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凤擒龙》芽羽

2、第二章

　　琴声和着风飘荡在拜毒谷上空，也牵动着谷中所有人的思绪。“余音绕粱，三日不绝”抑或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在听她的琴声时有了最好的诠释。
　　“小鬼，撞到我就连声‘对不起’也没有吗？”挑了挑眉，祁的眼中满是狡黠之色——近来日子过得实在太无聊，正好……
　　怜儿，你在谷中，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我等到了，我不会再放开你了，我愿意用一辈子来弥补前对你的亏欠，怜儿，等我……这三年来，永靖王每隔三个月就会来一次拜毒谷，风雨无阻，但却从未有一次碰到佟怜。
　　“你……你就是佟怜？”
　　佟怜的琴声开始有些急促起来。
　　“怜儿，陪在我身边，一步也不要离开，一步也不要，不要……”
　　随着片段的记忆在脑海中闪现，佟泽的指法开始凌乱起来。
　　“怜儿，你必须陪在我身边，要不然……”祁邪笑两声，又露狡黠之色。
　　“卓，你看错了，佟怜不过是我手中的一颗最重要的棋子，仅此而已。”
　　琴声戛然而止，血滴滴在琴弦上，迸溅开来，殷红的血犹如三年前的一样。
　　永靖王的心在同一时刻漏了半拍，步伐越发地急促起来，然而……
　　“永靖王请留步。” 佟焰挡住了他的去路。
　　“你在命令本王。”祁显出一贯的傲慢姿态。
　　“小民不敢，只是……”
　　“只是什么？”胆敢不让他见怜儿的，无论是谁他都无法原谅。
　　佟泽不知何时从永靖王身后走了出来：“虽然说‘天下之大莫非王土’，但永靖王就真的那么自信园中之人也吃这一套？”
　　佟泽刚好踩到了永靖王的痛处——怜儿连他父皇的账都不买，如果她真的不想见自己，岂又是自己可以勉强的了的。
　　“永靖王，我们拜毒谷的人敬你如宾，请你也不要令我们为难。”三年来为了保护怜儿，佟焰对外封锁所有关于怜儿的消息，也总是在他到的那一天把怜儿支开，他们之间的纠缠还是不能随时间而一并化解掉吗？
　　丰庭与丰扬姗姗来迟。
　　“我想见她一面。”祁的态度缓和了些。
　　而佟泽的态度依旧强硬：“该忘的事情就岁时间一起淡忘，而造成的伤害我们也不想追究。”当年他们本想血洗永靖王府，怜儿却跪着哭到在地求他们让她忘记所恩怨，让她斩断对他的所有联系，“然而你依旧执迷不悟的话，我们也不会袖手旁观。”
　　丰扬打量着祁——除了俊逸的外表之外，他周身散发着傲气与霸气。而眼神中却也藏着一丝睿智与狡黠，他就是怜儿的……
　　“我想听她亲口对我说。”
　　“不可能。”能忍下掐死他的冲动已是佟泽的极限，“我不会再给你伤害他的机会。”
　　“连补偿的机会也一并剥夺吗？”
　　“补偿的机会？” 佟泽轻蔑地笑了一声，也充满着无尽的嘲弄，“我们不稀罕，她也不稀罕。”
　　“她真的这么恨我？”这是祁一直不愿触动的地方，虽然……
　　“她不该恨你吗？”
　　佟焰没有制止佟泽的无理，虽然现在的佟泽完全被愤怒所包围，然而他的话却也是自己一直想要说的。
　　祁一时语塞。是，怜儿绝对有恨自己的权利，自己也确实该死，但为何自己心底还存在一丝希望呢？该放手吗？真的放得开吗？
　　“我只求见她一面。“祁再次强调。
　　“你……” 佟泽刚想开骂，却被菁儿的呼唤声止住了。
　　“少爷、少爷，” 菁儿气喘嘘嘘地跑了过来，“小姐、小姐她……”还没说几个字，菁儿的眼泪已经冲出了眼眶。
　　“怜儿，怜儿她怎么了？”怜儿，怜儿你不能有事，在我还没有亲口对你说“对不起”之前，你千万不能有事，你不准有事。
　　菁儿的手臂被祁抓住，她的眉心疼痛而皱成一团：“小姐，小姐她……”她依旧就只有机会说这几个字，其他人已迫不及待地冲进了园中。
　　好吵。因为菁儿的惊呼，怜儿也渐渐苏醒了过来，眼神却因为那阵阵椎心的痛而只能看到周围事物的影象。
　　好多好急促的脚步声，我不过小睡了一会，需要那么兴师动众吗？下一次要睡的时候一定要把菁儿支得远远的。佟怜暗自盘算道。
　　“怜儿，怜儿……”
　　佟怜的嘴角依旧噙着笑容，直到——
　　佟怜，你别再傻了，他不会来，他心里根本就没有你，你不过是他前进路上的踏脚石，在他心中你不过是一颗棋子，一个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工具。听到祁的声音，三年前的一切一下子充满了她的思绪，连带着她隐藏了三年的痛楚。
