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清晓》吹梦 寒雨

27、第二十七章

　　雪一直在下，扯棉絮一般，纷纷扬扬，整个京师都覆盖在白雪里。
　　萧楠四下里打量这小小的客厅，实在是秀气的很，桌上是一盆水仙，叶子碧青，还未开花，墙壁上一副手绣的白雪红梅图，倒是应景的很，香炉里燃着一把香，不知是什么香料，闻起来暖暖的，把外间的寒气都挡住了。早有小丫头奉上茶来，那小丫头道：“让公子久等了，三姑娘就来了。”正说着她已经进来了，一件蓝紫色的夹袄，下面是同色的八幅长裙，腰身掐得正好，聘聘婷婷，如一支初绽的水仙，盈盈一笑：“劳烦公子亲自来接。”
　　萧楠行礼请安，从容不迫，说：“在下只是奉王妃之命来请夫人回去。”虽然称呼未变，但明显的两人生疏不少，到底回来了，她仍是那个仪态万千的静王侧妃，他只是静王府里一幕僚，什么都没有改变。
　　匆匆数日，慕夕觉得如流水，但是也知道在娘家逗留时间过长不妥，王妃亲自派人来接，也算是给足了面子，她再怎样也不好滞留不走，心里纵有十万分的不愿也不能露半分。她含笑道：“请公子留下来吃顿便饭，我还有一些东西要收拾，收拾完了就回王府。”萧楠道：“却之不恭。”
　　萧楠自然不能是与慕夕一起吃饭，她们母女在里面用饭，萧楠在外面独自一人，不时有小丫头来添菜，萧楠在吃上向来是不讲究，喝了两杯酒，想到前一段时间还能时常与她一桌吃饭，现而今尊卑礼教把他们生生隔开，心里极是不痛快，不免又多喝了两杯。
　　其实慕夕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要收拾，不过是舍不得母亲，多陪着吃顿饭。
　　下午出发的时候，雪仍没有停，地上已经积得厚厚的一层，慕夕穿了一件与衣裙同色的大氅，鹿皮小靴踩着新雪“咯吱咯吱”响，短短的一截路，衣衫上已经落了一层雪。车辙压过的地方极是打滑，慕夕不小心踩到车辙压过的痕迹，脚底打滑，一个不稳，就往后倒去，锦儿与萧楠离她最近，两人下意识都伸手去扶，萧楠身手快，慕夕便跌在他的怀里。
　　萧楠但觉幽香如缕，怀里的人儿柔弱温馨，一时间酒气上涌，扶着她的手臂不自觉收紧，只想把她嵌到怀里，隐隐又在心里生出绝望，极是苦涩，想起的不过是古人的诗句“恨不相逢未嫁时”，悲苦一阵阵的往上涌，北风吹在脸上似刀割一般，却又如何抵得上心上的痛苦。
　　慕夕但闻到一股股的酒味，想他大概喝多了，却也是窘迫到了极点，轻唤道：“公子。”萧楠顿觉如雷轰顶，他要至她于何地，已经稳稳的把慕夕放了下来，躬身道：“刚才得罪了。”慕夕点头道：“无事。”扶着锦儿的手上了车。
　　萧楠看着她裙摆的一角最后也被帘子遮住，那淡淡的幽香也被隔在了他的世界外头，只觉得心灰到了极点，只是一遍遍的提醒自己，她是别人的，她是他不可企及的。

