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愿师》季晏之

67、第六十七章

　　顾云越想越气，气得使劲拍开赵开岳的手：“让开！我要过去。”

　　赵开岳放下手，侧身将路让开。

　　顾云：“......”

　　这个时候这么听话干什么！

　　他气冲冲地走了，可把传旨的太监给惊呆了。他从小就伺候在皇上身边，看着皇上从皇子，再到太子，最后荣登大宝，也因此成为皇上十分信任的人。在宫里，皇上的信任就是他最依仗的东西，他清楚地知道什么该说，什么该做，从不多嘴。所以，他在宫里的生活不说有多享受，至少也比一般人如鱼得水。

　　这次，来大漠传旨，就是他从出生以来到到过的最远的地方，受过最大的罪了。

　　从上京到大漠，路途颠簸，到军营的时候已经是精神怏怏的了。结果他看见的东西让他突然一震，他看见了什么？

　　军师打将军，将军还好脾气地没有还手？

　　难道是他意识不清醒，已经出现幻觉了吗？

　　赵开岳看着顾云的身影消失，才慢慢朝呆愣在原地的太监走去。

　　他在传旨太监面前站定，盯着他的脸，半晌启唇轻道：“冯公公。”

　　他不怎么在上京待，回京也基本上是在皇宫里同皇上汇报大漠军情。所以虽然他叫不出上京大多数人的名字，却清楚记得皇上身边时常伺候的冯公公。

　　冯公公是皇上身边贴身伺候的人，皇上派他来，必然是有十分重要的事，不能假手于他人。

　　冯公公回过神来：“赵将军，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赵开岳看着冯公公手里的明黄色锦盒，眯了眯眼，又见冯公公半天没有动作，出声提醒：“冯公公，圣旨。”

　　“哦，对，圣旨。”冯公公将包袱递给旁边的小太监，打开锦盒，取出圣旨，起调是悠长的一声：“大将军赵开岳接旨！”

　　“臣接旨。”赵开岳按住腰间的佩剑，单膝着地。

　　就算是单膝跪地，赵开岳在身高上也是绝对碾压一众人，久在沙场，身姿挺拔，浑身的血煞之气怎么都掩不住。

　　有那么一瞬间，冯公公在他的气场之下，甚至都不敢说话，分明是跪着，却莫名给他一种居高临下的睥睨感。

　　冯公公捏着圣旨，再开口时，声调已经小了不少。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大将军赵开岳驻守大漠，战功卓绝，朕心甚慰。然胡笳一族野心勃勃，联合古兰，妄图毁我大齐江山，特命卿于三月内，必取胡笳，以振我大齐国威。卿此！”

　　好不容易念完了圣旨，也不知道是天气太热了还是怎么的，冯公公背上渗了一层薄汗。

　　按理说，圣旨念完了，该就有人来接旨了，但是跪着的人没动，冯公公也不敢催，就这么僵持着。

　　赵开岳倒不是故意不起来接旨，而是他在想事情。

　　胡笳和古兰一北一南，胡笳最近是有点动作，可他们的确也没发现胡笳和古兰的人暗中往来，皇上远在上京，又是怎么发现的？

　　再者古兰就是个巴掌大的小国，臣民不多，国土更可以说是弹丸之地，两者相距甚远，他实在想不通胡笳和古兰联合有什么好处？

　　这眼看着就要到中午了，头顶的日光越发灼人，冯公公有些忍不住了：“将军，赵将军，接旨了。”

　　赵开岳抬起头，才恍然他忘了接旨：“臣接旨。”

　　冯公公一看圣旨接了，心里松快了一大截：“赵将军，皇上还有话带给你，我们去帐里说？”

　　“好。”赵开岳也不意外，这件事属实有点奇怪，皇上不可能平白无故下令三月攻下胡笳，而且这胡笳和古兰勾结的事，他也必须问清楚。

　　帐里只剩赵开岳和冯公公两人，跟在冯公公身边的小太监也被打发到了门口。

　　赵开岳：“冯公公，有话不妨直说。”

　　冯公公‘诶’了一声，从袖兜又掏出了一封信，递了过去：“皇上料到将军会有疑惑之处，但各中秘辛不好宣之与口，只能写了密信，皇上说了，将军看到便能明白。”

