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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2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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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淮九不怕陈无章,但听到这声惨叫,她终究还是迟疑了。
那声音还很稚嫩,里面的人年纪应该是不大的,她马上想到了天青那里的孩子,那些饱受折磨,伤痕累累的孩子。
她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有胆量,可以去面对这一切。
或者说,她很恐惧见到那样的场景,在她之前生活的那么多年里,她从未见过,或者说从未想过人命是如此不值钱,孩童会被如此对待却又没人替他们声张。
袭田察觉到了她的踌躇,有些担忧的往前走了一步。
就在这时候,门开了,一个七八岁模样的男孩,打开了门。
他和叶淮九四目相对。
叶淮九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男孩的眼睛像是一口古井,毫无波澜,或者说死气沉沉,脸上带着的血迹更显阴暗,他看着叶淮九,不害怕,不惊讶,不好奇,就好像看着一个什么东西。
“阿松今天又赢了?”陈无章云淡风轻的走上前来,亲昵的摸了摸男孩子的脸,脸上带着笑意,仿佛只是接自家下了学堂的孩子,语气轻松,甚至还带着点长辈的慈爱。
多诡异啊。
那个叫阿松的小男孩慢慢的转头看向陈无章,点了点头,他没说话,只是向前走了一步。
叶淮九不自觉的退后了一步,这时候男孩的脸上,呈现出一种很难被发现的,嘲讽。
他想,又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看看她的样子,那张天真懵懂的脸上满是难以掩饰的惧怕,,真是可笑极了。
是啊,这些高高在上的,‘干净’的大小姐,怎么会知道他们这些为了活命,就要丢弃一切的蝼蚁所要面对的?
她凭什么用这种眼神看自己?难道她以为如今这般日子,是他喜欢?
“借过。”
叶淮九又后退了一步,男孩越过她,大步往前走,还未拉开距离,就被拉开。
男孩皱起眉,杀意漫上眼角,他侧过脸,抬头,冷冷的看着面前的女子。
“给你,你受伤了。”叶淮九拿出自己的帕子,递给这个叫阿松的男孩。
男孩嗤笑了一声,甩开叶淮九的手,往前走。
叶淮九又一把拉住他,皱着眉头,鼓足了勇气,强硬的说,“给你!”
男孩慢慢的转过身,右手握拳,呈现出防备的姿势,叶淮九没发现,袭田却发现了,她也呈现出一种攻击的姿态。
“公主殿下给的,阿松就该收着。”陈无章这时走了上来,笑眯眯的调和。
听了他的话,叫阿松的孩子这才接过帕子,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殿下,我们是收养了些被父母抛弃的孩子,教他们武功,您知道习武难免受伤,”陈无章招了招手,后面立刻走上来两个拿着箱子的郎中模样的人,进了那间屋子,“但对于这些孩子的照顾,我们是从未懈怠半分的。”
“殿下,这里面脏了些,您就不要去看了,免得脏了你的眼睛。”陈无章嘴上阻拦,但那样子却是一方常态,反而是让叶淮九去看的架势。
他想,高居深宫的公主果真被宠坏了,这般不会隐藏心思,那胆怯迟疑,明晃晃的摆在脸上,一眼就看到底了。
他这样的反常,让叶淮九更加迟疑,她思虑再三,还是选择走上前,哪怕害怕,也要去看一看!
但还未走近,就被袭田拉住了。
“殿下,罢了。”
叶淮九不解的看着袭田。
“罢了!”袭田又说了一次,眼睛定定的看着眼前人,她很少这般强硬,多是会迁就自家娘娘的。
叶淮九看着她,差异于她的坚持,最终缓慢的点了点头。
俩人回到了屋子,叶淮九泄了气,瘫坐到了椅子上,袭田坐到了她的对面。
“你是发现了什么?”叶淮九无条件相信袭田,她不会问为什么不让我进去,她只会说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娘娘就是见了,又能如何呢?”袭田解释,“如今我们在人家的地盘上,到底是受制于人。”
“可是..”叶淮九扣了扣手指甲。
“娘娘没见到,我却是瞧上了一眼,里面的孩子都受了些伤,却也不似天青姑娘那里孩子的模样,更没有生命危险。”袭田笑着眯了眯眼睛。
叶淮九思考了一下,点了点头,确实,她没有什么好的办法,而且她的时间也不多,等慕容的人从京城回来,还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情形。
“也是,现在该想想,怎么将这些孩子带出去。”叶淮九挠了挠头,愁得很。
袭田侧过头,避开叶淮九的目光,松了口气。
她不让叶淮九看,是因为那屋子里的人,早就都死了,这要是被她家娘娘看见,肯定是要自责的。
皇后的日子够苦了,就没必再添新伤了,那么多条人命,不该是她家娘娘背着。
“对了,”良久,叶淮九一拍手,“袭田,你悄悄的去找虎子。”
“他?”袭田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娘娘,背叛过一次的人,就再也不能信。”
“我们如今的境地,大多是要拜他所赐,”袭田又冷哼了一声,“当然,还托了那好邻居的福气。”
叶淮九有些理亏的耸了耸肩,卖乖的朝袭田笑笑。
“他做这些,应该就是为了那个有了身孕的女孩儿,”叶淮九说道,“如果我承诺,可以带他们出去呢?”
