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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8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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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你躲在我身后,一会我进去拿烧饼,你看我进去后就立马躲进柴房,这些日子就委屈你躲那了。”
冯高放低声量,小心翼翼地同身后的赵稚道。
赵稚一听立马会意,这个她熟!不就是伪装躲藏嘛,小时候她在爹爹的指导下伪装过尸体、草垛、山道边突出的怪石,连狐狸都伪装过,爹爹的黄皮书匣里常备着一张狐狸皮,一到有需要的时候便让她披着装成狐狸跳进树林。
至于柴房里嘛...冯高把柴房门轻轻带上,屋里立马漆暗下来,赵稚看着满屋的木柴,想了想,往角落柴枝的方向走去。
“见着我这么慌慌张张的,该不是带女人回家吧??你快说!”
冯高把烧饼裹在怀里,那么高大一个汉子,在厨房的门槛前杵着被媳妇给唬得低下了头。
去厨房拿食物本可以大大方方地去拿,只要说寨里的兄弟还想尝尝媳妇的手艺,说一番恭维的话,又或者是给大当家拿去的都行,可他偏偏闹心虚,进去的时候瞻前顾后,这便落了高氏的怀疑。
“我就听隔壁九儿的媳妇说,今天寨里来了贼人挟持个貌美姑娘上山,那姑娘细皮嫩肉的,肩不能挑手不能抬,大当家都要将她轰下去,但是有些人见姑娘貌美,竭力请求大当家留下人,难不成这里头也有你??”
高氏一见冯高这头颅越垂越低,眼皮眨得快抽搐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挥着漏勺就精准无比地避开他要害处专往皮薄骨多的地方揍起来。
夫妇二人一时间在院里“比试”起武功来,震得庭院半青不黄的树叶簌簌地落,树上鸦雀吓得慌忙逃离,地上一地儿树叶和鸟雀毛。
冯高不是不够媳妇打,只是一味避让着,压根不敢出手,最后那一记裹满面粉的漏勺砸到他肋骨上,发出巨响,他“嗷”一声痛呼出来,连身上藏着的几块烧饼都掉了出来,沾满了泥土。
高氏一看,当场就飙了:“还说没有藏女人!没藏女人你偷藏食物做什么!”
冯高想解释说拿去给兄弟们吃,但拿去给兄弟有必要行迹如此鬼祟吗,高氏显然是不相信的。
夫妇二人吵着吵着,高氏便挥着铁勺要去找人,冯高可急坏了,等高氏走到屋后红枫树前用土坯搭建的小柴房前时,冯高的反应愈加激烈,忙推着她走:“没有藏人!真的没有...”
“没有你冒那么大汗做什么?手都抖起来了还说不是,我不信!”
高氏泼辣地往他脸皮上掌刮了一巴推开,锵一声踢开柴房门。
“狐狸精...”
高氏把门踢开后,擎着铁勺子进里环视了一圈,发现里头并没藏人,接着她又将外头的木柴一捆捆翻了翻,也知道不可能藏人,因为这里一眼就能看完了,并无什么藏人的好地方。
随后她转身看见了身后那堆放茅草的地方。
冯高心里一惊,下意识想挡着她,把她往外拉,可她的铁勺已经往草堆里砸着了!
“狐狸精!专勾人男人的狐狸精!看老娘不打死你!”
高氏一边骂一边砸,一时间,屋里的茅草在逼仄的空气中纷扬开来。
“别打!你要打死人了!”冯高一个着急,把他家婆娘单手抱了起来圈在身侧,另一手紧张地去扒拉茅草。
那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看上去年纪还相当小,若然熬不过他家婆娘那几勺,被打昏过去也不是不可能。
可他翻遍了茅草都没有发现有人,身旁那婆娘就哭嚎了起来。
“好哇!好哇!试出你来了!这草堆我一按下去就知道没人了,打那几下不过是唬你的!这么紧张还说不是藏人!你...你...”
那凶婆娘平时那么凶那么霸道,现在竟然哭了起来,然后那小姑娘也不知所踪了,冯高这糙汉子这会儿又挠头又顿足的,不知道是哄婆娘好还是去找小姑娘好。
“大当家!大当家不好了!那姑娘不见了!”
冯高把一整个寨子都找遍了,依旧找不到赵稚,最后只好来请求周大当家。
彼时周斐之正斜靠在一棵大半叶子变红了的枫树上,屈起一条长腿恣意地看秘籍,经他大惊小呼一趟也只是不悦地掀起眼皮,缓缓地收起了书籍。
“吵什么,不是让你带走吗,小家伙又没长翅膀,你一个大男人还看不住了好意思来我这里嚷嚷。”
“大当家!不是....刚才我带她回去,想让她在我院里躲几天再带她下山,结果就...结果就被我家婆娘发现,然后...然后她就不见...不见了!寨里都找遍了!”
冯高因为着急,话也说得不清不楚,周斐之听着费解,便“簌”地从树冠上落下,带落了几片红叶。
“哪儿不见的?你先带我去原来的地方找。”
赵稚此时饿极了,柴房里又漏风,木柴间不时有风透入,冷得她咬紧了牙关才勉力不让自己颤抖。
爹爹以前说过,以后在伪装的过程中,绝不能发出声音和动静,直到有人对她说“游戏结束了,出来吧”她才能出来。
十岁那年她没有听话,爹爹没回来跟她说“结束了”她就因为等待的时间太长而擅自走出去,结果遇上一个吓人的哥哥,上回在花轿上伪装尸体时也因为月饼快掉而擅自动了,害得爹爹差点被人发现。
现在哪怕她还能忍,就咬牙切齿忍下去,直到有人对她说“游戏结束了”。所以,刚才冯高和高氏进来那下,闹了那么大的动静,她竟然还能沉得住气继续演,两个人都没有发现她还在柴房里。
“大当家,就是在这里,刚才我就把她藏这里来了。”
冯高把周斐之带到自己屋后的小柴房门前,高氏已经低着头在一旁侍立了。
“大当家...对不起,我不知道那是大当家的人,我是误会这死鬼招惹莺莺燕燕了,所以才会...”高氏在旁小声地解释着。
冯高站在周大当家身旁,凑近耳朵艰难道:“大当家,求求你认下来吧,不然小翠她今天非砍了我不可...”
