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愿师》季晏之

63、第六十三章

　　夹菜的筷子一顿，林晏兮觉得要完，这将军不会是想打败胡笳，一统整个大漠吧......

　　要是他的执念是这个，那岂不是要拿到血玉，就得先解了这个执念？

　　当将军的，执念都如此远大宏伟了吗？

　　一顿饭吃的她是难以下咽，陆闻以为是饭菜不合她胃口。但在席间，有其他人在，也不好多问。

　　好不容易捱到出了门，陆闻才得了机会，小声问她：“刚才脸色怎么这么难看？饭菜不好吃？”

　　“不是。”林晏兮摆摆手。

　　军营中都是大锅菜，什么七杂八杂的切碎在一个锅里炒了炖了，做成大杂烩，菜品样式就那么几样，好的话有重盐的水煮牛肉，不好的话，馒头白菜大叶子，都吃了这么多天了，现在才说不好吃，她的反应也忒慢了一点吧。

　　陆闻看她欲言又止的模样，憋得很是难受：“你有什么想问的直说就是。”

　　林晏兮想问又不想问，最终还是没能坚持住：“将军都是文武双全的吗？他能文斗大学士，武打练家子吗？”

　　她实在不能想象如果这将军的执念真是一统大漠，难道她还要骑着马冲锋陷阵杀敌么？想了一想，她又开始怀疑这将军到底是不是血玉的宿主了，如果不是，她也不用在这儿愁了。

　　天权，又名文曲星，守身命，作科第之客，一跃龙门。这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征战沙场的将军该有的特质，可七方锁明明指向主帐，当时主帐里除了军医只有那位将军了。

　　为了求证，她还在军医出来时专门试探了一下，事实证明，七方锁在他面前毫无反应。

　　她想问的是一回事，但这话听在陆闻耳朵里又变成另外一回事了，他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你对他感兴趣？”

　　林晏兮：“我对他身上的东西感兴趣。”

　　“哦。”陆闻移开眼神：“赵将军武打练家子倒是不错，但是文斗大学士，你确定你说的不是顾云？”

　　顾云？这又扯上他什么事？

　　“顾云可是上次科举的榜眼，赵将军是一仗一仗打出来的功绩，一文一武，套在他们身上也算合适。”

　　这话他没避着人，前面的朱副将听到倒是颇感兴趣，也加入了他们的话题中：“大人这是在说顾军师和将军吗？”

　　陆闻朝林晏兮一点头：“朱副将可能对赵将军的事了解的更多，你有什么想了解的可以直接问他。”

　　朱副将乐呵呵的：“对，林姑娘有什么可以直接问我。”

　　这话都挑明了，她也不扭扭捏捏地矫情了：“这顾军师是榜眼？那他怎么没在朝廷任职，反倒来了大漠当了军师了呢？”

　　朱副将的脸色微微变了，林晏兮怕他误会什么，解释道：“我没有说大漠不好的意思，朱副将不要误会，我纯粹是好奇。”

　　“我就是奇怪，顾军师不是跟陆大人同年科举吗？”朱副将说：“听说，当初两人都是热门的状元人选，只是不知道怎么的，一个退出殿试，一个来了大漠。按理说，陆大人应该更清楚其中的缘由才对。”

　　陆闻从容应对：“我可比顾云先离开科举场，之后的事我也不大清楚，正好聊到这儿了，我也想知道为什么，顾云为什么会选这个地方来历练？皇上可是说了，五年时间结束，顾云就得回上京了。”

　　朱副将听罢，眼神闪躲：“这末将也不是很清楚，大人还是直接问顾军师比较好。”

　　眼看着就要到主帐了，话题自然而然地在这里就结束了。

　　临到进主帐前，林晏兮还在想这个问题，怎么看都是顾云更加符合天权星的特质，为什么偏偏七方锁会指向赵将军？

　　“砰”地一声，帐里传来声响，像是碗摔在了地上。

　　老高一路上闷头走着，这会儿听见了声响，比谁都冲得快，结果刚掀开帘子就被吼了出去。

　　一只手搭着帘子，悬在半空，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朱副将见状，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退下，他隔着帘子道：“将军，陆闻陆大人来了。”

　　等了半晌没人应，朱副将像是已经习惯了这种情况，回头做了个请的姿势：“陆大人，请进吧。”

　　陆闻点点头，几人鱼贯而入，老高跟在朱副将身后，进了帐就躲到角落里去了，生怕再被吼一次。

　　虽是主帐，可除了几块屏风外，也没有什么可遮挡的地方，帐里的情况瞧得清清楚楚。唯一的一张木架子床上坐着一个男子，他看起来约莫三十一二的年纪，剑眉星目，眉宇轩昂，披了一件外衫，胸口处露出斜缠了一圈的白布条，虽然唇色苍白，但却掩不住此人身上的英气。

