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愿师》季晏之

38、第三十八章

　　唐府内，老管家正在大厅走来走去，焦急地踱着步，来回地卷着衣袖，时不时地往门口的方向望去。

　　半晌过后，老管家终是忍不住：“来人！来人！”

　　小厮忙不迭地跑出来，老管家这时也顾不得其他的了：“去把府里的人都派出去，都给我找！从酒楼到府里不过两条街的距离，人总不能凭空消失，找不到大公子，所有人都得遭殃！”

　　“诶，好！”小厮得了令就要出门，又被老管家叫住：“顺便去把二公子给找回来！府里没有就去赌坊、去青楼找，出了这么大的事，一个二个都不让我省心！找着了死也要给我带回来，听见没有！”

　　小厮心惊胆战，连连应道，出门的时候差点被门槛绊个脸朝地，他来唐府也有几年了，头一次见老管家这么上火，往常府里有大公子坐镇，再着急火燎的事也能给捋平了，这会儿没了主心骨，人也乱了。

　　——

　　城里最大的青楼，此时大门紧闭，灯火通明，楼里欢声笑语，举目望去，四下皆是缠绵之景，连空气里都被暧昧的气息包裹。

　　这青楼也分等级，从下往上，最高的一楼便是最为尊贵的客人准备的，凭栏远眺，俯瞰整个扬州城，视野开阔，配置也是一顶一的好，连用的熏香都是从外属的藩国专门买来的，用了特殊比例调制，香味若隐若现，似有若无，悄无声息将人的欲望调之顶点，比那些烟雾缭绕的劣质催情香不知好了多少。

　　顶楼很少有人能上去，因为一掷千金也只是够开个门，扬州虽然是个富饶之地，这样大手笔的人却也很少，扬州的大家族倒是有这个实力，但是家教门槛绝不允许他们去做这样的事，至少，明面上不会。

　　只除了......扬州首富唐府的二公子。

　　此时，老鸨正在通往最高楼的木板楼梯上，面前黑压压站着的是一群唐府的家仆。为首的正是老管家派去的小厮，小厮听着顶楼房间传来的调笑声，心里着急的不行，二公子绝对在里面没错了！

　　小厮狠一跺脚，连木板都在颤抖，他恶狠狠地说：“让开！耽误了唐府的事，你赔的起吗？”

　　老鸨也是一脸的为难，她当然知道唐府得罪不起：“楼里也有楼里的规矩，现在已经是宵禁的时间，我能放你们进来已经是看在唐府的面子上了，可是楼上的那位我也得罪不起啊，没有里面人的答话，我不能放你们进去。”

　　小厮也不管老鸨了，直接用手将她往旁边一掀。老鸨也是个猛的，膀大腰圆，这种事遇到过不少，多少会点腿脚功夫，再加上这体型，小厮出了一头的汗也愣是没掀动。

　　楼梯本就窄，老鸨一人就将过道堵得严严实实，带来的人在这里也施展不开。

　　“二公子！二公子！”小厮破罐子破摔，干脆就地喊了起来，企图引起门里人的注意。

　　小厮就在她跟前，声音直穿耳膜，老鸨堵住耳朵，任他喊。

　　门里调笑声不断，根本没受影响，小厮的嗓子都喊哑了，老鸨看不过眼这才好心提醒道：“小哥儿，这进了顶楼的人，是听不见外面人的任何声音的，你别白费力气了，不然你以为我每年花大价钱买来的香料是做什么用的，真要谁都来闹一闹，我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都说花无百日红，她们这座楼能在扬州城长盛不衰，除了层出不穷的花样，靠的就是口碑，宾至如归，时间没到之前，绝对不会有人打扰。来楼里寻欢作乐的男人不少，为此来楼里找茬的女人也不少，她们要做的就是在时间到之前拦住这些人，而进了房的人受熏香的影响也不会听见任何房外的声音。

　　全心全意，酣畅淋漓。

　　小厮气的脸都绿了：“我...我可是大公子派来的，你觉得你得罪不起里面的人，就能得罪得起大公子了？！”

　　“这...”老鸨有些犹豫，唐家是大公子掌权，这点她还是知道的，如果真是大公子的意思，这两厢相比取其重...

　　小厮看着老鸨脸色略有松动，以为这下终于能成了，结果没想到她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不然把大公子请来？只要见了大公子，我二话不说，立刻马上让路！”老鸨也是个谨慎的，唐明她不能得罪，但楼里的规矩也轻易不能破，不然有一次就有二次，没有逼不得已的理由，这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口碑付之一炬，不用唐明出手，这坏了信誉，生意也做不下去了。

　　这大公子要是能来，他不早请来了，还用在这儿浪费口舌！

　　小厮探头往上看了一下，从他的角度只能勉强看到门的中缝线。这门还是关着的，他又不能在这儿大喇喇地说大公子失踪的事情，万一被别有用心之人知道了，趁机浑水摸鱼，踩唐家一脚......