　　他的声音越来越近，怜儿也越来越烦乱起来，好想远远地逃离这里，然而现在的她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真的到了面对的时候了吗？
　　浴血沙场多次，横尸遍野却敌不过琴弦上的几滴血让祁觉得触目惊心：“怜儿……”祁好想拥她入怀，然而现在的他还有那个资格吗？
　　怜儿虽然虚弱，但却能清晰地感觉到祁的气息：他真的来了，他为什么要来？在我身上还有什么他想要得到的？
　　“怜儿……”祁根本就不敢碰她，他害怕看见她厌恶的眼神。
　　“你走开。“正当祁决心鼓起勇气之时，佟泽赶过来拍掉了他的手。
　　怜儿好想把他赶里自己的世界，把三年前的梦魇驱逐出境，然而无论她怎么使力，却怎么也动弹不得。
　　佟泽轻轻地把她搂住。
　　为什么你还要来？为什么三年前我不就此死掉？怜儿把头深深地埋入佟泽的胸膛之中。
　　我好累，好想睡，最好永远都不要醒过来……

　　忧心忡忡的祁在门外不住的踱着步，三年前那一天的心情再次浮现，那份恐惧与不安不仅未有半分的削减，却因为时间而酝酿得更加浓厚了。也正是在那一天，他开始意识到：怜儿对于自己不仅是一颗棋子。当年——
　　菁儿的惊呼声让他在第一时间冲出书房，只留下一脸担心的卓。
　　地上的血是如此触目惊心，以至于祁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怜儿，你没时吧？”看着她憔悴的样子，祁只感觉心被割了一刀。
　　菁儿很识趣地退了出去。
　　怜儿低垂着头，眼神空洞而茫然。
　　“怜儿……”祁无限怜爱地掬起她的脸，她嘴角残留的血迹让他的心倍受煎熬，他轻轻地擦拭着血迹。
　　佟怜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倏地回过神，也在下一秒钟猛地推开了他。
　　“怜儿……”祁试图靠近他，怜儿却退地更远了，“怜儿，你到底怎么了？”
　　佟怜没有回答，眼睛都未抬一下。
　　“怜儿，过来。”祁用命令的口吻说道（以前只要祁一用这种带生气的口吻说话，怜儿的态度百分之百会软化），“不要再这么任性。”
　　“对，我就是任性。”怜儿猛地一抬头，大声地嚷道。如果不是自己那么任性，就不会出谷，如果自己没有出谷，就不会遇见他，如果不会遇见他，就不会……
　　祁一时间怔住了，怜儿眼眶中的泪水更是刺痛了他，也硬是把他的火气压了下来：“怜儿，不要生气了，好不好？”连祁自己都没想到一向心高气傲的自己竟也有低声下气的一天，“我向你道歉。”
　　佟怜避开他炽热的目光，冷漠地说：“你出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怜……”祁寻找着转圜的余地，却因怜儿“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而只好选择暂时离开。
　　一颗清泪滑过脸庞，滴在她的裙摆上，也滴在了他的记忆深处。

　　“小姐，你和王爷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已经三天了，怜儿一直郁郁寡欢，而对祁的态度仍是那样异常的冷淡。
　　怜儿没有回答，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脉象有多么混乱，是因为走火入魔的关系吗？为什么自己现在还要呆在这里？佟怜，你还在希望着什么？怜儿扪心自问。
　　见怜儿没有回答，菁儿继续说道：“我和小姐你从小一起长大，都没看见你这么伤心过，靖王爷竟然舍得让你伤心，他真是该死。”
　　对啊，我确实该死，但……但我到底做错什么呢？躲在门外偷听的祁想了三天依旧一头雾水，也许是作贼心虚的关系，祁第一个想到的原因便是怜儿已知道了自己的目的，而他却在下一刻把这一猜想完全否定，这种猜想他根本就不愿承认。
　　你为什么要说出来？就算你真的只把我当一颗棋子，为什么要在没有利用完我之前就说出来？你说得那么急为了撇清我们之间的关系，难道在你心中我如此不堪吗？
　　“消极额，”菁儿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会原谅靖王爷吗？”
　　祁在门外因为菁儿的问题而思绪在也无法从房中移开。
　　我为什么要在那个时候练功？为什么我有这么深厚的内功修为？如果我不在那个时候练功，我就不会听见你和卓的谈话，如果不是听到那番谈话，我也不至于走火入魔。哥，你从小就羡慕怜儿在内功上的天分，而现在怜儿却好恨它。
