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谭》压扁了的红烧肉

26、第二十六章 小青菜

　　大清早，陆渊叫起荣琪，让他起来吃早饭。

　　荣琪一晚上都没睡好，天将亮时才入了眠，此刻自然是不愿意起的。

　　“你昨晚没怎么吃东西，现在不饿么，我做了早饭，起来先吃再睡吧。”陆渊扶起荣琪，给他套上了衣服。

　　听陆渊如此说，荣琪自然是愿意起来的，却仍然懒懒地靠在陆渊身上，仿佛是个没有手脚的木偶，荣琪心想着，往日不都是叶欢伺候他的么，今日怎么……可是也不再细想，难得让师父伺候一次，他就闭眼享受吧。

　　等来到餐堂时，却没有其他人影，他细心打量了一会儿，心里想着是不是师父知道了昨晚发生的事，越想越紧张，捧着碗咽了口粥，却被烫得直往外吐舌头。

　　“我安排叶欢与幽罗处理其他事情，”陆渊拿过粥碗轻轻吹了吹，再放到荣琪手中，“海凉州暂时走不开，过几日朝廷那边会派一些官员过来，等完成交接，就可以回京都。”

　　荣琪轻轻点了点头，就在此时天空突然暗了下来，一阵风吹进堂内，有些冷。

　　外面下起了雨，雨水冲刷着地面，空气中泛起了浓厚的泥土味道，荣琪笑道：“师父下雨了！”

　　“是的，下雨了。”

　　下雨了，意味着海凉州的旱情终于结束了，雨水降临，生命便会继续得到滋润繁衍，这座空城会慢慢重新有新的生命诞生，一切周而复始，得到延续。

　　饭后陆渊收拾了碗筷，便回了书房，荣琪不愿意一个人待着，便也跟着待在书房里，陆渊处理着政务，他则捧着一本书，掩着面呼呼大睡。

　　等睡醒时，他揉了揉眼，却不见陆渊踪影，便出去四处找人，最后竟是在厨房里找到了陆渊，也不知是从哪里寻来的新鲜瓜果蔬菜，荣琪眼冒星光，这几日吃红薯干粮吃到胃里泛酸水，看到新鲜的菜，竞有些想哭。

　　“等一下就好了。”陆渊见荣琪站在一旁一副将要流口水的模样，忍不住笑道，的确这一路来，他受了不少苦。

　　桌上摆了两菜一汤，都是清淡的小菜，荣琪却吃得十分满足。

　　“师父，你知道么，我竟然最爱吃你做的小青菜，你怎么可以把我最讨厌吃的菜做得这么好吃啊！”荣琪抚着肚子夸张道。

　　“喜欢的话，以后经常给你做。”做饭这件事情陆渊其实也手生的很，应是无师自通吧，他吃自己做得饭菜感觉也就还好，既然荣琪爱吃，他自然是高兴的。

　　饭后雨便停了，空气清新了不少，荣琪精神不错，心情也极佳，便拉着陆渊，想要出去逛逛看看。

　　雨后天便渐渐转凉，陆渊拿出一件略厚的外衫让荣琪穿上。

　　荣琪看着陆渊如此这般照顾他，忍不住笑道：“师父，在你眼里我是不是一个小孩儿啊。”

　　“不是，”陆渊一边替他整理衣衫一边道，“你是太子殿下。”

　　荣琪听了便又笑着问道：“师父，太子殿下是不是很重要啊？”

　　“自然。”

　　“那我是不是很重要啊？”

　　“……”

　　荣琪突然捧腹大笑起来，也不打算听陆渊怎么回答，便蹦蹦跳跳跑到院外，跑去玩了。

　　陆渊则跟在后面，看着他笑笑闹闹，顿时这几日紧绷的心情也暂得一时缓解。

　　雨后的阳光透着清澈舒缓，街道上空无他物，入目所见所闻皆只一人，阳光与露水皆笼在那人的身上，陆渊不知为何突然想到初相见时，那一身朦胧地裹在水汽之内的那人，六百年前如此，六百年后亦是如此，自始至终都是那个人。

