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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尴尬的碰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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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是位斯文帅气的青年,头发微卷,皮肤白皙,右眼角下有一颗小小的泪痣,足以让岳灿一眼就认出他是谁。青年身形颀长高大,一身笔挺的深蓝高级商务西装,标准的顶级上层社会精英模样,眉宇间带着一丝不知是否刻意营造出的精致书卷气息,和这小小的保健品公司,甚至说和这偏远的西华市都有些格格不入。
岳灿记得上一次见他,是在三年前的裴家家宴上,那时的他没有现在这么高,是比自己低一级的大学学弟,一身休闲T恤,头发比现在更卷一些,似乎也更单纯稚嫩些。
唯有那滴泪痣如故。
那时,还是他未婚夫的裴家大少爷裴司桐轻描淡写地抬手,同他介绍道:“阿灿,这是敬枫,你第一次见吧?他一直在校寄宿。”
裴敬枫,苏北赫赫有名的医药行业世家财团裴家的二少爷,裴司桐同父异母的弟弟,也是曾经岳灿认为的未来小叔子。
怎么好巧不巧,在这里遇上了?!
岳灿很不自然地垂眼,有意避开裴敬枫同样微愣的目光,他今天面试不顺已经够倒霉了,没想到借个洗手间还能遇上这几年来他最不愿意遇上的事——碰到以前的熟人。
特别是和岳家裴家相关的熟人!
而裴敬枫,又是那个人的弟弟。
那个人,裴司桐……
岳灿暗咬住牙关,一只手不由按住胸口,那个人,那个行程忙碌却总还抽出时间,在大学校园宿舍楼下靠在车边等他的裴大总裁,那个会在他每个生日都精心准备礼物,在他十八岁时送他刻着“唯一”的不菲订婚戒,让他痴痴地误以为彼此是两情相悦并终将共度一生的裴家大少爷裴司桐!
说起来,或许早在表弟岳烙回到岳家的第二天,裴司桐就开始了对岳灿冷淡吧。
只是那时的岳灿一直把自己的未婚夫当作最理解自己的人和唯一的依靠,因岳烙而在岳家受尽了委屈的岳灿会暗地打电话给裴司桐诉苦,把所有无法宣泄的不满甚至嫉妒一股脑儿的告诉他自以为最亲密的情人,殊不知,对话那头的裴司桐的回应除了敷衍的“知道了”,就是淡淡的“有事,挂了”。
后来,裴司桐有意无意间,对岳灿提到的那位表弟越来越感兴趣,好几次电话中只有岳灿在提到岳烙时,似乎总是在忙碌的裴大少爷才会稍作停顿,问上几句。
但那时,只顾对岳烙满怀怨怼的岳灿还未觉察出,裴司桐态度的微妙转变。
岳灿本是天生敏感的,或许他不是没有嗅出一点蛛丝马迹,但他却实在无法让自己去怀疑和裴司桐七年的感情。岳家和裴家自他十四岁起就订下了婚约,那一年,他还是个在宴会上故意不穿正装,打扮成杀马特,只是想以恶作剧博关注的叛逆少年,大他五岁的裴家大少爷裴司桐一袭暗黑白衬的燕尾晚礼服,背着一只手走到少年的身旁。
他的眼眸锐利又璀璨,宛若暗夜唤醒清晨的启明星,即使内敛谦逊的装束却掩不住仿佛与生俱来的倨傲和威仪。
裴司桐是天生的王者,毋容置疑,在Alpha中也是必然的佼佼者。他的信息素是幽幽的郁金花香,优雅又淳厚,高贵且神秘,在一瞬间就把原想捣蛋破坏订婚宴会的少年给镇住了。
虽然一直没有散发过信息素的岳灿活得和Beta并无多大分别,但到底是身为Omega,只消一眼他就能强烈的感觉到,裴司桐这样顶级的Alpha对于绝大多数Omega都有着致命的震慑力和吸引力。
更何况这样一个顶级Alpha还正对着自己微笑,他的笑依然带着傲然般的疏离却不失礼貌,他伸出手道:“你好呀,我的Omega。”
只一瞬,岳灿就沦陷了。
不要怪岳灿这么轻易的臣服,从裴司桐身边常年不从间断的众多爱慕者,甚至其中不乏Beta和Alpha来看,岳灿的沦陷是再自然不过的事;而裴司桐多年来对其他爱慕者的冷漠果决洁身自好,和对岳灿的始终亲切如一,更是让单纯的少年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所以,岳灿一度深信裴司桐不疑。
即使因岳灿始终无法分泌信息素,亦无法检测两人腺体信息素上的契合度,岳灿也始终坚信,正如那玫订婚戒上所刻,他们是彼此的唯一。在他大学毕业后,他就会毫无悬念的按两家原定的计划成为裴司桐的伴侣,这也是在他心底演绎过无数次的剧本。
但事实却将曾经的岳家小少爷打击至谷底,还要多滚落几块巨石压死,好让他的心碎得再彻底些。
还没等到自己大学毕业,完美的Omega表弟岳烙就出现了。他不费吹灰之力,夺去了岳灿在岳家的一切,而且不只是岳家——
岳灿永远也忘不了自己被岳家赶出家门的那个晚上,连个落脚的地方也没有,一个人在深夜的街道上狼狈地游荡,又冷又饿,只能无助地给自己的未婚夫打去的那个电话,这是当晚他打的第一个试图寻求帮助的电话。很自然,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裴司桐。
岳灿在电话这头不由抽泣起来,他不是个爱哭的人,只是在无助的时候,听到了曾以为最信任之人的声音。
他天真得以为,那个人会拯救自己!
