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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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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脾性司徒意大致也了解一些,君心难测,换句话说就是完全阴晴不定,这想吃豆沙包的想法绝非凭空冒出来,司徒意哭丧着脸,恋恋不舍地将豆沙包拿出来交给了司律。
时语冰绕过屏风,进入御书房中行礼,见司律恭敬双手奉着一样物件,将其搁置在皇帝手边后,又退了出去。
这不正是她方才转交给司徒意的纸袋么?!
殿中只时语冰和萧叙二人,他自始至终并未抬眸看她一眼。
萧叙搁下画笔,修长白净的手指慢条斯理翻开纸袋,取了豆沙包,起身缓缓走到御书房东南角的鱼缸边上,颇有闲庭信步之意,偌大的书房恍若只他一人在。
时语冰见他披着银色狐裘,脸色比平日里略显苍白,听闻皇帝的身体不大好,不能吹风受寒,可他又喜爱锦鲤,故而命人打造几只巨大的瓷杠放置于书房养鱼。
鱼缸足有人半身高,画师用金漆和其他颜料缸身上绘制了锦鲤图案,颜色绚丽夺目,十分灵动,与装饰摆设都十分庄严沉闷的书房形成巨大的反差。
似白玉雕成的手指捏了豆沙包一角,碾成了碎屑,撒进了鱼缸,时语冰站在在殿中央看不太真切,只听见了鱼尾拍打水面发出的声响,这些鲤鱼个头应该不小。
时语冰踮起足尖,想看看锦鲤是什么颜色,此时背对着她的萧叙忽然侧过身来。眼神淡漠,别有深意。
不等皇帝开口,时语冰已经自行来到他身边,余下的半个豆沙包被交到了她手中。
“喂鱼。”皇帝开口对她说了第一句话。
骇人的凉意沿着脊柱缓缓爬上来,当初主动勾引萧叙的勇气在你来我往的较量之中消失殆尽。
“是。”
简直不可思议,他夺了小宫人送给心上人的豆沙包,亲手一点一点摧毁,还不过瘾,要看着她将另外一半也碾成碎屑。
时语冰将碎屑落入鱼缸之中,萧叙就立在她身侧,垂眸静静看着,一尾红色鲤鱼,一尾金色鲤鱼,颜色并非稀有,只是头顶上的图案似是盛开的花朵,世间罕见。
时语冰暗自揣测着,韦如是虽做了萧叙的贵妃,却依旧钟情于容王,对他不冷不淡,萧叙因此心理扭曲,见不得旁人甜蜜。
一个豆沙包尽数化成了面屑进了锦鲤腹中,时语冰擦了擦手从袖中取出修补完的瓷器奉上。
皇帝用手将瓷瓶提起放置于眼前,眼神毫无波澜。
噗通——
一道弧线过后,瓷瓶落入了鱼缸,原还在争食的两尾巴鲤鱼忽然得散开了,溅起涟漪洒落开来。
“......”
萧叙依旧立在她身边,似乎并未就此收手,弯起双眸笑道,“朕手滑了,时美人将瓷瓶取出来吧。”
时语冰轻声应道,此时此刻她头皮发麻,脸色苍白,完全琢磨不透皇帝的心思,甚至有股立即离开御书房离开皇帝的冲动。
“是,嫔妾遵命。”
水面上漂浮着碗莲叶片,故而并不能看清水底下的情形。
时语冰一手撑着鱼缸边缘,一手伸入水中,这半身高的鱼缸注满了泉水,要去底下寻物实在不便。
废力将瓷瓶捞了出来,奉到皇帝面前,“陛下。”
萧叙冷冷看着这一切,并未伸手接过,吐出三个字,“擦干净。”
老狐狸是在闹情绪。今日出门没看黄历,来的不是时候。
于是她用干净的裙摆将伤痕累累的瓷瓶擦拭干净,奉到了皇帝面前。已经入秋了,她穿得单薄,衣裳湿了大半,袖子湿透,水顺着袖管往下,整个人觉得凉飕飕的。
时语冰心中顿生委屈。
萧叙接过瓷瓶,“余下的瓷片扔了吧。”
“是”
萧叙显然是看不上修补过的瓷器。
“以后还敢来么?”