　　赵开岳将信展开，越看越觉得心惊，这上面的事太过荒唐，也太过离奇，这事换个人来说，他都不会相信，可偏偏是皇上。

　　若不是实实在在肯定，皇上不会拿这些事开玩笑的。

　　不久前，大齐安插古兰的棋子冒死向上京递了消息，言明古兰正在研制一种吃了能让人瞬间体能暴涨的药。

　　吃了这种药的人不知疼痛，不知疲倦，除非彻底丧命，否则就算是残疾，也会爬起来进攻，他们心里只会有一种念头，那就是杀人，杀了所有与他们为敌的人。

　　古兰暗中抓了不少周边国家的乞丐、流浪儿做试验，药已经研制成功。古兰的人没用在自己国家的人身上，而是暗中与北边的胡笳做了交易，将这药给了胡笳的人。

　　这消息传回来没多久，棋子就再没了回音，而胡笳、古兰两国的人却接连派了使臣入京。

　　明面上说的是进献宝物，求娶公主，实际上却打得是另外一番主意。

　　臣服之国，一来就求娶公主，还指名要拥有皇室血脉的正统公主，皇上自然不会答应。

　　他们就是知道皇上这个反应，根本没想联姻成功。

　　选在差不多时间入大齐，一是为探听虚实，二是为两国会面选了一个光明正大的场合。

　　这样的行为，实在是挑衅！

　　赵开岳将密信撕得粉碎，打开火匣子烧了个干净。他突然想到了之前顾云去接陆闻时遇到的那波人，听回来的将士说，那些人身法诡谲，而且体能极好，最关键的是同这信上描述的一样，非死不得活。

　　可这些人像怪物一样，真的要打死哪有这么容易。

　　看来，信上所言非虚，胡笳得了古兰城的药，已经迫不及待要开始试验了。

　　这种药违背人的发展规律，超越人体的体能极限，有没有副作用先放在一边，一旦大规模投放到战场之上，威力有多大，不用想也知道，就算大齐的军队再多一倍，恐怕也抵挡不住。

　　“我知道了，还有什么事？”

　　冯公公看着信都烧成灰了，还没有要离开的迹象，那就是皇上还有话了。

　　“将军聪慧，皇上的确还有两件事要说。”冯公公说：“第一件事，皇上说了，此次将军若得胜回京，他愿在京中择选高门贵女，为将军赐婚。”

　　冯公公咳了一声：“太傅家的千金就不错，将军可作考虑。”

　　眼看着赵开岳的脸色开始变了，冯公公立马补充：“当然了，皇上说这还要端看将军的意愿。”

　　这句话一出，赵开岳的脸色才慢慢开始缓和。

　　看来，皇上还记得当初答应他的事，没有强硬赐婚。虽然他也知道就自己这个身份，不可能不成婚的。但手握兵权，做臣子的尺度就要把握住了，成亲的对象也要慎重再慎重。

　　是以，他根本就没把赐婚太傅千金的事当真，未来帝师的千金，身份贵重，太傅更是桃李满天下，自己若是跟他们联姻，那就是一文一武都占齐全了，皇上不会乐意看到这种情况。

　　恐怕，就这么说一句话，也只是为了试探自己而已，一方面彰显君臣和睦，另一方面又可以试探自己的态度。

　　君臣关系，向来敏感，特别是扯上兵权。

　　“还有一件事呢？”赵开岳想通了其中的关节，心里也不慌了，还有空给自己和冯公公倒了一杯水。他本就不想与朝中那些大臣搭上姻亲关系，皇上的试探在某些方面也算与自己不谋而合。

　　冯公公受宠若惊地接过杯子：“还有一件事，也没什么打紧的，就是军师恐怕要提前回京了。”

　　‘砰’的一声，赵开岳手中的杯子碎了，不是摔在地上摔碎的，而是活生生被捏碎的。

　　手上鲜血直流，头上青筋暴起，冯公公吓得嘴都合不上了，搁下杯子，拿着帕子，慌忙将伤口缠上。

　　“将...将军，这......”冯公公是真的吓到了，话都说不圆了，军营的东西不是那种华而不实的，将士们训练，大手大脚，手劲也大。所以供给这边的东西，就一个原则，经摔！

　　这么瓷实的杯子都被捏碎了，这得是用了多大的劲啊......

　　赵开岳受伤的左手被他自己托着，就这么一会儿，帕子已经被浸得血红血红的了，血滴滴答答，流在地上，在安静的帐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大概能猜到顾云提前回京是他的姐姐，如今的清妃娘娘的意思，胡笳和古兰勾结，大漠恐怕马上就要开始打仗了，她担心弟弟，皇上又心疼清妃。

　　情理之中，理所当然。

　　反正明年顾云也要回去了，对皇上来说，早一年晚一年的，都不碍事。

　　他起身，踩着靴子，将地上的血痕给抹了，又到里间用药将伤口处理了。

　　赵开岳出来的时候，正叼着纱布将结打上，纱布自虎口缠了一圈，手指倒是都露了出来，一点都不影响正常活动。

　　虽然在冯公公看来，这缠的不是很好看，但是他看得清清楚楚的，没出血。

　　他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