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片羽》井汐

2、[二]

　　Hesitation

　　“小时候没刻意去学，就学会了在父母面前假哭……所以长大以后，也理所当然的学会了假笑。”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宍户亮正在收拢CD机的耳线，听也没听清的便“哦”了一声，随即才反应过来，转过脸问：“你刚说什么？”

　　有光浮在空气里。
　　透明的，淡淡的光，却晃得他眼眶发酸发胀。
　　宍户亮揉了揉太阳穴，抬起头的时候，看到班主任传田老师夹着课本和教具走进教室，后面还跟着一名个头不高的女生。
　　一眼认出她是之前在换鞋箱那里见过的，宍户有些惊讶的在心里“啊”了一声。虽然看她制服的颜色便知道是三年级，但没想到会转到C班来。
　　“Katayama Hana。”蓦地回想起她的名字，印象极为深刻的满是“A”的发音，念出来的时候要张大嘴……只是不清楚汉字写出来是如何。
　　片山Hana，Hana……难道是“花”么？

　　“这位是从神奈川转来的片山同学。”传田老师微笑着说，随即递一支粉笔给站在讲台边的女生，示意她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得到一声清亮的“是”的回应，附带着表情里如阳光般的灿烂笑容。
　　“片山，片山羽奈。”她背过身，一边念一边写，粉笔与黑板摩擦的吱吱声，含混在她明亮的声音里，如同琴声中的鼓点，轻轻敲击着教室里的空气。
　　有风从窗外吹进来，她的裙角在再次回过身的时候被轻轻吹起。这才注意到了她纤细的腿，笔直而白皙的，像杂志上的模特一样的感觉。
　　“我的爱好是听音乐和看书，今后请大家多多指教了！”
　　单凭介绍来看平凡无奇，写的字也谈不上漂亮。宍户亮在心里这么想着，目光从黑板那里遵移到女生的脸上。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那一瞬，他的确注意到片山正在看他。但也仅仅只是一瞬而已，女生的视线便蓦地偏移开来。
　　“片山同学就坐那里吧。”传田老师指向靠窗最后一排的位子，“如果觉得不合适的话再找老师商量。”
　　“恩。”提着书包走下去，其间片山羽奈接受着班上大多数人的注目礼。
　　宍户听见不远处的位子上有男生很小声的在说“挺可爱的”、“皮肤很白啊”之类的话。
　　亦是平凡的夸奖，就像夸奖着任何一位他们认为“可爱”的异性，语气里透着本能的审视，没有过多异样的色彩。

　　其实宍户也觉得她长得可爱。
　　个子瘦而小，皮肤白皙，五官谈不上精致却令人觉得舒服，尤其是乌黑的短发和大大的眼睛——算是他喜欢的类型。
　　但仅仅只是被泛泛的划在了那样的范围里，却并不可能仅凭着外表就去喜欢。
　　宍户对女生的兴趣向来不大，脑子里根深蒂固的认为她们很麻烦。
　　尽管也曾收到过情书、抑或是家政课结束后烤的小饼干之类的东西，但常常都只是有个开端而没有后续。
　　因为他不善于和女生相处，不善于说好听的话，比起赢得她们的欢迎他更想在球场上取得胜利，抑或是拿了考试的高分而得到父母奖励的零花钱——以便他买更多他想要的东西。
　　美味的三明治，包装精美的口香糖，种类繁多的音乐杂志，还有限量版的牛仔裤。
　　想要这些的原因，都与女生啊恋爱什么的，没有任何的关系。

　　“片山同学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随时找老师或者大家哦。”
　　“恩！”
　　耳侧传来她的回应。
　　他们之间，隔着三行又两排的距离。
　　若不回头的话是看不见她的，也不可能就这么转过头——所以只能靠想象。
　　宍户下意识的将手伸进抽屉里，指尖触碰到CD机凉凉的外壳。
　　“《世界中の谁よりきっと》，我很喜欢的歌。”
　　“传说只要在礼拜一的时候听《世界中の谁よりきっと》这首歌，然后遇见陌生异性朝自己搭讪，这一周都会特别走运。”
　　蓦地想起她说过的话，就在距离现在的不久前。
　　像穿过时光的透明的细线，紧紧的将每个瞬间连在一起。
　　什么跟什么啊。宍户在心里吐口气，这样的传说根本从来就没听过好吧。

