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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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就这么一直沉，一直沉，仿佛有千斤巨石绑着，拉卓闻均沉入深渊。
到底这么了？卓闻均也不太清楚，只觉得模模糊糊的，周围什么也看不见。
终于，身体停止了下沉，如释重负般，卓闻均静静的站着。
没有人，没有声音，这儿是哪里？卓闻均疑惑的慢慢向前挪着步子。
周围就像有人点了盏灯，渐渐的由漆黑变得昏黄，还在不停的变亮。
越来越亮，直到白茫茫一片，卓闻均发现自己竟置身于迷雾之中。
雾渐渐散开了，远处，依稀有人影跳动。
卓闻均奔跑着向人影跑去，近了，越来越近了……近到卓闻均能够看清那是谁。
一个漂亮的女人，纤细，洁白。白色朴素的裙子穿在她身上，让她看起来如天使一般高贵，神圣。
她手里抱着一个孩子，还是个婴儿吧？她脸上始终挂着柔和的微笑，清澈的眼眸中全是关爱。
那笑容如春风般吹得卓闻均心里暖暖的，虽然知道她没有看见自己，但卓闻均却觉得那微笑是属于自己的，是属于自己的温暖。
卓闻均听不见她在对手里的孩子说什么，他就那么痴痴的看着，看着那女人柔和的笑容，心里暖样样的，竟有一丝幸福、眷恋。
突然，人影消失了，触不及防，周围瞬间阴暗下来，光越来越弱，仿佛心也跟着暗了。
卓闻均不停的奔跑，不停的寻找，不停的叫喊，喊得撕心裂肺。
他想找回那个女人，找回那点微笑，找回那份温暖。
终于，前方，又看见那个女人的身影，白色的裙子，还是那么美，如天使般高贵、圣洁。
卓闻均慢慢停下脚步，他顾不得喘气，伸出手，向她靠近，靠近……一切都没有变，不是吗？
不是！一切都变了！卓闻均的手凝固在半空，他动不了，那女人的眼神让他连血液都冻结了。
那是什么？在女人精致小巧的脸上是冷漠、不屑，甚至仇恨。
太残酷了，卓闻均不可思议的看着她，心仿佛掉进了冰窖。
为什么你要这么看我？！卓闻均的心在呐喊，在怒吼。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这太残酷了。
卓闻均就那么定定的站着，和那女人对望，视线的碰触拧得他心生生的疼。
那女人没有再看他了，她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那么决然。
卓闻均觉得心就像被一把利刃，刮得鲜血淋淋。他低下头，地上是一滩触目惊心的红，在黑暗中格外耀眼。
这是我的血吗？卓闻均笑了，大声的笑了。
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也这么疼，疼得想和我一起死？！
而中突然回荡起刺耳的救护车的鸣笛，嘈杂的人群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卓闻均就像与世隔绝般，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到。
眼中，只有地上那一滩鲜红，把卓闻均惊呆了。
他晃眼从人群中看见，穿白大褂的人将担架推进了救护车。
他不顾一切的冲进人群，伸出手，死死的抓住了担架的一角，他仿佛看见了她，她终于对
他笑了，笑得那么绝望，可还是那么美，仿佛在说：如果我死了，你会心痛吗？
卓闻均愣住了，手不知不觉的松开。
救护车远远的离开了他的视线，只剩地上一滩鲜血，看得他心惊胆寒。
卓闻均什么也顾不得了，拼命的往前冲。
越来越冷，越来越冷，心都冷得没温度了。
前面，有一盏床，上面平躺了一个人，白色的。
卓闻均停下了脚步，他不敢再往前走了，他有预感，再往前走，他的世界就崩溃了。
可那床就像长了脚似的，慢慢向他靠近，逼着他面对。
床上的人用白布罩着，卓闻均知道是谁，可他没办法把布掀开，比掀了这世界还难。
周围都是黑的，只有一缕白光，斜斜的照在白布上。明明没有多亮啊？可卓闻均却觉得这
光闪得他眼睛都睁不开了。
心明明很疼，全身都是冰冷的，只有心疼得让他感觉自己还活着。
很讽刺吧？明明很疼，明明很悲伤，为什么没有一滴眼泪？为什么没有？
卓闻均埋着头，手已经发白了，指甲深深的嵌进肉里，却没有血流出来。
血已经流干了吗？就在刚才，和她的血汇在了一起。
卓闻均就这样埋着头，不管周围是否已经沧海桑田，他都不想动了。
可是，当他再次抬起头时，前面的床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就只有他一个，沉浸在这无边的黑暗中。
