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左耳说爱你》凌璇

3、秘密

　　清晨，程苏是被电话吵醒的。她有轻微的起床气，加上刚到h市，有些认床，辗转反侧半宿，才依靠着安眠药的药效迷迷糊糊的睡下。
　　她将自己的头埋在被窝里，试图让铃声自己停止。打电话的人也是个倔脾气的，迟迟不挂电话。
　　实在忍无可忍，她一把抓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是何肃打来的：“何律师，扰人清梦不太好吧。”
　　她的声音慵慵懒懒的，带着刚睡醒时的软糯。
　　站在办公楼穿着一身西装制服高挑的男人低声笑了笑，他刚从新加坡出差回来，看到了程苏发的信息，才知道程苏要干的大事。
　　顾及到上午还有个紧急会议，他不得不在大早晨给起床气很大的小公主冒险打这个电话。
　　何肃对小公主没有发大脾气感到有些意外：“苏苏，那件事，你真的想好了？”
　　这件事，真的太大了，实在不是能闹着玩的。
　　提及这件事，程苏没了睡意，从床上坐了起来：“何肃，这件事我想了很久了，妈妈不在了，那个地方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而且，他也说了，我不回去，就别认他这个爸。我早就不想认了，所以，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何肃意外的挑了挑眉，这是十八年来，小公主第二次正儿八经地叫他的名字。
　　他小时候是一个孤儿，有一次在山区被人欺辱，遇见了做扶贫公益志愿者的莫心，后被她带回家收养。第一次见到程苏的时候，她还是个三四岁的小团子，脸上肉嘟嘟的，那时还五音不全的她糯糯的喊了句“何肃哥哥。”
　　后来高考他出国留学，莫心发生意外去世的那一年，他没能赶回来陪着最脆弱的程苏。
　　再次回国时，程苏眼里没了任何色彩，见到人谨慎地蹲在角落。他带着程苏去看了心理医生，才知道程苏有很严重的抑郁症。
　　而如今，以前那个活泼开朗的小女孩不见了，现在的少女在这并不公平的社会上，以最残忍的方式长大。
　　两个人沉默了片刻，谁也没有说话。何肃刚要打破了这僵持的氛围：“苏苏，这件事……”
　　门边传来了秘书的敲门声打断了他：“何律师，该开会了。”
　　何肃叹了口气，温柔地对程苏说：“你在h市乖乖等我，我到时候去找你。”
　　何肃挂了电话之后，程苏像是泄了气的气球，瘫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出神。
　　她从来没做过这么大胆的事，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如果不是程天富逼她，将她卖给那样的一个老头来还赌债……她也不会这样的，她也很无助啊。
　　然而，这个社会是残忍的，她肋骨下的这颗心，早不知何时就变得冷血无情了。
　　这个社会待她一点都不好。
　　那些阴影擦不掉，她也变成了胆小鬼。
　　那个行李箱里的瓶瓶罐罐无一不在警醒着她，告诉她不能有一丝的软肋，不然她会垮掉的，如果没有任何支撑的话。
　　她滑动着手机屏幕，相册里的照片一张张滑过，这个手机是莫心买给她的，她一直没换。她的手轻轻抚上照片上女人温柔笑着的脸，那是她的妈妈——莫心。
　　*
　　“哇，爸爸好酷。”女孩坐在男人的肩头，男人身旁的女人温柔笑着，他们坐在海边看着日落，脸上洋溢着满满的幸福。
　　画面一转，在一个充满异味的毛坯房里，一个男人满眼猩红的环视着屋内，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门后躲着一个小女孩，紧紧抱着自己的身体，害怕的瑟瑟发抖，却又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乖囡囡，你在哪啊？”男人企图诱惑女孩出来，“爸爸给囡囡买了彩虹糖，出来好不好？”男人的表情逐渐变得越来越狰狞。
　　女孩听到了有彩虹糖，起身想要出去，却被一只手拉住了，是同样躲在门后的一个男孩。
　　那个男孩指了指男人手上握着的匕首，沉声对女孩说：“别动，别出去。”
　　女孩吓坏了，男人听到了门后的动静，朝着门的方向走去。女孩死死捂着自己的嘴，大颗大颗的眼泪砸在手背上。
　　男人离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男孩抿抿唇，摸了摸泣不成声的女孩柔顺的头发，冲出去撞上了男人高大的胸膛。男人被撞得后退了几步，匕首掉落在地缝里。
　　男人似乎被激怒，愈发疯狂，提起瘦弱的男孩狠狠摔在门上。女孩尖叫起来，男人抡起一把椅子砸向男孩，他倒在地上，一滩刺目的红。
　　女孩望着那滩血的眼没了焦距，颤着伸出手想去触碰地上抱着头疼得弓起身子的男孩。
　　男人手中的椅子再次砸下来，一个温暖的怀抱将女孩抱住，女孩眼里倒映着狰狞的脸和地上被鲜血染红了半边脸的男孩。
　　程苏在睡梦中被惊醒，出了一身冷汗。
　　做噩梦了，不，那不是梦，是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去。
　　嘴里一阵苦涩漫了上来，程苏拿起柜上的水杯，没水了。
　　外面下着大雨，雷声轰鸣，这是她来h市下的第一场雨，夹带着闪电。
　　她握紧手里的水杯，不断安慰自己，不用怕，打雷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啪”被子摔在地上碎裂发出清脆的声音。碎片划破了少女稚嫩的皮肤，伤口渗透着血珠。
　　闪电划过屋内，照亮了室内，少女蹲在门口，紧紧抱着自己。一双清透的杏眼涣散的看着地面。
　　她有一个所有人都不知道的秘密——惧怕黑暗和打雷的雨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