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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第 8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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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皇家,兄弟阋墙这事实在是再常见不过了。
你坐在那个位置上,便是没那个心,身边人也会鼓动你,其他兄弟也会怀疑你。
历来皇权斗争能够全须全尾的退出争夺战少之又少。
水辰早有心里准备,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他知道太子不会囚禁他太久,登基后自会将他放出来。只是京城局面波谲云诡,他不一定能够照料周全,宝钗又怀着身孕,受不得惊吓。便冒险修书一封托耳目送出宫外,嘱咐她就地养胎,暂且不要回京。
想到宝钗,他久布阴霾的脸上终于闪过一丝笑意。等宫里的事情处理完,他就陪宝钗回金陵。他还有好多景色没有和她一起看,在金陵时,她的笑脸格外多。
到时他也闲了下来,他俩游山玩水,教养子女,得山水之间,享人伦之趣。
可这样的幻想并没有持续太久。水辰很快送送信太监那里知道了宝钗早已回京并且已经小产的消息。
信最后还是寄了出去。不过信的内容已经改的面目全非,他嘱咐宝钗照顾好自己,他自有万全之法,很快就会出来和她见面的。
因为先皇后,他心里原是十分敬重太子哥哥的。便是将他软禁起来,他也没有太多的怒气。
只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将宝钗牵扯进来。
谋篇布局者,行一步而望百步。现在他不该轻举妄动的,可宝钗还在家里等他。
……
月朗星疏,蝉鸣鸟叫。太子果然来了。
水辰举杯施施然敬上,“二哥,祝你荣登大宝。”
已是皇帝的太子接过酒杯,丝毫没有饮酒的意思,反而开言说道:“父皇丧期未过,孤不想饮酒。”
“也是。”水辰说着夺过他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
为宝钗,为孩子,为他肚子里窝的一肚子火。
“父皇生前最疼你了。”水辰说完,又给自己到了一杯,歪歪斜斜地坐在桌边痛饮。
闻着扑鼻的酒气,看着满地的酒坛。皇帝质问房内的太监,道:“是谁给他酒喝的?”
水辰笑道:“二哥好生小气,不让人出宫便也罢了。连几口酒都不舍得让人喝。”
“不是不让你出宫。”皇帝解释道。“只是你二哥最近政事繁忙,想着你我之间的交情,请你帮忙罢了。”
“二哥这般抬举我是我的福气。”说着他又抬手饮了一杯。
“你醉了,再喝酒不好了。”皇帝拉住他正在倒酒的手。
“二哥可是口渴了?”水辰挣脱他的手,从壶内又倒出一杯,递与皇帝,嘴里说道,“哥哥请!”
皇帝也只当水辰喝了个烂醉,接过酒杯,放在一旁。
他也没能力在酒里下毒,但是皇帝的防备可见一斑。
“二哥,可还记得那棵梧桐树吗?”水辰故意指着院子里的槐花树问道。
“记得。”他知道水辰说得是南三所的那一棵树。
“我们上一次一起爬树好像是好久之前了吧。”水辰说道。
“是有一段时间了。”
“哥哥,这酒我敬你。”水辰说着,将自己的酒杯敬与皇帝。
皇帝接过酒一饮而尽。
水辰见状,伏地叩首拜安。
两人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皇帝一开始就知道水辰没醉,偏生等他礼毕,才扶他起来道:“八弟不用如此多礼。”
水辰摇头道:“祖宗之礼不可偏废,哥哥于我,先是君臣,再是兄弟。”
“你可是怪为兄今日登基大典为请你前去?”皇帝问道。
水辰摇头道:“哥哥自有主张,臣弟遵命就好。”
“为兄也是迫不得已,”皇帝说着,挤出了两滴眼泪,“孤登基得突然,这宫中没有你坐镇,孤实在是放心不下。”
“我省得的,”水辰说道,‘家不可一日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君。’
“家不可一日无主,”皇帝说着,笑出声来,“你也好久没有回家了。明日一早你便出宫去吧。”
“谢陛下。”水辰说道,“只是手中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完,不敢歇息。”
“哦,是何事?”