不！我不要！卓闻均大喊着，急速向前跑去。
不要只有我一个人！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不要把我放在这无边的黑暗里！不要！
卓闻均不要停的跑，不要停的跑……
周围的景物不停的变换，卓闻均还是没有停下脚步，因为不管再怎么变，都还是只有他一个人。
一个人长大，一个人玩。
一个人在雷雨天，瑟缩的躲在墙角，静静的哭泣。
一个人在书桌前度过多少个不眠不休的夜晚。
一个人回到冰冷的家，屋里不是弥漫着呛鼻的烟酒味，就是那仅有的家具碗碟被砸得满地都是。
一个人忍受着周围人异样的眼光，世间的冷暖，虽然他知道那些人身体里流着和自己相同的血。
不管跑到哪里，都只有卓闻均一个人！
他要疯了！他不停的跑，不停的跑，越跑越快。
周围的景色变了又换，就这么不断的反复，那些令他绝望的画面，历历在目。
可是他怎么也跑不出去，这里是个牢笼，将他困得死死的。
乱了，乱了！
白衣、书桌、碎片、人群、救护车……
微笑、冷漠、仇恨、讽刺、孤独……
一副副残破的画面在他眼前闪过，来来回回，绞得卓闻均头痛欲裂。
他猛的跪倒在地，手捂着头拼命的撕吼，可是这些画面就像刻在他骨髓里一样，这么甩也甩不掉。
周围越来越黑，而脑海中的影象却越来越清晰。
卓闻均的身体没有一点温度，他觉得自己又开始沉，不停的下沉。
为什么我没有死？为什么我没死？！
卓闻均的心在拼命的呼喊。
沉吧，沉吧，就这样一直到死。
“不要！不要啊！”卓闻均挣扎着猛的坐起，头痛得像被车碾过一样。
“怎么了？！”身旁像有什么人，关切的扶着他的肩。
卓闻均的意识这才慢慢的恢复。
果然，自己坐在床上，衣服已经被冷汗浸湿了，而刚才的，不过是一场梦。
“你怎么了？”司马相如熟悉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伸手为卓闻均擦去脸上的汗。
“没事，做了场噩梦，没事……”卓闻均努力的想发出声音，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沙哑了。
司马相如看卓闻均此时面色苍白，嘴唇泛乌，柔亮的头发被汗浸得死死的贴在额上，脸上不停的有虚汗冒出。
哪里是只做了场噩梦该有的情况？！
司马相如吓了一跳，他衣服完全浸湿了，冷得有点微微颤抖，这分明是生病了。
连忙扶他坐好，司马相如握起他的手诊脉。
这……司马相如眉头紧锁，虽然细微到不易察觉，但这脉象的确有问题。
要不是自己今晚喝了点酒，卓闻均又死活要求自己睡得离他远点，不然，自己怎么会连他这么大的动静都没有听见。
司马相如将卓闻均轻轻的抱在怀里。这人，怎么冷得跟冰一样。
“我没事……”卓闻均被他抱着，感受着他的体温，也感受到了他的担心。
“对不起。” 司马相如放开他，用手轻轻抚上他干枯了的唇，乌得让他有些心疼，司马相如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我真的没事……”卓闻均感觉自己流失的力量正在一点一点的恢复，意志也越来越清楚。
司马相如惊了一跳，自己竟然被这莫名的心情搞得有些手足无措，忘了自己当前应该做的。
“快起来将这衣服换了，小心受寒。” 司马相如说着转身打开柜子，取出一套新的里衣。
“哦。”卓闻均勉强站了起来，虽然有点软，但力气基本已经恢复了。
“要不要我帮你换？” 司马相如笑着逗卓闻均。
卓闻均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不劳您大架。”他看出来了，司马相如笑得有些苍白。
卓闻均有些疑问，但也没说，夺下衣服就往屏风里去了。
司马相如看着屏风里倒影出的纤细的身体，仿佛有一股寒气从脚底下透上来，忽然，那清幽的香吸引了他的注意，他猛的反应过来，转身向外屋走去。
夜里，娇若兰绽放着它柔媚的身姿。
司马相如看着它，突然转身对里面的卓闻均问道，“这娇若兰是哪里来的？”
“哦，那是小婧端来的，说是吴大人送的。”
冷，司马相如微微的颤抖着，那股寒气仿佛包围了他全身，旧时的光景又窜到眼前。
“师傅，这是什么啊？好漂亮。”一个小男孩眨着大眼睛，好奇的问一旁高大英挺的男人。
“这是娇若兰，是只有这片山里才有的珍贵兰花。”那个男人带着和蔼的笑容，蹲下温柔的抚摩小男孩的头。
“哦～～”小男孩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那么师傅把他摘下来送给长卿好不好？”
“再美的花，若离开了生它养它的土地，都会枯萎的。”男人微笑着说。
