一边流口水一边追向你的恶心模样。源于它的恶意拧成一股半透明而纤细的蛛丝显现在你眼前，你四处张望一番，绝望地发现自己身处的街道竟然没有一个安全区域。
战斗吗？
你回过身，双目紧紧盯着兴奋的怪物。
可问题是……
“女人——！”
你没有战斗能力啊？
04.
回想起一周前回家路上发生的事情，你头靠在窗户上叹口气。
幸好在怪物抓住你大快朵颐之前它就被消灭了。
就算已经过去了一周，你的大脑还是忘不掉当时的情形。
“哦！不是就在这里嘛！”
一头白发的少年戴着有些滑稽的墨镜从天而降，你甚至没有看清他是消灭那头怪物的。跟在他身后的黑发少年双眼细长，坐在一团黑雾上托腮的姿势让你想起打哈欠的狐狸。
“这就是最后了吧，悟？”
“大概吧，这家伙可太能藏了。”
……怎么办，好想装作没看到然后赶紧跑路。
为了自己平庸而安稳的人生能继续下去，你蹑手蹑脚地试图溜走。
可惜拯救你的“英雄”并不打算给你这个机会。
“所以你是什么情况呢，附近女校的女高中生？”
白发少年头也不回地叫住已经做好冲刺准备的你，他身侧从黑雾上跳下来的黑发少年朝你抱歉地摊着手耸耸肩，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虽然你发自内心感觉对方并不是真心希望你能溜走就对了。
“路过。”你想了想还是决定实话实说，“这家伙已经在附近徘徊很久了，我每次都是绕路回家的。今天没想到它会出现。”
“哦？”听到你的说辞，黑发少年反而来了兴致，“你还是注意到什么规律了？”
尽管你对他第一时间发现这件事有点惊讶，但你并不准备对此作过多隐瞒，“差不多吧。那家伙每次吃完人会有大概五天的时间消失不见，今天是第七次的第四天，所以我没想到会碰上。”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黑发少年看着你的眼神意味深长。
你不适地退后一步，视线落到白发少年身后的怪物尸体上，有些犹豫要不要说真话。
如果这对他们调查研究怪物习性很重要的话——
“不用想着说谎。”白发少年懒懒散散地靠在黑发少年身上，“你骗不过我。”
……这个态度。
你眉头一跳，暗自做了个深呼吸，才克制住自己给他一拳的冲动。
“第一次。”你神色淡淡，“但我自己的推测并不准确——事实上我这都是第七次看见它了，不是吗？”
“嗯，这倒是。”黑发少年顿了顿，似乎在回忆，“被这只咒灵杀害的女性似乎有四十几人的来着。”
四十几人……
这是你完全没想过的数字。
“上了新闻报道的没有发现尸体，剩下的恐怕没办法和她们的家人交代。”
你愣了一下，意识到对方话中深意，腿一软直接栽倒在地上。
原来……
“看样子，你和这只怪物能躲过这么多次围杀有不少的关系啊？”
铺天而来的懊悔挤压着你的良心，那根源处的罪恶感几乎将你淹没。你甚至没有在意白发少年愈发恶劣的态度，颤抖着嘴唇望着自己那双看似干净的手。
你是罪人。
“……如果可以，麻烦你们再仔细搜寻一下巷子里的垃圾桶有没有……尸体。”
艰难地从口中吐出“尸体”二字，你闭上双眼突然不明白神明为何要给予你特殊能力。
你太高傲了，你一直不想承认，但你的确过分看不起他人了。
为什么能无所顾忌地抄近路？
因为你知道，你能和怪物“做交易”。
——用沾满鲜血，而践踏同类生命的代价。
05.
人死后会去哪里呢？
跟随班主任走向自己今后学习的教室，你默默地思考自己能为那些或多或少因为你而丢了性命的人做点什么。
根本来说……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灵魂”这种玄之又玄的物质存在吗？
你不知道，也得不出答案。
或许存在吧，毕竟这个世上有被他们称之为“咒灵”的怪物存在。
“好的让我们欢迎新同学——”
“还有这个必要吗？这家伙本来就是我们带回来的。”
你抬眼看向拉着脸明显不感兴趣的白发少年，没有出声。
“悟，对新同学这个态度不好。”
“麻烦。”
五条悟，夏油杰。
据说二人目前都是极强的存在。
听跟你联系的那位工作人员说，这届咒高一共只有三名学生，但每一个人都是非常特殊的存在。
“居然是个女生？看来以后我的生活能丰富多彩一点了啊。”
家入硝子。
与另外两人不同，她几乎没有什么战斗力，可她却因为能使用复杂的反转术式去治疗受伤的人而受到咒术界的保护。
那你又有什么呢？你与家入硝子对视一眼，又不自觉移开了视线。
到咒高上学根本没有意义，人生干脆就这么结束算了吧。
“喂，说点什么啊，一副死人脸看着让人作呕。”
……
这样啊。
“那么。”你看向五条悟，纤细的蛛丝再度出现在你的视野内，“杀了我呗。”
就当赎罪吧。
“……喂硝子，你可以给她看看脑袋了。”
“新同学没必要这么悲观吧？死去的普通人都是被咒灵杀死的，和你无关不必在意。”
你转动眼珠，视线移到夏油杰的脸上，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直到他神色困惑地问你“我的脸上有什么吗”才小幅度摇了摇头。
真是高傲啊。你想。
布满教室的蛛丝骤然断裂，随着你心底一声叹息化为齑粉，融入苍白的空气中，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我并不准备当咒术师。”你笑笑，“所以随便你们怎么说都好。”
“但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的，家入桑。”
在毕业之前，好好赎罪。
06.
