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科学志怪组超感实录》洪林

4、第 4 章

　　（四）

　　加利福尼亚州红杉国家森林公园的内陆版本。

　　武云章在入口处替大家买了票，目光随意扫过门票上印刷的简介广告语。他在美国游览过海洋版红山公园，通过各项数字量化对比后得出结论，他们即将踏入的区域说是迷你型倒很贴切。

　　群山环绕中形成的红杉树保护区。

　　一人一个背包，徒步享受自然风光的简约装备。陈琣，赵松松兴奋雀跃。然而在服务区甜甜蜜蜜的李祝君和孙惠惠，下车后两人间的气氛却有些微妙。

　　武云章和李祝君交换眼色，对方的苦恼神情说明了一切。武云章笑了笑，“谈恋爱=自讨苦吃”的真理公式在他心中飘过。

　　在森林公园里徒步基本上是轻松的。脚下的路面经过人工铺设修筑，平坦防滑，只是为了最大限度地保留天然植被，道路很狭窄，最多能容两个成年人并肩通过。武云章喜欢这样的设计。完全野生环境的话，他这类城里人想走下来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人类文明有节制地加以改造，尊重大自然的造化。

　　走了半个小时，武云章看到路边标识——进入红杉树保护区两公里。地图上以红点标出他们所在的位置。武云章觉得自己把内陆红杉公园小看了，因为，他们刚刚完成了南北贯穿徒步行程的二十分之一。这还只是允许游客涉足的区域范围。他们眼前的大型地图标牌上显示出另一大块阴影区域——暂不对外开放。
　　陈琣仰头盯着地图看了一会，低头在手机上打字，说：“我看过的网上发帖，有人说不小心误入了阴影区，就在那儿，遭遇了“门”事件。”

　　“门？什么东西？” 赵松松看看陈琣，陈琣看向武云章。

　　“老大，“门”，你听说过吧？”

　　“知道。类似虫洞。虫洞多指太空宇宙的空间交错连接。“门”现象，发生在地球上，我们身边。”

　　“听到没，别乱走啊。走错门，我都不知道上哪儿找你。”李祝君对孙惠惠说。他试着去拉女友的手，孙惠惠完全不觉得男朋友的玩笑好笑的样子，冷着脸避开了李祝君的手，自己往前走了。

　　一路走着，欣赏自然美景。森林公园的好处在于让人有天人合一的错觉。这种美妙的体验在人类文明统治下的城镇是无法获得的。走走停停，拍拍照，聊会儿天。下午两点，他们抵达了露营地。

　　红杉森林公园开辟出一块自然露营地，提供自来水，出租烧烤器具。有人在指定位置搭起了帐篷，看来是要过夜的游客。

　　“谁有兴趣下次带上装备来露营？” 武云章挺羡慕有时间和雅兴露营的人。放弃家里舒适赶紧柔软的大床和近在咫尺的干净厕所，选择到山林间体味远古生活。
　　他热爱自然，也爱现代文明创造出的卫生和便利。

　　“我可以！我还没露营过呢。”

　　武云章往露营地的超市走，扭头就见陈琣和赵松松跟了上来。李祝君和孙惠惠惠落在最后，从两人的脸色看，小情绪尚未解除。

　　“我原本不可以。”赵松松挑选着冷藏柜里的烧烤食品。“一个人绝不可以。大家一起来我愿意凑热闹。”

　　走了将近三个小时，大家已经饿得没了继续前行的气力。继续靠大吃一顿来补充体能。五个人租了一套烧烤炉子架子，买了肉菜饮料佐料，选了一处能看到溪流的绝佳位置，点燃炭火，开始吃吃喝喝。

　　等把肚子的坑填到差不多，胡吃海塞的节奏就慢了下来。武云章慢悠悠地喝着可乐，抬眼欣赏周围的风景，倾听溪流潺潺，鸟类鸣叫。

　　烧烤炉旁只剩他一个人。李祝君和孙惠惠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大约是小情侣找到无人僻静的隐蔽处，说着甜蜜的废话。赵松松手里拿着一串烤鸡翅，啃着鸡肉，在十来米远的山坡上溜达闲逛。

　　武云章的手上沾了烧烤的油烟调料，他想擦手，却找不到纸巾。陈琣在不远处给野花野草拍照。他心想，女孩子身上总是神奇般地携带无限量的纸巾。便朝她喊：“陈琣，有纸巾吗？最好是湿纸巾，扔给我一包。”

　　陈琣转身看过来，武云章双手举到空中。

　　“有。等一下啊。” 陈琣取下背包，手伸进包里一阵翻找。

　　等待的过程中，武云章申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舒服地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啪”，有什么东西落在他的大腿边。
　　睁眼一看，一小袋清风牌湿纸巾。武云章捡起纸巾，抽了一张出来准备擦手。