“老头子不要,不要我了……桐哥,他们……他们还说,要,要让岳烙那臭小子……取代我,和你,结婚……”岳灿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和些,就像说着荒谬的笑话,那是一定不会成真的!
“……那怎么可能,太可笑了,你,你怎么可能会同意……你是绝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对吧,桐哥……我,我现在一个人,还没,没吃饭,在城南路口,你能过来接我,接我一下,就一下好吗?在,那个有裴氏集团广告牌的路口……”岳灿对着手机,嘴唇微微的发颤。
然后,他听见了那个熟悉无比的声音,在安静了几秒后,淡淡地说道:“阿灿,我已经同意,更换岳家的联婚人选。”
“……什么?”岳灿愣住了,他的脑子瞬间木了,只是不停下意识地重复道,“桐哥,你说什么?同意什么?”
他不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他的Alpha在说什么?!
“我同意岳家婚约者由岳烙代替你。阿灿,烙儿是一个优秀的Omega,比起你,他更有可能成为我的合格伴侣,也更符合裴氏的要求。”裴司桐的声音平和淡然,如同多年前第一次相见时一样,疏离却有分寸,却让岳灿的身体在寒意渐起的深夜不由强烈地颤抖起来。
“我,我……”岳灿的泪水在这一刻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他的手心发凉,话梗在喉咙里,顿了好一会儿,他竟哭着扯起嘴角,惨笑了一声道,“桐哥,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合格伴侣?!难道我在你心中,从来就不合格吗?!你,从没喜欢过我吗?”
良久的静默,随后当电话那头的声音再次响起,裴司桐依旧淡淡得没有温度,他说:“阿灿,你该成熟一点了。”
岳灿愣住,他下意识地重复道:“所以,你,从没有喜欢过我……”
“阿灿,喜欢从来不是我们两家联婚的前提。而且,这么多年,你也该有些自知之明了。”
Alpha的声音依旧平和,低沉又好听。裴司桐说话做事惯来如此,再过棘手之事风轻云淡间便处理得干净利落。在商场上他是裴氏医药帝国名副其实的唯一统治者,手段以铁腕无情著称,在年轻一代中已初具王者之姿。冷酷,也是王者的一面,只是裴司桐的这一面,岳灿此时才真正的领略到。
自知之明?原来,呵,原来连你的不喜欢和看不起,都是我的错吗?!
比不爱更可怕的是,曾以为最亲近的这个人将他最毫无保留的的信任背叛得连渣都不剩,最后还把他剩余的自尊踩在了脚下,轻描淡写间,深深地践踏。
冰冷,没有一丝感情的,给这七年的相处贴上一个“不合格”的标签当作句点,而事实上很有可能他从一开始就没合格过——
别说爱了,裴司桐根本就从没看上过他!
高高在上的裴家大少爷其实和岳家所有人都一样,只不过身为未婚夫的他稍稍表现得好似对自己温和亲切一点,岳灿就在心底连未来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愚蠢,真是愚蠢,蠢不可及!
那,七年的相处又算什么呢?只不过是自己一个人演的独角戏吗?!就如同自己每一次的恶作剧和闯祸一样,其实无人在意的,只不过大家都是被迫地收拾一下场子,只有岳灿一个人还满心的期待着是不是会有人在乎自己一点,多问一句他的所思所想。
是呀,谁会在乎一个废物一样的Omega,常年无法分泌信息素,二十好几了都从未发过情,身体指不定有哪些现代医学也检查不出的毛病。
岳灿咬破了嘴唇,寒风吹过,血很淡。
但紧接着——
岳灿听到电话那头传另一个熟悉得让他恨不得爬过去撕碎的声音,还伴随着令他讨厌至极的钢琴声。
“桐哥,这架琴的音色不错,刚好我新谱了一首曲子,你要听吗?”