你没有想到自己居然真的会有被人求助的一天。
“硝子？”
刚刚结束今日体能训练的你被家入硝子一通电话叫到医务室。察觉她声线和以往不太一样，你急匆匆地就朝医务室跑了过去，生怕出事。
——还好，咒高并没有进入紧急事态。
“七海也在？”你扶着门框气喘吁吁，在咬着烟嘴的硝子和神色郁郁的七海之间来回看了看，突然就猜到自己被喊过来的原因。
啊……是这样啊。
你深呼吸一口气，走到那被布盖住的只剩一半的躯体前，声线颤抖：“……是遇到意料之外的事情了？”
“‘窗’观测报告上来的等级不对。”
瞥了一眼七海紧握的双拳，你意识到他身上也有不少伤痕。
他很幸运，但不知道这份幸运是不是再也不会睁开双眼的另一位少年带来的。
人的性命，就是这么脆弱的存在啊。
“他……夏油和五条知道吗？”你看着紧紧束缚住灰原脖颈的纯白蛛丝，闭了闭眼，“我——”
“灰原！”
你还没有说完，就听到门外传来的骚动。收到消息后以最快速度赶回来的夏油杰和五条悟一同出现在门口，你忽然意识到这或许是一个机会，没再接着说下去。
家入硝子望了你一眼，你走到她身侧握住她的手。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你和其他三位同班同学已经相互认可。你一直很担心夏油杰和五条悟二人的心理状况——实话说，你时不时会觉得比起五条悟而言，出身于普通人家庭的夏油杰更加危险。
那不是你希望看到的，也不是你愿意看到的。
发觉你的表情有点奇怪，家入硝子面带疑惑，“怎么了？”
你张张嘴，却不出声音。
——你可以赎罪。
可勇气却在此时忽然离你而去。刚刚几乎攥住蛛丝的手颤抖不已，你发现自己竟然浑身都在抗拒。
必须要赎罪……必须要把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还回去才行啊——！
“硝子……不、夏油！”你拼尽全力喊出声，“快用刀划一下我的手！”
“你在说什么——”
“求你们了。”你咬牙，双眼紧闭，“我太害怕了，我自己做不到！”
出乎家入硝子和你意料的，动手的居然是五条悟。
席卷而来的疼痛让你站不住脚，五条悟默不作声地按照你的指挥把你抱到灰原的尸体旁。
——神为了救赎罪人，降下蛛丝供罪人攀爬。
可罪人的欲望深不见底，因此那纤细的蛛丝因无法承受的重量而断裂。
罪人从此坠入永无止境的地狱。
“这是交易。”你再一次攥住只有自己能看见的蛛丝。
“也是赎罪。”
你看着灰原的尸体逐渐变得完整，看着他土灰的面庞逐渐变得苍白，看着他周身的蛛丝逐渐变得透明。
“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硝子啦。”你故作轻松。
你退到一边将位置让给家入硝子，在他人都为灰原雄的复活而惊奇不已之时，刚才攥住蛛丝的手蓦地扼住你自己的喉咙。
——罪人被抓住了。
07.