　　又一声”啪“。这回是在他面前烧烤炉的一端。武云章的眼睛看过去，一包洁柔牌纸巾。

　　“老大，我没湿纸巾。只有这个啦。” 陈琣在远处喊了句，然后继续拿着手机拍照。

　　武云章擦手的动作顿住了。

　　清风湿纸巾哪儿来的？

　　他站起来，转了一圈，把前后左右仔细看了。除了远处的陈琣，更远处的赵松松，周围就没其他活人了。赵松松的背包和其他人的堆在一起。他的表弟可不是什么精致男孩。武云章疑惑着，看到赵松松把手放到裤子上蹭了蹭。串鸡翅膀的竹签光溜溜，显然是赵松松吃完了东西，在自己衣服擦手上的油。

　　武云章无语。

　　遇到林间精怪了？还是个善解人意乐于助人的。妖怪哪来的钱买纸巾呢？

　　越想越觉得可笑荒谬。武云章把那包清风收起来，放进了自己的背包。

　　李祝君和孙惠惠手牵手地回到队伍，看样子是和好如初。收拾了饭后残局，按照计划，再往公园深处走五公里就算完美完成徒步计划。

　　天空飘来一大片云彩遮挡住阳光时，他们走进了一片红杉树干高达50—80米的密林。光线暗淡，黑沉沉的前路。孙惠惠紧紧抱着李祝君的胳膊。

　　“好像是这里。” 陈琣突然说。

　　“你又查到什么？” 武云章问她。

　　“我们正在穿过的幽暗道路的一侧，有一株歪脖子红杉树。”

　　“歪脖子树？那可不是好东西。” 李祝君往左右两边瞧了瞧。

　　“嗯。这树，传言许多人选择了结生命，会找到这棵树，然后—-”

　　“靠，上吊啊？” 赵松松本来沿着路边走，手指一路拂过树干玩。这会儿他收回了手，横跳一步到了路中间。

　　“嗯。” 陈琣表情严肃地点点头。

　　脚下的落叶被踩得脆生生地响，五个人小心翼翼地走着，忽然，一个东西嗖地在几人脚下绕过。武云章真切地感受到脚踝被事物摩擦的触感。

　　以李祝君孙惠惠为首，五人依次发出尖叫。

　　两只松鼠挡在前路，面朝他们站着，眼珠子溜溜地转。

　　“小松鼠！好可爱！” 陈琣第一个由惊吓变为惊喜。试探着靠近着两个小家伙。

　　武云章也觉得两只松鼠好玩，笑着对松鼠说：“喂，你们两个，拦路抢劫啊？” 不请自来的胆大松树，让他联想到峨眉山的猴子们。

　　一大一小两只松鼠一点也不怕人，盯着武云章，小嘴巴动了动。

　　“带零食了吗你们？坚果，松鼠爱吃的。” 赵松松开始翻包，其余人也搜包搜口袋，大伙儿凑出一小堆开心果杏仁腰果的混合物。

　　陈琣把吃的捧在手心，挪步到松鼠面前，慢慢蹲下身，奉上大餐。

　　毛团们黑漆漆圆溜溜的眼珠子盯着陈琣瞧了瞧，大尾巴高高竖起，随着眼珠子的节奏摇摆。好似在审查这个人类是否真心诚意地请客。

　　“吃吧吃吧，小可爱，我们不是坏人。” 陈琣放低嗓音，轻轻地说。不光是她，武云章等人也屏息静气，生怕呼吸粗重了些就会吓怕小强盗。

　　的确是很萌呢。武云章想，脸上露出老父亲般的微笑。
　　大个的松鼠转头看看小个的，两只发出吱吱的声音，像在交谈。他们开完小会，小个的第一个伸出前爪，直奔陈琣手心，一掏一抓，喂进嘴巴，小嘴快速咀嚼，眼睛一刻不离陈琣，以防止这个巨型生物会有进一步的动作，相当谨慎。

　　大家都被松鼠的一举一动給逗乐了，但都压抑着大笑的冲动，放低声音愉快地讨论着。

　　松鼠们确认了这几个人类不对他们构成威胁，只是单纯的进献美食者，便敞开了手脚，无所顾忌地大吃一通。一捧坚果，五分钟后全进了毛团的肚皮。

　　“松鼠大王，吃也吃了，现在能放我们通行了吧？” 武云章走到陈琣身边，弯身凑近松鼠，他忍不住想要近距离观赏两个萌物。

　　可是突然间，大个松鼠跳起来往后蹦，小个的跟着退开。一大一小躁动起来，绕着武云章蹦跶，甚至张开嘴，呲牙，发出嘶嘶的怒吼。

　　“哥，他们看你不顺眼。” 赵松松幸灾乐祸。

　　两只松鼠凶了武云章一顿，然后几步一回头地跑远了。武云章很受伤，面上表示无所谓。

　　继续在阴暗潮湿的密林中前行，十几分钟后，孙惠惠开始尖叫。

　　“这个这个这个，看！” 孙惠惠仰着脑袋，望着身边的一颗红杉树。

　　武云章看过去，其他人也不想看也看了个清清楚楚。

　　那是一颗正宗的歪脖子树，直径约三十厘米的枝干横向生长，延伸至不知道哪个地方，无穷无尽似的。三根麻绳间距不一地挂在树干上，有两根看上去很陈旧，经历了风雨潮气。有一根麻绳很新，像是刚挂上去没几天。