虽然是刚登基,皇帝的威严已有了十成十。
“父皇在世时交给我两座矿山,希望能充盈国库。只是我资质平庸,才疏学浅,且又从未接触过这些。这几年来账目上也没什么进益。若皇兄能够选贤举能……”
“贤弟无需多言,这矿山既是父皇托付于你的,皇兄自然也信得过你。”
“臣弟虽有心分忧,却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自父皇授命以来,臣弟就夙兴夜寐,未敢有丝毫懈怠,但矿场……”
皇帝再次打断水辰的话,“贤弟此话严重了,谁不知道你是我们兄弟几个中最有经营头脑,莫说你在京中的铺子。每年献给父皇的礼物中,就属你的最为精巧别致,与别个兄弟不同。”
“皇兄谬赞了,”水辰说道,“可不敢居功,这些礼物都是家妻备下的,多是家妻带过来的嫁妆。”
“孤记得端王妃是金陵薛家,祖父是紫薇舍人,其父也是十三行行长,家里的稀罕玩意儿确实不少。”
“稀罕玩意儿不敢说,旧东西还是剩得些的。妻舅远不如其父。虽继承家资,却也败落得七七八八了。只有那些个死物,才勉强留存了下来。”
“哦,我可听说他才在京中开了家酒楼。”
“正是为了此事,”水辰说道,“薛家人丁单薄,便是吃喝玩乐,其父留下的银子也不是那么容易挥霍得尽的。可若是开茶楼酒楼,大把银子砸下去也听不到个水声。”
“也是,哪能人人都有八弟这般的才能?这矿山还是交给你,孤才比较放心。”
见皇帝没有再盯着薛家,水辰的心内稍稍当下一点,继续说道:“皇兄任命,臣弟本不该推辞,只是臣弟近来总是无故心绞痛,恐负皇恩。”
“这……”
水辰知道二哥需要个台阶下,因此故意说道:“臣弟这里倒是有个人可以像皇兄举荐。”
“谁?”
“张友之。”
“他?”
“他原是贵州人士,当地的风俗习惯、世情事礼也比臣弟更为熟悉,况又都曾在户部做过主事。虽说曾被贬谪,也不过是因那年蒋士楠案而受到牵连。”
“这个人我略有些耳闻,确实是有些能力的。”
何止是有些耳闻,那人原就是太子的亲信,水辰就是知道这点才特意提出他的。
“可他毕竟没什么资历。”
“这倒不必担心,”水辰解释道,“虽说这两座矿山是罕见的富矿,但是每年开采量毕竟有限。臣弟上疏力荐,想来也没有谁会反对。”
“这……”皇帝嘴角勾出了一抹笑意,“那就有劳八弟了。”
水辰抱拳道:“能为皇兄分忧,是臣弟的荣幸。”
“你既有这份心,为兄就与你交个底,”皇帝缓缓说道,“北边的战事你也是知道的,大哥现在都没有办法赶回来。”
大哥北征,他南下。在这个节骨眼上,身子骨还算硬朗的父皇暴毙了,其中若是没些个秘辛,他心里多少是有些不信的。
“嗯。”水辰只是应了声,并不往下接话。
“因着父皇的丧事,锦衣卫里的人手里又抽调了一大半。”
水辰问道:“依皇兄的意思是要从哪里再抽调些人手过来?”
“如果朕没记错的话,京营节度使王子腾,好像是是弟妹的母舅吧。既是一家人,这事便交给你去办了。”
水辰心里一咯噔,面子上却丝毫不显。
“皇兄既要挑人马,必然选的是精兵强将,这京营节度使里多是京中子弟,他们溜须拍马游手好闲者多,真才实干者少之又少。”
“朕陪父皇阅兵的时候看到的可不是这样。这话该不是你为了偏私你亲家而刻意编纂出来的吧。”皇帝虽是笑着说的,可话里话外的意思却格外明显。
“皇兄明鉴,攀援结党这事臣弟是玩玩不敢做的。而且臣弟好歹是读过几天书的人,这‘亲亲尊尊’的道理臣弟还是明白的。论血缘,皇兄与我更亲近,论尊卑,皇兄贵为天子而他不过一个臣子。犯不着为了他而怀了皇兄的计划。”
“哦!那你说为兄应该从哪里抽调人马?”
“这御林军原是为国效力的,皇兄如今登基了,为何不抽调御林军的人手。”
御林军的首领杨万云是原大皇子的亲信。大皇子如今虽远在北疆,可万一带兵回来逼宫,这杨万云的人马定会与他来个里应外合。
皇帝笑道:“这御林军里虽有不少精兵强将,却也有不少性格粗鲁、言语傲慢、爱弄口舌之辈,生出是非来可就不好了。”
“昭昭日下,朗朗乾坤,紫禁城内哪能由得他们撒野。便是有不懂事的,也不会分派到宫殿驻守。即使是出了问题,也有巡逻的锦衣卫解决。”
让皇帝放下戒心并不容易,尤其是他现在草木皆兵的状态。
最好地办法是将计就计留在宫里,等一切尘埃落定再出宫。既不折一兵一将,也不损一丝一毫。
可宝钗才刚小产,家中没个人照顾,他心里实在放心不下。少不得丢些兵马和银子投诚。
两座矿山、离避暑行宫很近的几个庄子、靠山的田庄、还有一今年收的现银,终于换来了皇帝的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