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卖》茴夏

1、第 1 章

　　深浅的白雾里，几个大汉隔着山林追逐着一个弱女子。

　　年纪尚小的稚童扔下粗粉夹衣，单薄着内衫赤着脚独自在大雪天里飞奔。

　　暴雪之下，游走在生灵间，蔑眼摧残漫过了一切。

　　骤寒初降，冷气过体，彻骨的疼痛便从逃跑的女孩身体炸裂出来。

　　背胛骨处的旧伤在无声的颤寒里冻得发肿，横跨背部的新伤在奔跑途中，逐步发炎开裂，渗露出大片血迹，斑斑点点滑落在地面间，构成了雪地最瞩目的痕迹。

　　“轰”然一声，一个捕兽夹咬过女孩白皙的小腿骨，生拖起皮肉，露出里面的白骨。

　　但见那女孩低头咬牙忍下遍身的伤惨，滚爬在山林间，挣扎着去为自己求了一线生机，继续向前穿行，穿过成堆山林迷障，带伤走向未知。

　　另一侧，一只信鸽从境外飞往丛林，落到一个大汉手里。

　　“别让那个女人跑了！”

　　一个男人骂骂咧咧啐了口痰，凶神恶煞紧盯着前方的岔路口。

　　随后而来的手下咽了咽口水，拿出刚捕获的信鸽哭丧脸道：“大哥，雇主那边来消息了。”

　　大汉夺手抢过，大致看了遍，脸色也变得非常难看。

　　“竟然惹了不该惹的人!”

　　心慌之际，他目光逐渐变得狠怨：“既然这样，就别怪我们心狠了！”

　　“都愣着干嘛，还不快分头去找，老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危险以下，山谷里传来一阵细弱的病痛声。

　　“咳咳咳咳”震寒的寒气抖动起汤芷全身的凉意，咳得她撕心裂肺。

　　平静过后，铁锈般的血味直从嘴里流出，照亮了她明艳动人的面孔。摸到脸上长流不止的血，汤芷慢慢蹲坐下来，双手紧拽着玉碎的佛玉，呆滞着目光死盯回路。

　　“前方回路已断，等待她只有一条路，要么生要么死！”抉择面前，汤芷振动起绵长的紧密眉结，握紧着刻有命牌的碎玉，默念祈求平安。

　　漫长的黑夜中，雪地下起厚雪，孰蒲的细花雪色飞舞在人间，很快掩盖了红艳似枫叶的血痕。静待片刻，汤芷安下心来，大雪封山，那群贼人应该不会很快找到她。

　　放下松懈，疲惫感瞬间淹没了她，本不发疼的伤病席卷过全身脉络，疼得汤芷捂着肚子直发冷汗，不经意间发出一声致命的哀哭声。

　　“什么人！”

　　忽然间，山谷外露出一丝火把的灼热意。

　　一个贼眉鼠眼的矮胖男人搓着手，猥琐地打着火把往谷内探去，朱红的眸子像野兽般猎捕着来人。

　　汤芷见到这一幕，惊恐地屏住了气，缓慢地往后退去。

　　脚步在山谷里如同鼓动的鼓点，紧张地敲打在汤芷心上。沉静中，脚步慢慢向她逼近，惊恐间汤芷仓皇迈开脚步，往山谷深处疾奔。

　　白嫩的脚板撞在冰冷的石堆上，割开了一道又一道红痕，在沿途上留下了一滩殷红的血渍。

　　男人听到动静，兴奋地梗红了脖子，对发出惊呼声，引得外面的人一拥而入，跟着进入山谷，追捕起汤芷来。

　　歹徒这不依不饶的致她于死地的态度，让汤芷不由地红起眸子，回想起大哥临终前对她说的话，“芷芷，不要出封地。”

　　当时她太过年轻，在莫大的哀伤面前，眼里只有逝去的大哥，并没有理会记住大哥的话。现在在想，只觉得自己蠢笨无比，竟被人下药沦落到这番境地。

　　汤芷猛的踩到一个粗大的石头上，一脚扑空了下去，跌落在地上。期间，汤芷清楚地听到细微的骨碎声，执麻的惊痛感撕咬着心脏，剧烈的疼痛铺天盖地浮漫过脚，让她不得不弯折下脚，如废物般从山谷尾亮处滚出来。

　　碎小的石子弹在汤芷血肉上，磨破了一层又一层表皮。等完全出来时，汤芷浑身上下已无一块好皮，血淋淋地趴在地上喘息。

　　汤芷这个尚不成年的女孩哪里能跑过这几个大汉，不一会儿就被人追上了。

　　为首的男人见到汤芷这血人样，残忍地笑了笑，“圣德长公主！”

　　听见身份被揭穿，汤芷惧怕起来，抖着手威胁道：“既然知道本公主的身份，还不敢快放本宫离开。”