“长卿不要他枯萎，我们就让它在这里吧！”小男孩纯真的说，就如同那娇若兰般，干净得没受到一点污染。
“卿儿真懂事！”男人站起来，回以他赞许的微笑，“不过卿儿要记住，美丽的东西都是有毒的，就像这娇若兰……”
“美丽的东西都是有毒的……” 司马相如嘴里回味着这句话，“有毒的……”
突然，他就像是被雷打中了一般，定定的一动也不能动。
夜噬！
对，那个脉象，的确是夜噬！司马相如开始还一直不敢肯定心中这个可怕的名字，不过现在他确定了，那真的是夜噬。
“混蛋！” 司马相如低低的咒骂出声，这盘棋，司马相如恐怕要输了，而且会输得很惨。
“怎么了？”卓闻均换好了衣服，看见司马相如站在门口，奇怪的问。
司马相如猛的转过身，“没事，你今天有没有吃过什么东西？”
“废话。”卓闻均白了他一眼，“你疯了才一天不吃东西。”
“我是问你除了正常的三餐之外有没有吃过什么粥或者是烤鸡之类的东西？” 司马相如仔细的想了想，今天的主餐阿邦已经向他汇报过了，也派人尝过了，没有这类的食物。
“恩，我想想～～～”卓闻均喃喃的说，“今天快中午的时候小婧给我拿来两盘点心，哦，那时你也在的，然后……”
“然后还吃了什么没有？” 司马相如有些急了。
“然后彤云还给我端了一碗银耳燕窝羹，耶，那不是你让彤云去拿的吗？”卓闻均完全搞不懂他在做什么。
羹？水为阴，那阳呢？“你确定你没有再吃别的？” 司马相如回忆着以前从书上看的有关夜噬的内容。
“确定。”卓闻均不耐烦的说。
今天没有，那就是前几天了。司马相如努力的回想前几天发生的事。
昨天晚上……对了，昨天的刺客！司马相如顿时明白了，原来那刺客并不是为了杀他才来，而是为了准备下毒的条件！？那个是……烟雷？！
一切都明白了，司马相如感到很无力。
一开始就错了，错了，自己一步之差，满盘皆输。
司马相如绽开一丝勉强的笑容，“没事，你快回去睡觉。”说着，司马相如小心的扶卓闻均上床，替他盖好被子。
“别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一会儿我吓得睡不着你赔啊？”卓闻均不满的说。
司马相如轻轻的摸了一下卓闻均的头，他知道，卓闻均也是关心自己，希望自己不要勉强，这奇怪的表达方式司马相如已经习惯了。
坐在椅子上，司马相如告诉自己要冷静，虽然错了一步，可是还没有输，还有是胜算的，只是，这获胜的代价是不是大了些？
夜噬乃一门奇毒，也可说是密药。因为药性阴险为防误用所以下法独特苛刻。
药剂为阴阳两种，需在水火相克的环境中使用，再以娇若兰这中稀少的兰花作引，三者一遇，便是天人难解的奇毒。而这三者其中每一个都是难得的良药。
正是因为这方法奇特，调配不易，所以夜噬已经再江湖失传多年，现在，居然用在了卓闻均身上。
烟雷为火属阳外入，羹为水属阴内服，后又以娇若兰为引。
司马相如不得不赞叹为了下毒吴县令和那黑衣人真是步步为营，用心良苦，从一开始就计划着一切包括自己。
派军队堵杀好让自己将人带入已布下圈套的吴府。
林中一箭，让自己以为他们想要的只是卓闻均的性命。
昨晚的刺客正好借此下毒而自己却认为他刺杀失败，自己救了卓闻均一命。
想到这里，司马相如自嘲的笑了。救命？自己的大意反倒害了他。
非但没有警惕还在上面越陷越深，以为自己能应付那老狐狸和那一路尾随的黑衣人，却没想到自己早已经被牵着走了。
还想着自己有能力完成任务的同时保护卓闻均全身而退。司马相如愤怒的一掌打在桌上，好好的红木桌被震得粉碎。
没想到你们要的不但是卓闻均的性命，而且还要更加残酷的折磨，太卑鄙了！夜噬，居然下这么阴狠的毒药！
司马相如看着屋里已经睡熟的卓闻均，心中充满自责。
夜噬，夜噬人心。
中了此毒的人不会死，而是会在夜里梦到自己心底深处最害怕最想逃避的事，使人夜夜不得安宁，饶得人日渐憔悴，拖个几年，最后不死也疯。
想当初司马相如在书上看见这毒时，就感叹中此毒者还不如一死了之。这毒看似阴柔实则霸道，再坚强的人也抵不住日日夜夜的折磨，就算苟延残喘，到了时日，这毒也会噬咬心脉，让人暴毙而亡。
可是，当时想想的确简单，一死了之？真正是自己身边的人中了此毒，表面上看不出多大的不对,明明还好好的，至少还能活个一年半载，不想他就这么放弃，让生命凋谢得如此之快。可又不忍看他受这折磨，日渐消瘦，想帮他早点解脱。
中毒者生死两难，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关心他的人心急如焚却又无计可施。
因为……
中夜噬者，无药可解。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第十八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