　　匆匆又过去半月光景，天气一日比一日冷，室内已经拢上地龙，慕夕素来畏寒，又在屋子里燃了一个火盆，那炭是今年山西刚进贡来的银灰炭，数量极少，皇帝极是疼爱弟弟，倒是分了一半与静王府。 小艾捧着一纸包的糖炒栗子腻到慕夕身边，讨好道；“二娘吃栗子，滚烫的，可甜了。”慕夕笑着问：“谁买的？”小艾剥了一颗放到她嘴里，又转头看锦儿，锦儿道：“你看我做什么？”小艾吃吃笑道：“锦儿姐姐不让说。”锦儿瞪了她一眼，收了桌上的瓜果，道：“就是你多嘴，吃的还塞不住你的嘴。”慕夕见她俩吵嘴，十分热闹，又问：“到底哪里来的？”小艾凑到她耳边道：“是何大夫送过来的。”
　　慕夕看锦儿正恨恨的瞪着小艾，招呼她过来道：“若是心里真心喜欢，我把你配给他。”锦儿听她这样说，尤其是当着这些人的面，只怕以后脸面都没处搁，又气又羞，只是说：“我只找小艾算帐，胡说八道，招出姑娘这些不正经的话。”说着作势就要去打小艾，小艾只管往慕夕怀里躲，慕夕伸手挡住锦儿：“她还小，你就饶了她吧。”锦儿不依不饶道：“姑娘还护着她。”
　　屋里正笑闹着，外面婆子报：“姑娘，何大夫来了。”
　　慕夕道：“看，说到曹操曹操到，喏，这就来了。”
　　锦儿羞得直是跳脚：“姑娘好了，就会拿我打趣。”仍是对外面道：“请他进来。”
　　王府里有规矩，不论有无生病，隔一段时间大夫总是要来请脉，称之为请平安脉。这日正是给慕夕请平安脉的日子。
　　按规矩，是要隔着帘子请脉的，但是慕夕与何首乌也不是初次相见，也就省了那些规矩，何首乌仍是低着头，薄绢搭在手腕上，何首乌打小就跟在师傅后面学医，显少失手，沉吟道：“王妃想是受过重创，可否请把另一只手？”锦儿问：“有何不妥？”何首乌不回答，换了手把脉，心头极是慌乱，仍是恭敬道：“王妃素来身子弱，切忌要用心调养，有好些东西要忌嘴。”慕夕听他说得诚恳，不疑有他，只是对他说：“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有什么忌讳，你告诉锦儿，让她记下来便是了。”
　　何首乌退了出去，慕夕推锦儿道：“还不快出去。”锦儿急得又是跺脚，恨恨的瞪了慕夕一眼，仍是匆匆跟了出去。
　　慕夕自小跟着慕夕，字还是认得几个的，零零碎碎地加在一起也算是能把药方子看下来。
　　当归三钱，酒炒白芍三钱，灸甘草一钱……写了一半，何首乌却搁下笔撕了，锦儿诧异道：“怎么啦？难道姑娘生了什么严重的病？”
　　何首乌道：“没什么。”
　　锦儿追问道：“你刚才不是说有些忌讳吗？”
　　何首乌道：“忌酒，屋子里不要点麝香，还有不要随便服药，少吃辛辣食物，最好不吃。”
　　锦儿道：“姑娘本就不喜欢吃辛辣的。”
　　何首乌收拾东西就要走，锦儿却一把拉住他：“你说了这些没头没尾的就想走了，你骗骗姑娘还差不多，想骗我还早呢，无端端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忌讳。”
　　何首乌见她执着，知道糊弄不过去，只得说：“这里人多嘴杂，你有空去我那里，我再告诉你。”
　　锦儿听她说得严重立时慌了，揪住他的衣袖问：“你说，姑娘是不是真的得了什么严重的病。”
　　何首乌拍拍她的手，安慰道：“没有，你要相信我。”
　　锦儿看着他，片刻才点头道：“我会尽快去找你的。”

　　锦儿进去的时候，慕夕正在教小艾打络子，红黑的丝线夹杂在一起，十分的大气，慕夕对锦儿招手：“锦儿你过来看，这个颜色配起来做个扇坠如何？”
　　锦儿心里有事，只是敷衍笑道：“姑娘说好自然是好的。”
　　慕夕见她神思不属的样子，打趣道：“怎的？魂儿都没了。”
　　锦儿哪有心思与她斗嘴，只是担忧的看着慕夕，点头道：“小艾不要整日腻着姑娘，姑娘身子不好，还是清静些好。”慕夕向来是不驳她的话，也是为了她在下人面前立威，点头对小艾道：“我也有些累了，你们都出去吧。”
　　众人都退了出去，慕夕拉过锦儿道：“也不知何首乌说了什么混帐话，让你这样不快。”锦儿拉着慕夕的手道：“姑娘，你事事都肯为别人操心，自己的身子一点也不上心。”慕夕知她关心自己，拉着她坐到自己身边：“我是那样把嗓子治好的，怎能指望还与正常一般，本来就是极伤本原的事情，你若是这样瞎操心，只会让我更难好。”
　　锦儿听她这样说，也不好再说什么，唯有点头。慕夕又拉着她看那络子，锦儿只得暂且把心里的事压下去，佯作欢喜样子。

作者有话说

　　这里很多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我杜撰出来的
大家不要较真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