她一个正常人还是不要与疯子斗为妙,时语冰静默了片刻,整个人恍若蔫了的花苗,“嫔妾以后再也不敢打扰陛下。”
等终于能踏出御书房,时语冰竟有种逃出生天之感,她可并非轻易言弃之人,可这几日绝对不会再出现在萧叙面前。
“时美人,丽嫔娘娘有请!”
时语冰正要回韶华殿,被人拦住了去路。宫女带着几个太监,几个人面向凶恶,语气十分蛮横。
时语冰倒是从未见过丽嫔,听闻她容貌娇艳,前两年入宫之后誓与韦贵妃争高低,后来落了个禁足半年的下场,出来之后自此之后便收敛锋芒。
看着面前的几只拦路虎,时语冰心想自己是逃不过了,跟着宫人们去了丽嫔的寝殿。
丽嫔果然生得天资绝色,媚态横生,若在教坊定是稳坐花魁宝座。
“就是你在宴上坐了本宫的位置?”丽嫔眉眼一横,怒意勃然。
“是韦贵妃命嫔妾坐的,嫔妾并不知道那是丽嫔娘娘的位置。”时语冰慌忙解释,话一说出口便后悔了,丽嫔定是知道来龙去脉,可她没有办法去韦贵妃面前辩是非,就只能拿着她出气。
“哼,一个不知打哪来的贱婢,竟然敢挑拨离间!”丽嫔早已经将时语冰的身世打听清楚了,只是刑部尚书的表妹罢了,“掌嘴!”
方才拦住她去路的凶恶宫女上前来,一巴掌打在时语冰右脸上,反手又是一巴掌。
“继续掌嘴,不要停。”丽嫔厉声道,她心中对韦如是的怨恨罄竹难书。
“娘娘,听闻时美人经常去陛下跟前,若伤在脸上,怕是......”丽嫔身边的太监提醒道。
“本就是她犯了错,本宫是按照宫规罚她。”丽嫔屏着一口气,“况且将来她的位份能高了本宫去?”
皇帝眷恋韦如是,后宫之中只她一人身在妃位,接下来便是丽嫔,就算时语冰真得了圣宠,皇帝也只会封她为嫔,资历与位份绝不可能越过丽嫔去。
倘若有一天,时语冰真的坐上妃位,丽嫔不但不会嫉妒,反而还会大张旗鼓地庆祝,这说明韦如是在皇帝心中地位已经被撼动了。
入秋之后,天暗得比往日早一些,墙边鱼缸里撑死死鱼已经被捞了起来,司律亲手去御花园的池塘之中重新捞了两尾过来,但是花纹绝对没有之前的稀有。
萧叙坐在御案前将一副画描完后收起笔,书房里寂静无声,修好的瓷瓶被他放置在了右手边,这工艺比起工匠修得简直天差地别,他无声地注视瓷瓶。
“陛下,弦月求见。”司律推门而入。
从御案前望出去,天边的夕阳已经消失,天空的颜色介于紫色与灰色之间,朦朦胧胧的,廊下宫灯已经亮起,弦月抱着琴立在门口等待觐见。
司律回到殿外请弦月进殿,他才敢进入。
“陛下,奴今夜便离京远赴江南,特来辞行。”
弦月立在殿中央的身形,依旧是一身素纱抱着瑶琴。
等看清琴的模样,萧叙墨眉微蹙,狭长双眸眯了眯。
此琴造型为伏羲式,桐木琴面,长约三尺六寸五,一弦外侧刻着争流二字。
平日自娱用的无价古琴,割爱赐给了近日那个无数次来烦扰他的小嫔妃,如今却出现在了弦月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