　　菁儿因为怜儿的沉默而只能下一帖猛药——哎，这个和事老真不是好当的：“如果小姐不原谅靖王爷，我们马上就走，我想少爷和老爷一定不会让小姐伤心的。”菁儿故意提高了音调——敢伤我们家小姐的心，不给你点惩罚怎么行？
　　而门外的祁差一点就冲了进来。
　　他会有苦衷吗？我该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吗？
　　“小姐，我们……”
　　“菁儿，他每天都来吗？”因为走火入魔的关系，虽然怜儿已自行用药物控制，但却很少处在清醒状态。
　　“小姐，你这样问我可不太恰当，”菁儿佯装出一副深沉的样子，“你应该说‘他是不是回去过’。”
　　“我想见他。”
　　好简单的四个字，却让祁欣喜若狂。祁接过卓手中的汤，在第一时间冲进房间，而他又忽略卓脸上的那份无奈。
　　“你……”
　　“不要说话，先把汤喝了。”为了掩饰自己偷听的心虚，祁赶紧殷勤地把汤端了出来。
　　他应该是有苦衷的吧？
　　“来，我喂你。”说着，祁已把汤送到怜儿的嘴边。
　　佟怜的眉头突然蹙了起来。
　　“怎么啦，不想喝吗？”祁关切地问道，“这可不行，你这两天都没吃什么东西，如果再不喝一点汤的话，身体会吃不消的。”无论何时，祁的那份霸气总是在不经意间表现出来。
　　“你真的要我喝吗？” 佟怜的语气中有一份掩盖不住的苦涩。
　　“乖，我来喂你。”
　　佟怜没有再反抗，很顺从地将汤咽了下去，却尝到了比黄莲还苦的味道，尽管这碗汤里放了许多蜜枣。
　　“喝一口也就够了吧。”怜儿的笑容中尽是苦涩，还掺杂着凄凉与绝望。
　　“怜儿你在说什么？”泣对怜儿的在一次疏远感到心如刀割，“乖，再喝一口。”
　　“对付一颗棋子，你不觉得用千荏草太贵重了吗？”怜儿的话语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怔住了。
　　“怜儿，”一丝恐惧猝然浮上祁的心头，“你在说什么？”
　　菁儿对佟怜的说辞更是觉得难以置信：“靖王爷，你竟然对我们家小姐用千荏草？” 千荏草是武林中的禁药，就算内功修为再高，只需一滴就可以让中毒者立即见血封喉。
　　“我……”祁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大夫，快叫大夫。”
　　事情终于可以了结了。一道黑影从窗外闪过。
　　“你不用在惺惺作态了，”现在的怜儿已经不觉得痛了，因为她的心已快坠入死亡的深渊了，“不过让你失望了，千荏草对我没有效，”怜儿起身下床，“你对我使用这一招，应该是我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吧，既然这样，也该是我离开的时候了。”
　　“为什么？”她果然知道了，为什么……为什么她会知道？
　　佟怜的嘴角浮起一抹自嘲：“我没有对你说过我百毒不侵吗？”怜儿曲解了他的意思。
　　“我……”
　　祁正欲向她解释，刚说了一个字就被她打断：“你不用那么费心地打发我，只要你说一句话，我马上就会离开，永远不再出现在你面前。”
　　祁愣住了——怜儿，对于我们之间的感情你就这么容易妥协吗？还是我在你心目中根本就占不到一席之地？
　　而当他回过神，佟怜已不知何时走到了门口：“怜儿……“祁一把拉住她，无论答案是什么，他都不愿怜儿再离开自己。而在下一刻，祁又被怔住了。
　　“你感觉到了吧？“怜儿忽然觉得自己好可笑。
　　“为什么，为什么你的脉象会这么混乱？”祁略知一些医术，当然知道怜儿的脉象意味着什么。
　　佟怜的抽出手：“你不用做任何事情，只需要给自己一点时间就足够了。”说完，佟怜的转身就走，即便她对这里还有无尽的留恋。
　　“怜儿，不要走，不要离开我。”泣从后面紧紧地抱住她，也在那一刻，他感觉到一颗滚烫的液体滴到了自己的手背上，同时也腐蚀着他的心。
　　“放开我。”怜儿的声音有些喑哑。
　　祁狠狠地抱住她，就算用皇位来换，他也决不要失去怜儿。
　　“不要让我恨你。”
　　冷淡的语气，简单的话语，让祁的心仿佛被掏空了一般，也让他似乎看到了炼狱中的情形。
　　趁祁的一时松懈，怜儿挣脱出他的怀抱，将欲折断所有关于他的记忆。
　　直到怜儿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祁也未能从那份绝望中被释放出来。
　　“不要……”祁叫得声嘶力竭。
　　屋子渐渐被黑暗所吞噬，没有一丝星光，暗得连生活在地狱中的魔鬼也觉得毛骨悚然，却正如两人对生活的系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