是岳烙!应该是尚隔着一段距离,岳烙的声音很轻,却不乏故意,隔着手机屏都能感觉到他对得到裴司桐关注的强烈期待。再优秀的Omega也能使其以最快的速度臣服,这毫无疑问就是裴司桐身为顶级Alpha的魅力。
此时,裴司桐和岳烙在一起,原来他们已经在一起了!顶级的Alpha和最优秀的Omega,多么般配!而他,果然不过是废物一样的残废Omega。
岳灿的脸在微寒的秋夜里煞白。他保持着拿手机的姿势,屏幕微微发热,他的手心却冰凉。
“看到这架斯坦格列泊的琴,我就猜你可能会喜欢,所幸,送对了人。”裴司桐温和而亲切对岳烙说着话,他并未顾及电话这头尚未回神的岳灿。
呵,所以,废物一样的Omega,就该被如此轻易随性、毫不在乎得当作废物一样的对待吗?!岳灿的脑子嗡嗡作响。
电话那边,裴司桐似乎已经安抚好了岳烙,他转头继续道:“阿灿,我现在不可能去接你。不过作为朋友,如果你需要钱,可以说个数……”
电话那头话音还未落,岳灿一个抬手,猛地将手机朝着路口一旁的水泥地面狠狠地砸去。
薄薄的液晶屏在无人的路边上发出四分五裂的声音,如同碎到了岳灿的灵魂深处。
即使再如何像废物一样的Omega,即使再支离破粹的灵魂,也有着最后一丝自尊!
抱着最后这么一丝残留的自尊,岳灿再没有找过裴司桐,甚至是他和裴司桐曾经共有的那帮朋友。他透过自己瞒着岳家私设的账户取了些钱,日子才勉强过了下去。岳灿买了个便宜的新手机,新手机里没了不少人的联系方式,其中就包括那曾经被他在通讯录特别备注“唯一”的未婚夫。
再后来,听说裴大少爷和新晋的岳家小少爷岳烙定婚了,定婚宴盛大而隆重,整个苏北都为之津津乐道。
当然,大家也会在茶余饭后谈及他,岳灿,一个废物一样的Omega,一个被赶出家门的弃子,一个全苏北的笑话。
而老天也确实不想让他好过,他都灰溜溜逃到了这偏僻的西华市,过了这么久,还不愿意放过他!居然还能让他在这里,碰到前未婚夫的弟弟!
岳灿微微侧过头,避免再和裴敬枫对视。就这么转身当作不认识走掉好了,反正之前也不算打过什么交道。说起来裴敬枫自年幼起似乎就常年不在裴家,偶尔回家也是安静地在一旁看书,他是个普通的Beta,在裴家不受重视,很多时候即使他在场,存在感低得也如同透明一般。他和岳灿,也不过几面的缘分罢了。
这么一想,岳灿大半个身子都已经转了过去,却不想先开口的,是在裴家向来少言安静的裴敬枫。
“岳灿师哥,是你吗?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已经背过身去的岳灿有点尴尬,但此时不回应实在说不过,他只能暗咬了咬牙床,硬着头皮努力让自己的面色平和自然点,一定要稳住气,不能在裴家人面前丢脸,但在回过头时,那曾经惯来张牙舞爪的小霸王本性再也隐藏不住,他对着俊秀的青年抬了一下眉道:“哈,是挺巧的。没想到高贵的裴氏集团公子会大驾光临,到我们这么偏远的地方,我刚都没敢认。”
裴敬枫却笑了,丝毫不在意岳灿意欲佯装不认识的故意为之和言语中的阴阳怪气。他笑起来很温和,一点不似大哥裴司桐那般方寸中还带着睥睨众生的高傲,但却有着独到的韵味,让人不由地放下戒心,想多看几眼。
岳灿记得,在裴家,他似乎还从没有见到这位安静的二少爷笑过,在裴家那栋巨大的别墅里,即使偶尔在家,裴敬枫也总是温顺地低着头,站在某一个不被人注意的角落,本本分分地扮演着透明人的角色。和走到哪里都能不自觉成为焦点的裴敬桐形成了鲜明对比。
一时间,他笑起来,竟也是好看的。
但即使裴敬枫再如何笑出一朵花,此时的岳灿也一点想和这位前小叔子继续尬聊的心思也没有,他想着不过再随便说一两句不咸不淡的话,就立马找个理由say拜拜,结束这场能从脚底抠出巴菲尔铁塔一样尬死的碰面。
裴敬枫竟兀自开口说道:“既然这么巧,不如赏光一起吃个午饭如何,岳灿师哥。我请你。”
岳灿不由微微迟疑,这小子在玩什么花招?听不出他刚才话里对裴家人的敌意吗?说起来,这阵子他的钱能省则省,却还不够花,眼见工作还没有着落,积蓄所剩不多,如果能蹭一餐饭,就算思想再不愿意,肚子还是愿意的。
可就为了一餐饭得和这裴家小子呆好一阵子,说不定中途又会被奚落嘲讽,被当成小丑一样戏弄,这种被故意邀请后嘲笑取乐的经历又不是没有过——那些曾经一起玩闹过的狐朋狗友们,呵,一听岳小少爷被赶出家门,什么样的面孔都露出来了。
不过少了一顿免费的午餐而已,再说,天下哪有那么多免费的午餐?!过去的自己就是太过天真,才能被愚弄到底还教人说没有自知之明……
这么想着,岳灿拒绝的话已到了嘴边。
裴敬枫却接着道:“师哥,你不想知道我哥近来如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