　　小厮想到这里，心里急的跟猫抓一样，慌的不行。

　　“让开！”背后传来低沉的说话声，声音毫无起伏，听起来冷冷的，但却在无形之中撑了他一把，他回过头，看见的是一身白衣的陆闻和一身黑衣的沐英。

　　陆闻一直穿着白衣，刚进唐府时也因为唐明的原因，下人见到的都是他一脸温和的模样，他们不知道大公子的朋友是上京城鼎鼎有名的六扇门指挥使，还以为只是在外认识的普通人，毕竟，当初知道陆闻的那些下人早就不在唐府了。

　　翩翩公子，温润如玉，这是小厮之前对陆闻的评价，但这会儿陆闻浑身都充斥着生人勿进的气息。

　　衣摆随着他的步点上下错开，每一步踏在楼梯板上，恍惚都有回声，他的眼神带着寒霜，示意小厮退下。

　　虽然不熟悉陆闻，但是也不知怎么的，小厮就是下意识地听从他的命令。

　　阶梯一上一下，还隔了些，但陆闻站在老鸨面前，还是高了她好几个头，黑影将她笼罩其中，陆闻一言不发，就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陆闻说：“麻烦，让让。”

　　青楼这个地方鱼龙混杂，三教九流，可以说是所有行当里客人要求门槛最低的，只要钱给够，世家子可以进，乞丐可以进，甚至做杀人买卖的也可以进，是以老鸨见过很多人，对人身上的气息也比平常人要敏感一些。

　　此时陆闻身上的气息很混乱，明明一身白衣，身姿挺拔，举手投足之间带着一丝上位者的矜贵，可他眼神一过来，老鸨就觉出了其中的杀气，那不是装出来的，而是十打十杀过人、手上沾过血的人才会有的。

　　这样的人她见得不多，所以只要一出现，本能就提醒她远离。

　　“好、好好......”她一个劲地往楼上爬，身影说不得的狼狈，生意信誉固然重要，可要是没了命，什么都玩完儿了。

　　老鸨抖抖嗖嗖地站在房间外，手里拿着一串钥匙，往锁孔里怼。背后有人看着，她心里紧张，手也发抖，怼了半天也没怼进去。

　　陆闻心里压着火，此时更是没什么耐心，瞧见老鸨的动作，直接走上前去，长腿一伸，脚就上了门。

　　‘砰’的一声，整扇门直接被踢倒在地，如此力道，要是门后站着个人，怕是就要被踢晕过去了。

　　房里的人终于是听到了声响，调笑声戛然而止。陆闻进屋的时候，空气里还飘着熏香的味道，他皱起眉头，走到桌前，提着水壶就往香炉里倒了下去。

　　烟气斩断，陆闻将水壶原地砸碎，清脆的一声震的人心里一惊，沐英不知什么时候提了一大桶清水扽在门口。

　　现在已经不能算是门了，因为门已经没了。

　　“大人，泼吗？”沐英看时候差不多了，问道。

　　陆闻阴沉着脸：“泼！”

　　沐英力气大，举着木桶进了里屋，直接忽略掉那香肩半露的美人，朝还搞不清状况的唐风头上浇去。

　　水哗啦哗啦地从头浇到尾，唐风直接变成了一个落汤鸡，垂下来的头发丝全都进了嘴里，旁边的美人也因此被波及，呜呜咽咽啜泣个不停。

　　这下唐风是清醒了，清醒的一刹那火冒三丈。

　　“呸呸呸！谁啊！敢惹我，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完蛋玩意儿！”他眼睛都还没完全睁开，就直接开骂了。

　　等到能看清眼前事物时，已经来不及了。

　　他这一骂，直接将陆闻也给骂了进去，陆闻皮笑肉不笑，从上往下睨着眼：“完蛋玩意儿？”

　　唐风怵他，不敢在陆闻面前放肆，结结巴巴地答道：“我......我说我自己呢......”

　　陆闻不想跟他废话，直接让沐英动手将人抗走。

　　沐英去厨房的时候，不光提了桶水，还极有先见之明地抄个根麻袋。

　　工具也有了，沐英动作利索地将唐风塞进了麻袋，抗在肩上跟着陆闻就下了楼。

　　全程唐风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此刻也只能趴在沐英的肩头，他是憋着他哥偷偷溜出来的，现在就是心虚，很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