　　顾云正站在他的左边。

　　“赵将军。”陆闻拱手行礼。

　　赵开岳镇守大漠多年，于大齐而言，是真正的有功之臣，不似上京有些徒有虚名之辈，只知钱权争斗。比起他们，赵开岳值得敬佩。

　　“陆大人，久仰大名。”赵开岳开口道：“听说你是顾云的朋友。”

　　陆闻点头：“没错。”

　　赵开岳抬起眼眸：“既然是朋友，怎么就没拦着他？你可知道如果不是我，他差点就回不来了。”

　　陆闻越听眉头皱的越紧，还等他说什么，顾云先说话了：“将军，够了！他是我朋友。”

　　顾云忍不住顶了一句，但又觉得在这么多人面前驳了赵开岳的面子，似乎不太好，干巴巴地说了一句：“药洒了，我再重新去倒一碗。”

　　说完，也没再管其他人，直接出了门。

　　赵开岳被说了，还是被自己的军师说了，这会儿的心情实在不太美丽：“陆大人，赵某刚才失言了，还请谅解，今日太晚了，明日我再略备薄酒，为大人接风洗尘。”

　　话里下逐客令的意思太明显了，当着面，朱副将连话都不好圆。

　　一行人，一起进去，一起出来，没待到一刻钟。

　　回去的路上，朱副将一直在替他家将军解释：“大人，将军是近日被这胡笳的事所恼，一时情绪失控，才口不择言，您一定见谅，将军平日不是这样的。”

　　陆闻的脸色不是很好，又一直没说话，朱副将以为他生气了，斟酌着继续说道：“您也知道，军师身为榜眼，却选择这样的地方历练，也不像能上场杀敌的兵将，不好立功绩。将军器重军师，今天也是出于担心，这才......呃”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陆闻脸色更不对了。他停下脚步，想问什么，踌躇了半晌，终是什么都没有说，直接回了休息的大帐。

　　朱副将看着着急，也不知道今天将军是怎么了，说话阴阳怪气，夹枪带棒的，平日也不是这样的啊。

　　他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又往顾云的大帐去了。

　　这解铃还须系铃人，还是给军师说说，让他去说吧，横竖这话题也跟他有关。

　　想着脚步又加快了不少。

　　陆闻进了帐里，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猛灌了一口。一杯水见底，再想倒时，却发现桌上水壶空空如也。

　　沐英立马拿了水壶，准备去加点水，却被陆闻叫住：“你们都坐。”

　　这个你们，自然指的是林晏兮和沐英两个人了。

　　他似是不知道怎么开口，酝酿了半晌才开口道：“你们觉得顾云和赵开岳怎么样？”

　　这话题开的毫无预兆，沐英还以为他家大人会直接开始说赵将军脾气不好：“额...都挺好的，都挺好的...”

　　陆闻对这回答不满意，又转头看着林晏兮：“你觉得呢？”

　　林晏兮：“一文一武，不是你说的吗？”

　　这什么毛病？顾云她也只是见了几面，赵开岳更不用说了，除了今天不太愉快的一面，连名字都没听过。

　　问她有什么用？

　　陆闻叹了一口气，脸上挂着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那你们觉得他们关系怎么样？”

　　两人异口同声：“很好啊。”

　　林晏兮摇摇头：“怎么了？说清楚点，你这话问的不清不楚的，我们能说什么，你还不如去问其他人，好歹这么多年相处，也比我们了解些。”

　　对，这么多年，这军营里的人必然比他们了解的多，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妥当。

　　这事他也只是猜想，毫无依据，若遇着稍微心思敏感的人，察觉到了什么，无稽之谈也能被坐实了，到时候这事情就收不了场了。

　　况且，今日赵开岳语气虽然怪了一点，可万一真的是关心则乱，他这么冲动去问，更加不好。

　　他只希望自己猜测错了。

　　主帐里，赵开岳盯着地上未干的一团药渍发愣，盯了好一会儿：“老高。”

　　老高慢吞吞从角落里走出来。

　　赵开岳语气有些低落：“他没事吧。”

　　老高使劲摇摇头，打着手语：军师没事，就是有点生气。

　　“我知道。”赵开岳站起身，走到窗边的矮柜子上，上面一团麻布覆于其上，方方正正，连四个角都盖得严严实实。

　　“可他不该手上不该沾这些的。”

　　这话说的极轻，像是在对老高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