周斐之挑开薄眼皮冷冷地睨他一眼,伸手将他拨开,走到柴房前,看了黑糊糊的木门一眼,轻蹙眉头只用鞋尖轻轻把门顶开。
屋内的赵稚听见有动静,立马又圈紧膝盖屏息了起来。
只是,凭借周斐之的武艺,即便她努力屏息了,还是能感觉到些微漏息。
“出来吧。”
周斐之环着手,好整以暇道。
赵稚几乎把下唇咬破才勉强让自己不发抖,此时距离冯高将她带进柴房来躲避已过去差不多一个时辰,秋天日头渐短,天色很快暗下来,赵稚身体也僵硬得很,又累又饿的,有些受不了了。
“还不出来呀,在玩吗?”
周斐之突然想起那姑娘年岁尚幼,大约跟那天花轿抬来他府门前的“未婚妻”年龄相仿,甚至还要小一些,眸间还有抹相似的稚气未脱之色,于是开玩笑道:“怎么了,在玩捉迷藏吗?游戏结束了,出来吧。”
赵稚听到这句“游戏结束”后,如释重负,浑身松垮下来,很惯性地从一堆伪装物中钻出来。
冯高和高氏都看呆了。
原来小姑娘刚才一直都在,她是故意用地上的灰把自己通身抹了一遍黑,然后把最大那堆木材解了,自己钻进里头一滚、一扎,竟完好无破绽地伪装成一捆“木柴”,刚才任冯高和高氏两人都没能发现她在哪。
赵稚身上的衣裳都被尖刺刺破了,簌簌地漏风,冷得她抱臂缩在那里。
周斐之看见一个浑身上下乌黑脏兮,只露一双无辜大眼在外的姑娘,心里顿时炸毛起来,很想二话不说就退出这个柴房。
冯高展臂把他挡了回来,哀求道:“大当家...”
周斐之垂眸,见他满是油污面粉的双臂碰到他了,拧眉后退一步,更加不悦起来。
冯高意识到自己身上的脏污惹大当家不喜了,连忙退到一旁拍打起衣裳来,屋里扬起了尘灰。
身后的赵稚突然喷嚏一声,将脸上的土灰喷到他衣摆,周斐之低头看了一会,反倒冷静下来,深吸口冷气后,又换作轻狂的态度道:
“喊声爹来听听,若是喊得好听,就留你几日。”
冯高:“......”
赵稚懵了起来,冯高刚想说不可能她都不会说话,那方周斐之已经火速将身上被她尘灰玷污的殷红披风脱了下来,裹回在了她身上。
衣袍还残余着他身上的体温,裹起来特别暖和,赵稚一下子就感觉四肢关节软化了,同时,还有一股清淡的,爹爹身上所没有的年轻男子气息,有点儿像干燥的松木香。
周斐之隔着衣袍往她身上的穴道点了一顿,点完过后才缓道:“这哑穴下得有些复杂,普通人轻易瞧不出来,现在好了。”
冯高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现在明白了,原来这姑娘并非是个哑巴,而是来的时候因为某种缘由被点了穴呀。
“姑娘,你叫啊,虽然为难,但叫了就能留下!你快叫啊!”
冯高虽然也不大认同他家大当家明明年纪不大,却要一个小不了他几岁的姑娘喊他爹的想法,但只要喊了这姑娘便不用寄宿在他家,他家婆娘就不会跟他闹了。
“快叫啊,叫了他以后就能带你回家去呀...”冯高看着一脸迷茫的小姑娘,又焦急地小声喊了句。
赵稚听到可以带她回家,立马抬头看了面前这个年轻男子一眼。
他该认出她来了吧?她就是那个被他拒之门外的未婚妻呀,她记得周家太爷爷跟她商量好,让她当周家哥哥的老祖宗,他就要尊称她为太奶奶或者老祖宗的,但是周家这位哥哥脾气差,太爷爷让她“大人有大量”,不跟他一般见识计较的呀。
所以,称呼这些都是小事,他自尊心高不肯认她当祖宗,那就暂时不认了呗,至于让她反过来喊他爹,嗯...这应该就是爹爹以前教她的,有些性子不好的人,通常喜欢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他不高兴喊她祖宗了呗,便要反过来让她喊爹了。
他性子不好,幸亏她性子好呀。
赵稚这么一想,便启唇又怯又软地喊了声:“爹爹——”
周斐之本是顽劣逗她的,并没想过这个怕生的姑娘真的会喊,如今听她又软又糯喊了声,如同一片又湿又滑的羽毛拂过心间,他转身踏出柴房的脚失力,险些扎进门外一个泥潭上。
他不喜地拧紧了眉头,身后又传来一声迟疑的、带着小小失落的一声:“爹...”
“欸,好闺女。”
赵稚垂着头,以为他要走掉不理她了,谁知男子突然大步转身,朝她露齿一笑,露出一颗尖锐的泛着寒光的虎牙。
然后,他隔着殷红披风俯身将她高高扛起,抱上一同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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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8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