你修养了很久。
“硝子。”拽住家入硝子白大褂的衣角，你迟疑地向她询问另外两个人的踪迹，“最近他们又有任务吗？”
家入硝子回忆了一下，“好像是什么护卫任务吧？我也没在意——毕竟是那两人诶？你又不在，我连热闹都懒得看就怕被波及。”
“好过分的说法哦，硝子。”你笑笑，“难道我是挡箭牌吗？”
看见你久违地露出笑容，家入硝子也放松不少。她耸耸肩，并不否认你的说法，“现在咒高能制住他们两个人的也只有你了吧，玻璃做的小公主？”
“……那个说法是什么鬼啦。”你不满，鼓鼓嘴反驳家入硝子，“我明明就是被你们强行关在这里休养的吧。”
“谁让我们一扭头就发现你快把自己掐死了。”家入硝子伸手点点你的额头，她视线落到你脖颈处，尽管也对指印一直没消失这件事十分诧异，但也不准备提醒你带着这圈痕迹在夏油杰和五条悟他们面前乱晃意味着什么，“这个称呼是你小学弟起的，受着吧。”
……灰原真是。
叹口气，你倒也没有继续和家入硝子辩论下去的打算——毕竟人是你救的，只要对方没有肆意挥霍好不容易捡回来的性命，你也懒得较真。
“也不知道我父母最近怎么样……”你喃喃自语。
家入硝子似乎听到你在嘀咕什么，她迟疑地拿出手机看一眼，最终什么都没有说，朝你摆摆手表示自己要去学习了。
“不好的预感。”
摸摸自己跳得欢快的眼皮，你由衷希望不要再发生什么麻烦事了。
08.
“——醒醒……”
“在这里睡会着凉的——”
被他人嘈杂声音吵醒，你揉揉眼睛神色恍惚，眯起双眼努力对焦好一会儿，才看清把你叫起来的人是谁。
“怎么了？”
“快看那边的帅哥！”友人兴奋地小声跟你讨论，眼睛时不时朝你身后瞟一眼，“呜哇一看就是食肉动物好让人心动哦！”
你一手托腮，对此没什么兴趣。从咒高毕业的这几年你什么知识都还给老师了，只除了免疫美色的能力——怎么说五条悟和夏油杰两个人长得都不算差，天天有两位大帅哥在眼前晃悠，不想心动都很难说吧。
可惜的是一个完美无缺却是个活的有性格的，另一个嘛……
想到夏油杰，你眼神暗了暗。
他们大概都不会对别人动心吧。
“诶诶帅哥在朝我们这边走过来！”友人更加兴奋了，“你说他会不会是看上我了？哎呀万一我们就这么走到一起——”
“果然是你。”
熟悉的声音在你背后响起，你瞪大双眼，身体完全僵住。
“找到你了。”
09.
不过几年不见，夏油杰却像是变了个人。
“我也是一只你口中的猴子，夏油。”你自嘲，“找我做什么呢，我们没有什么旧事好叙吧？”
身着袈裟的夏油杰仿佛没有听出你不想与他再见的深意，只是在你友人暧昧挥别你的视线中安然落座。
没有意义。
你咬住嘴唇，有些烦躁。
“为什么要逃跑？”你听到他问。
“我没有逃跑。”你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指甲掐在书页上，留下一道道明显痕迹，“我只是觉得自己不属于那里——不、我不属于你们的世界，所以我走了。”
夏油杰没有立马回复你。
他轻笑着将你面前的咖啡端到自己面前，随意用勺子搅拌一下，“这不像你。”
因为那杯咖啡本来就不是你的。你忍不住腹诽。
夏油杰好似能听到你的心声一般，他随手往咖啡里加了好几块方糖，等待它们完全融化之后才把杯子送到你面前。
“这才是你。”
“……你有病吧。”尽管嘴上骂着夏油杰，你却没有反驳他的话。
为什么要记得你的喜好呢？你抿唇。
就这么忘了不好吗？当做从来不知道不好吗？
闭上双眼不愿回想对方过去对你的照顾，你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好苦。
真的好苦涩。
“天内理子的事我很抱歉……但我不后悔，夏油。”虽然打从心里不愿意为当年发生的事情道歉，但眼看自己心里的苦意都要弥漫出来，你胡乱找了个话题。
“你为什么要道歉呢？”夏油杰又问。
你与他对视。
曾经完全扎起来的半长发现在却是放下来一半，挡住半边侧脸的刘海一如当年，那双眼瞳慵懒注视你的模样仍是那么温柔而让你产生他眼中只有你的错觉。
夏油杰。
你默声让他的名字从唇齿间划过。
你确实逃跑了，你承认。
可那也是被逼无奈，毕竟如果不这么做，你会死的——在无尽的绝望中死去。
“因为我错了。”你轻声说。
你不该嫉妒她的，那么年轻而鲜活的生命，那么富有朝气的小姑娘。
是你的嫉妒让她失去重来一次的机会——你甚至拒绝了五条悟和夏油杰的请求，用不堪入耳的借口。
你后悔，却也不后悔。
你只是后悔因为没有拯救天内理子，所以夏油杰离开了咒高这件事而已。
“我不会救她。”你坐直身体，又朝夏油杰的方向稍稍倾过去，“她没有交易的价值，夏油。”
“神不会毫无缘由地降下希望——除非有令祂动容的理由，你必须明白这一点。”
“不过……就算当时我真的有能力救她，我也不会这么做。”
人死不能复生，倘若一定要违背客观规律让死人复活，就给出足以让死人复活的代价。
死者没有交易的能力，因此只能由活人来交易。
“……我不是来跟你说这个的。”夏油杰沉默了一会儿，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到你面前，“迟到的生日礼物……生日快乐，对不起。”
哈……？
你盯着那个盒子，视线几乎要把它烧穿一个洞。
这算什么？
这算什么——！
眼泪倏地滑落脸颊，你低声笑起来。
“我算什么……夏油。”你嘴角勾起，从未觉得自己如此像个笑话，“你把我当什么了？一只随便施舍就会跟你走的狗吗？”
“我不需要，夏油杰。”
“我也有自己的自尊。”
你直接把书砸到他身上，头也不回地拎包走人。
坐在位置上的夏油杰闷声挨了一下，目送你的身影离开。他无视周围的目光，面无表情地捡起落到地上的《蜘蛛丝》，眼神凝聚在封皮的烫金字体上许久。
“……对不起。”
10.