　　男人像听见什么好笑的事，睁大眼睛捧腹哈哈大笑起来，提溜起汤芷一只胳膊，狠狠往地下摔去。

　　血肉沾染在地上，勾着汤芷直吸凉气。这一刻，汤芷赤红双眼，心里有个声音不断叫嚣着，逼迫她冲出这个牢笼，去这些人鱼死网破。

　　“兄弟们，我还没尝过公主的味道呢？”为首的大汉贪婪地打量着汤芷，既然已经得罪公主的，那他也不介意再得罪第二次。

　　闻言，汤芷恐慌地往后退了退，像是被吓到一般，颤颤巍巍地掉着眼泪道：“你们的雇主花多少钱买我的命，我可以双倍来赎，前提你们不能动我。”

　　“哈哈哈哈哈哈”

　　为首人见汤芷这害怕的怂样，不屑地笑了笑，“美人、钱，我都想要。”

　　看到男人不断靠近，汤芷突然发了疯一样癫狂，发出歇斯底里的嘶吼。这病是不足岁里被人下了，本意是想要汤芷的命，但她福大命大，意外熬过去了。这虽然保住了命，但却留下了极深的病根。大哥在世时，时常请人为她调理，病情已经逐渐稳定下来，但经过几夜的奔逃，病根从体内爆发，导致意识浑浑噩噩。

　　等汤芷恢复意识时，她四肢正挨地如同野兽快速地爬行，后面的贼人捂着脖子处的血，舞者着斧棍，朝汤芷飞跑来。

　　不知跑到哪里，汤芷瞄到一个山林断崖，借助四肢往上跳去。

　　“妈的，要我抓着这个贱人，我非得把她骨头给剁碎，扔到河里喂鱼。”望见汤芷逃离的背影，抬手摸了摸方才被咬伤的脖子，愤恨地碎着牙骂道。

　　手下们想起汤芷猩红不似人类的瞳眸，不禁都兴奋起来，不怀好意地跟视着背影。

　　“皇室中竟然有怪物，还真是个奇迹。”

　　出于人类的猎奇，他们扶拿起手中的刀具，快步顺着血迹捕捉。

　　由于失血量过大，白内衫被染成血红，在明白的雪地上，成为真正的活靶子。

　　歹徒很快找到了汤芷，将人逼退至岸涯边。见到状似畜生的公主，几人都虚伪招手唤猫似的，哄骗人回身边。

　　“长公主，我答应你的请求了，我们都是刀尖上舔血了，没有谁会跟钱过不去了，快来我们身边吧。”

　　汤芷好歹生活在宫廷，见证过无数个密辛，心智早开，自然看了懂对方话的真假。

　　听出对方伪装之下怒气，汤芷潜意识往后瞥，“跳崖比玩弄到死要好。”

　　下定好决心，汤芷视死如归地调转身体直接从崖边直坠而下。

　　冷冽的风拂过汤芷的耳稍，像温柔的母亲温和吻合过脸颊，这一刻，生死看开的汤芷放肆地笑出声。

　　“原来死也是一种幸福。”

　　…………

　　午时的人口贩场里，一个血人被奴隶场里爬出，污浊的脸盘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直接略出她。

　　期间也有好心人见她有一双明亮无暇的眼睛，心里大发慈悲，便上前和这怪物聊了聊，结果却发现她只会发出呜呜的野兽声，连吐人声都不会，都打消了想法。

　　卖主急了，这人浑身没一块好皮，跟个乞丐似样，再卖不掉，她就砸在手里了，暗暗将价钱一降再降，从最开始的一百文降到六十文，最后降至十文，整整比同行低了十倍，也没有人对其感兴趣。

　　归途中，卖主扔她扔了三次，可她却像狗似的死死跟着，死活都甩不掉。就在卖主恼悔不该在路上乱捡人时，一个长得极其英气的男子挽着一个面善的老妇人上前问了问价格。

　　“娘，你不是嫌家里活太重了吗？我买了个人帮你分担分担。”

　　青年人一出声，那老妇人古怪地瞥了瞥，嗔怪道：“傻孩子，不要乱浪费钱了。这人虽干活，但还是要吃饭。”

　　老妇还没说完，青年冷淡地看了眼血人，不在乎道：“畜生而已，把她当人干嘛？二天或三天一喂就可以了。”

　　卖主一听，眼睛都亮了，跟着附和胡乱道：“这位公子说的对，老妇人你不知道，这些人都是罪恶杀人犯的家属，他们小小年纪都作恶多端。老夫人心善，但面对恶人，给他们吃粮食都多余。”

　　说完，老妇惊恐拽着青年的手，想让儿子走。

　　“啧！”卖踢了踢血人的腿脚骨，剧痛里血人明洁的眸子吧嗒掉出泪珠，支吾地低声发出气鸣声。

　　这一幕深深刺痛了老妇的心，她觉得自己的行为刺激到这可怜人。

　　正打算开口，旁边的青年像发现什么新大陆似的，提前开口笑道：“多少钱？我买了。”

　　“十文”

　　“好”

　　一场交易就此完满成功结束，中间没有丝毫问题。唯一的问题就是老妇嫌血人浑身是血，怕人身上带病，担忧会不久病逝在家里。

　　“娘，你就当是为我乡试积善冲喜吧！”青年望着血人脖间的碎玉，低眉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