　　街道荒凉，竟一个人也没有，荣琪不禁放缓了脚步，这座城太空了，空得让他心里慌张，他转首，陆渊就在身后。

　　“师父，人都不见了？”荣琪问道，他知道这座城本身就有很多行尸，可是……

　　“是的，他们都去了应该去的地方。”陆渊回道。

　　“师父，这里是我朝的土地，这里的人是我朝的子民，他们不能枉死，是什么害得他们变成了行尸？”荣琪目光突然变得坚毅起来。

　　“你放心，一切我都会处理好。”

　　荣琪继续在街道上逛着，满街萧索，他看到了沿街的小铺，店门还是开着的，牌匾歪歪扭扭的挂着，因为下了雨，洗刷了灰尘，便干净的向人展示着，它本是一家喜铺，大红的牌匾，殿内展示着几件镇店的喜服嫁衣，还有几件摊开在展面上，应该是有人试过，刚换下还来不及重新……

　　再往前走又看到了一家酒铺，店门也是开着的，但是却闻不到酒香……

　　大街上不知为何出现了一只竹马，“马头”早已被压扁，没了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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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陆渊拉着荣琪回到院中，简单吃过晚饭后，荣琪便说困了，直接回到了房间。

　　陆渊也未管他，他知道荣琪向来如此，天大的事情，于他而言睡一觉就好了。

　　他回到书房，拿出通灵镜与幽罗联系，幽罗秒接，在灵境另一头骂骂咧咧道：“陆渊你知道我今天碰到了谁么？我碰到了我前世的那个老婆了，我的天哪，吓死我了！我在大马路上，不小心踩了她一脚，她把我骂得狗血淋头，悍妇果然是悍妇，几生几世都是悍妇。”

　　陆渊被他叽叽喳喳吵得头疼，却也耐心听他说，他说完了，陆渊便柔声问道：“可寻到煞的踪影了？”

　　幽罗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一般，“没有，啥都没有。”

　　“辛苦了，你再找找，煞喜欢潮湿阴气重的地方，坟地、乱葬岗、死牢、屠宰场……”

　　没等陆渊说完，通灵镜“哔”得一声，灭了。

　　陆渊拧了拧眉，放下了通灵镜，反思了一下刚刚的对话，觉得自己好像的确有措辞不当之处。

　　此次便算了，下次注意吧，陆渊内心告诫道。

　　与幽罗通完话后，又唤了两名阴兵，让两位阴兵传话给其他阴兵，生前有谁家本是海凉州人的，托梦给他们的亲人，若此世家人在异乡，便托梦让他们回乡，让他们重新在这座城里扎根，发展。

　　至于有什么动力能让离乡背井的人重新回来，无外乎是老家的院子下，老祖宗曾埋了好多的宝贝。

　　如此交代完后，陆渊便放松了身体，简单洗漱了一下，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准备好好休息。

　　可是正当打开被子时，却发现荣琪早已躺在被窝里睁着眼睛，目光炯炯地等着他。

　　“师父，我一个人不敢睡。”荣琪瑟缩在被窝里，露出个脑袋，可怜巴巴道。

　　“……”

　　陆渊重新盖好被子，压了压，而后转身拿了一床棉被铺在地上，便躺了进去，准备入睡。

　　荣琪见他这般，便往外拱了拱，望着陆渊的背影，半晌他轻声道：“师父，你会一直都在么。”

　　那边没有回应。

　　好一会儿后，陆渊翻了个身，与荣琪突然四目相对，月光映得目光幽幽如点漆。

　　“会一直在。”陆渊柔声道。

　　荣琪忍不住嘴角含了笑，闭着眼睛终于安心睡着了。

　　半夜，陆渊平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望着虚空，漆黑的眸子里，映出了前世过往。

　　曾几何时他说的是，滚！

　　这个字，不论何时只要再从脑中拎出来想起，仍然是如同利刃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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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一直在么？

　　当然，哪怕你让我滚，那我也会滚到你的身边，不离不弃，除非灵灭魂散，彻底销亡于三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