　　“有人处理尸体，没事。” 李祝君安慰孙惠惠说。

　　“你们有没有觉得，走到这里后，温度降低了......” 赵松松看着麻绳嘟囔道。

　　武云章早就感觉到了。他们走得很快，是那种走上二十分钟身体会微微出汗的速度。可三十分钟，四十分钟过去了，不但体温没上升，一滴汗没出，反倒越来越冷，就像是衣服穿少了，寒气渗入皮肤的冰冷感。

　　“我得上个厕所。” 赵松松来了一句。

　　“吓尿啦你。” 李祝君坏笑着说。

　　“快去解决了，别走太远。” 武云章想快点走出这个区域。

　　赵松松转身向来路跑，陈琣愣了愣，朝赵松松喊话：“注意点——尿到花花草草也不好！”

　　大家的紧张情绪有所缓解，孙惠惠捂着嘴闷笑。陈琣正色解释：“我不是在开玩笑。山林间多精怪，随地大小便冒犯了他们，可是会被报复的。”

　　武云章没说话，心里却是比较认同。陈琣口里的禁忌，他听过这种说法。比如，有个人喝了酒走夜路回家，憋不住了在路边撒尿，第二天小兄弟就莫名其妙地疼。去了医院查不出原因，经人提醒，才去找了对路的人，才把问题解决了。

　　武云章对此种故事持开放性态度。他在实验室干活，算是科学工作者。既然找不到证据驳斥，不妨虚心承认未知力量的存在。他默默祈祷，表弟的小兄弟别那么倒霉。

　　赵松松跑回来，表情有点不对劲。

　　“你们刚刚谁吓我？” 他去方便，凶手排除两个女生。怀疑的目光在李祝君和武云章身上来回扫射。

　　武云章瞪了回去，说：“我们刚刚都在这儿，谁会去偷窥你撒尿？”

　　“别看我。” 李祝君笑了，“我们互相能给对方做在场证明。” 他一只手的食指往地面点了点。

　　“我在上厕所的时候，有人拍我后背。” 赵松松满脸郁闷。
　　大家一时面面相觑。

　　突然，林子里传来吱吱吱的叫唤，所有人循声看过去，一大一小两只松鼠又出现了。

　　“对不起，没吃的给你们了。” 武云章第一个对松鼠讲话，他很想摆脱被萌物嫌弃的人设。

　　大个儿的直愣愣地盯着武云章，如他所期望的，毛团放过了他。吱吱叫了叫就往前跑，小个儿的学大的叫了叫，两只跑几步就停下来，回望身后的几个人，再吱吱叫。

　　“好像是要我们跟他们走的意思？” 武云章摸着下巴琢磨。

　　大小二松鼠把他们带上一条自人工修建的步道分叉出的野路。应了那句话，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那是一条被人生生踩踏出的小道。

　　沿着小道走了五分钟，前途豁然开朗。阴郁的气氛消散，气温骤然上升至少3-5度。

　　“啊，终于走出来了！” 孙惠惠张开双臂，感受冬日的阳光与清风。

　　武云章松了口气。低头去看带他们走出阴霾的小伙伴，目光交接的瞬间，两只松鼠冲他吱地一叫，就嗖嗖蹿进旁边的林子里。

　　“难道这两个毛团子专门给人带路？” 赵松松望着松鼠消失的方向，一副舍不得的模样。武云章看到，赵松松说完，眼睛斜瞥自己的右肩膀，不自然地甩甩胳膊，像是在摆脱什么东西。

　　“给吃的才给带路。有生意头脑的毛团。” 武云章总结。

　　之后一路平安，按照沿途指示牌走到公园出口，开车回城，结束一天的自然之旅。

　　回程的路上陈琣坐了武云章的车。三个人说起松鼠奇遇记，完全是意犹未尽。武云章配合陈琣吓唬赵松松。

　　“真的，总感觉有人跟着我。”提到上厕所的不可解释事件，赵松松就郁闷了。

　　“叫你别乱撒尿！” 陈琣表示问题严重了。

　　“我们运气好，就算遇到精灵妖怪，也是正面角色。比如松鼠精。观察几天，有问题我带你去找高人化解。”

　　武云章这话半真半假。一是給表弟宽心，二是，离开红杉公园钱，他检查了自己的背包，那包天降清风湿纸巾，依旧在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