袭田还是不赞同。
“我们没有别的办法了,袭田,”叶淮九叹了口气,“我们孤立无援。”
“可是还有那位远大人..”
“远兄?他还带着孩子,灵法教人多势众,自保就已经很困难了,”叶淮九冷静分析,“而且,说到底我们是外人,在南辰和我们之间,从来就不是选择题。”
袭田诧异她的清明,也惊讶于她的坦荡。
那位远兄心里最在乎的,到底还是自己的儿子,若是真要选择,她们从不在选项里。
自家娘娘直面友人的背叛,甚至是充分理解友人的背叛。
“我们还有陛下…”袭田又说。
“他?”叶淮九打断袭田的话,语气不善,“他现在沉迷温柔乡,哪里想得到我呀?人走茶凉这话,就是形容我和他。”
说罢,还翻了个白眼。
“娘娘,这怕是有什么误会..”袭田还想为楚泽晏解释几句,话还没说完,又被无情打断。
“误会?”叶淮九撇了撇嘴,“你们都瞒着我,但宫里哪有秘密?”
“我早就知道,弗离和塔塔的事情了,”叶淮九越说气愤,“渣男!”
“娘娘..”
“别提他了,”叶淮九伸手,严厉打断,“你看,茹慈庵的事情,他能不知道?我出来这么久,他能不知道?只是心思不在我这罢了,指望他,还不如指望哥哥。”
“就看,五巷能不能将消息,快人一步,告诉哥哥了。”叶淮九将身边人都想了一轮,如今能给她希望的,只有叶淮民。
“但我们不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于哥哥,我们要自救,所以和虎子合作,也是一条路。”
袭田点了点头,明白了她的意思。
天黑之后,袭田一只胳膊夹着虎子,避开了监视他们的人,将他带了来,他有些胆怯,不敢正眼看叶淮九。
“怎么,你也知道不好意思?”叶淮九没好气的说,“我还以为你真的心狠手辣呢!”
“是我对不起恩人,”虎子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但我也是迫不得已,”
“别整这些有的没的,现在我给你一个赎罪的机会。”叶淮九靠近虎子,微微弯下了腰,把他扶了起来。
她虽然不喜欢虎子,也受不了有人动不动跪她。
虎子不明白的看着他。
“你对这里应该很了解吧?”叶淮九问。
“堪堪。”虎子小声回答。
“我要你带我们出去。”
虎子立刻摇了摇头,“不行,要是放了你们,我和阿彩就死定了。”
“你笨啊,”叶淮九恨铁不成钢,“你们可以跟我一起走啊,你不是想和那个姑娘远走高飞?没有我的帮助,你们怎么逃离这里,灵法教在顺城只手遮天,虎子,你可想好了。”
叶淮九眯了眯眼睛,“现在有个机会在你面前,你可要珍惜!”
虎子看着叶淮九,久久没有说话。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虎子离开了叶淮九的住处,在袭田的带领下,避开了监视者。
而在京中,却没有这么太平了。
五巷费劲心力,逃出了顺城,他也顾不得其他,在路边高价买了匹马,便往京城赶,一人京,便直奔叶府。
说来也是缘分,灵法教派来的人是比五巷要更快入京的,但一入京便被京城的繁花迷了眼,俩人一合计,转头便进了那烟花之地,说要歇一歇,洗洗风尘好去见大人物,这才给了五巷时间。
叶淮鸣得了消息,也不敢告诉家里,又气又急,恨不得拽着叶淮九狠狠教训一番,让她不把自己的安全当回事,但他也知道轻重缓急,于是立刻进宫面圣,走之前还派人去查查那灵法教的人如今到了哪里,若是找到了便拖延拖延。
叶淮九假冒公主,这不是他能瞒着的。
叶淮鸣到的时候,韩卜弋和周既明正和楚泽晏说火耗的事情,一听这事,众人脸色皆是一变。
周既明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韩卜弋则挑了挑眉,饶有兴致。
只有楚泽晏,他先是一愣,接着很快冷静下来,头脑清晰的做了决断,宫里是瞒不住的,楚泽安这几日在宫里,没少给灵法教气受,说她现在到了顺城,太不实际。
只能从灵法教派来的人下手,好在他们在灵法教早就安插了人,周既明得了楚泽晏的一个眼神,立刻点了点头,带着韩卜弋立刻去传消息。
周既明脚步匆匆,韩卜弋则不太上心。
“你可快些,这要是真出了事,那就完了。”周既明难得着了急。
“出事又何妨,我瞧着陛下也根本不在乎那位娘娘,”韩卜弋满不在乎,“您看这么大事,陛下照样面不改色。”
周既明叹了口气,撂下一句你慢慢走,便大步向前。
谁说陛下不在乎呢?
周既明刚才看见,一项冷静自持的陛下,将颤抖的手,放到了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