　　下课以后，有女生陆续的去找片山搭讪。
　　宍户起身去了一次厕所，回来以后看到片山周围的人已经换了一批。
　　“我叫XX，是她的好朋友。”
　　“恩，我们几个是最要好的。”
　　“片山你喜欢唱K吗，你知道冰帝的网球部很厉害吗？”
　　宍户有些佩服那群女生转移话题的能力。好像就没有因为不知道说什么而感到尴尬的时候。他也佩服能自如的应对大批女生的人——比如迹部、比如忍足、再比如……片山。
　　透过聚在她周围的人，他注意到她的脸上从始至终的挂着笑容。偶尔会张嘴说句什么，不过声音却全然淹没在喧嚣里。
　　大家的新鲜感很快就会过去的，宍户想。对转学生的热情维持不了多久，班级又会恢复成一贯的样子。
　　男生们讨论运动社团，讨论各式比赛，讨论哪个女生比较可爱。
　　而女生们也讨论运动社团，各式比赛，但却是社团和比赛里的哪名队员比较帅。
　　无聊的小巫见大巫，还不如多花点时间让自己变得更强更厉害。

　　“宍户学长。”
　　午休时间在学生餐厅遇见凤长太郎，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总觉得他的个子好像天天都会长高一点的样子。心里有些小小的不服气，暗想自己要是也能那么高就好了。
　　不过很快又想，反正迹部也比自己高不了多少，心态一下子又平衡过来。
　　“吃什么？”他直接又快速的问。不知何时起，习惯了在凤的面前用省略句式。
　　“牛肉饭。”男生微笑着答。
　　又吃这个吗？宍户轻轻的撇撇嘴，点头：“哦，我吃三明治好了。”
　　“宍户学长又吃这个吗？”
　　“呃？”怎么换他说出口了？
　　“呵，那我也吃三明治好了。”
　　“喂……”
　　有时也会对凤没辙，因为过于温柔的表情总会令他不住的想起家里养的那只金毛狗，便又会不自觉的联想到凤变成狗的样子——实在忍不住想笑。
　　“宍户学长不舒服吗？脸色看上去怪怪的诶。”
　　“不……”
　　摇摇头，宍户的表情迅速恢复成一贯的样子。
　　正准备走向自助餐区，却突然听见餐厅门口的位置传来一群如同沸腾的锅炉般的女生尖叫。
　　……不用猜也知道是迹部来了。
　　反正那家伙基本上无论走到哪里都是这样。
　　“唉……”宍户叹口气，只是下意识的转过头去……观望一下其实早已司空见惯的“盛况”。
　　却突然，像被什么牵引着似的，视线穿过了那些攒动的人头，而指向了更远处的花台的位置。

　　片山羽奈站在那里，手中拿着像笔记本又像课本的东西，正伸着脖子，满脸好奇的望着餐厅口的景象。
　　视界中飞过绚丽的玫瑰花瓣。
　　而她脸上漾起的大大的笑容，却比那些花瓣更为绚丽。
　　“呵，迹部学长还是这么的……”
　　身旁的凤好像在说什么，但后半句却没听清。
　　因为宍户的注意力，已全然被片山羽奈吸引。

　　他看见她灿烂的笑着。
　　笑着俯下身，捡起了掉在地上的那些花瓣。
　　起身时仍是笑着的，但那笑容里透出的情绪却多多少少改变了些——宍户自然无法明白那些改变到底什么。
　　他只是继续看着。
　　看她将那些花瓣放在手掌中摆弄了几下，然后——

　　“呃。”
　　当注意到女生确实，确实是在之后将花瓣放进了嘴里嚼了起来，宍户亮终是无法遏制的抽搐起了嘴角。
　　“宍户学长，怎么……”
　　“长太郎，迹部那些花瓣可以吃么……”
　　“诶？”
　　“我说，那些……”
　　话还没说完，声音却突然哽在了喉咙里。
　　因为宍户看见片山羽奈抚着胸口干呕了一下。
　　仅仅只是轻轻一下的动作，却像慢放的镜头般，在他的视野中无限的扩张。
　　仿佛还可以听见那样声音。
　　——是几乎淹没了整个听觉的，细微的响动。

　　“笨蛋。”
　　嘴里喃喃的念了这么一句，宍户头也不转的对凤说，“你等等，我过去就来。”
　　就像漫画里的英雄一般，他迈着大步子穿过嘈杂的人群。
　　“啪、”
　　听见了迹部打响指的声音，夹杂在喧嚣里传来。
　　“呃……”
　　嘴角继续抽搐，步伐亦继续朝着那个位置迈进——

　　直到某一刻。某一刻，他停下了脚步。
　　视界里的景象，好像被什么突然蒸热了似的，蓦地变得有些扭曲。

　　有人在他之前走到了女生的身边。
　　在他之前，给女生递上了手帕。

　　“你还好么？”

　　是忍足侑士。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