从那天不欢而散开始，你再也没有见过夏油杰。
“哦呀，是谁惹我们的玻璃小公主不开心啦？”
“是你，五条悟。”
“诶——？！”
11.
夏油杰死了。
低头望着靠在墙上浑身是血的男人，你蹲下身，指尖拂过挡住他脸庞的湿润发丝。
只有这次你要感谢五条悟。回想起之前五条悟发给你的信息，你眼神温柔不少。
“真丑啊，夏油杰。”你喃喃，纯白手帕逐渐被深红覆盖，“至少脸要干净一点啊。”
如果他能睁开眼，跟你正式道别之后再离开该有多好。
如果那天……说声“再见”再离开该有多好。
你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对眼前人起心思的。你自认把自己的心意藏得很好，就连家入硝子都不知道你喜欢夏油杰这件事。
可夏油杰察觉了。
大概是应了那句话吧——“面对自己喜欢的人时，眼睛里的光是藏不住的。”
他或许喜欢你，也或许不喜欢你。你不知道。
可你知道他不会跟你告白，也知道他不会同意你的告白。
他和五条悟都是能为了自己的理想而一直走下去的人啊。
“对不起，夏油。”你眼中的蛛丝逐渐被染上苍白的颜色，束缚住夏油杰脖颈的蛛丝则透着死气沉沉的暗红色彩。
“帮我和五条还有硝子道个歉吧……你接下来的人生一定要替我好好赎罪才行，之前的事情不可以再做了知道吗？”
“不然我恐怕真的会被迫坠入奈落的。”
攥住蛛丝的手逐渐无力，呼吸愈发困难，你只觉得自己吸入的每一口氧气都是那么来之不易。
说起来……当时你是用什么换回了灰原的命来着？
好像是三分之一的寿命和健康的身体？
不知道这次能给夏油杰留下什么呢。
你将耳朵贴在夏油杰心脏附近，试图听清他的心脏是否正常跳动起来。
……做不到。
耳畔被杂音填满，你的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不清。你不得不拼尽全力环住夏油杰的脖颈，防止自己攥不住希望的蛛丝。
真的是很便利呢，这个能力。
你唇角勾起，狡黠地笑起来。
总归世上也没有什么值得迷恋的东西了，虽然有点对不住父母希望自己长命百岁的好意，但溺爱你的父母一定不会埋怨你年纪轻轻就总想着黏在他们身边。
“……我喜欢你，夏油杰。”
“喜欢……杰……”
终于……终于有勇气喊他的名字了。
“好好活下去啊……杰。”
“对不起。”
12.
夏油杰以为自己已经死了，死在曾经的挚友五条悟手上。
可他没有。
浑身疼痛都消失不见，脸上也没有被血黏住的糟糕感觉，夏油杰倍感奇怪地睁开眼睛，就看到窝在自己胸前紧紧闭着双眼没有生气的女孩。
“……！”
他颤抖着双手，嘴唇不断蠕动着，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夏油杰突然回想起灰原复活后，她扼住自己喉咙的模样。
又想起从灰原复活后，她三天两头咳嗽，怎么吃药却总是好不了的模样。
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要——！
哽咽着将人嵌在怀里，夏油杰红了眼睛。
他近乎虔诚地在怀中人额上烙下一吻，随后抓住她的手，和她十指相扣。
“……对不起。”
应该跟她好好道别的，最起码要跟她道别才行啊。
夏油杰以为自己很了解她，可他还是太高傲了。
“晚安，玻璃小公主。”他轻声说。
“再见。”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