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礼》庶忘兮

35、第 35 章成年礼（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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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在老毅心里，带着骆然走这么远，他是需要很大勇气的，那将意味着他不能再摇摆不定了，虽然至今两人没有说破，但一旦上路，天底下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他们会由现在的相互依靠变成相依为命，他必须把所有的情感全部放在骆然身上，再有任何犹豫对骆然都会是灾难。
　　他当然不会三心二意，只是因为上一次辜负了静，他对于自己应不应该再一次义无反顾充满顾虑，他在与骆然相处的过程中之所以一直摇摆，就是因为他从心底里有一点不敢爱了，也不敢确定代沟另一边的小女生应该怎样去爱。平心而论，他喜欢骆然，绝对不是代际间的那种关爱和喜欢，绝对是两情相悦的喜欢，骆然是一个柔弱却可以断钢的女孩，乐观、坚强、独立，在艰难的时刻，老毅这么大的年纪，甚至会产生想要依靠骆然的依恋，但他还是不敢让自己随心的去爱。
　　所有的准备没有因为他的犹豫停顿下来，老毅把他和骆然所有带不走的行李，都存入一个共享仓库，单车托付给了安徽美女。工资一到手，就马不停蹄的跑到摩托市场，买下了一辆杂牌的125CC摩托车。
　　此去西天万里，是修成证果，还是坠入魔劫，都随缘吧，但是他，决定不再摇摆犹豫，他要再次担负起责任。
　　随着准备工作一步步的完成，骆然也一点一点的越来越兴奋，坐着摩托车600多公里的旅行，她叔叔带着她从广东回老家，走过好几次，但每次都是走一夜就到了，她也每次都会在车上睡着。现在，她要从中国的最东端，栉风沐雨的横穿整个中国到最西端，一想就会心跳加速，更何况，跟她一起的这个人，是一个会让她耳热心跳的男人。
　　出发这天，杭州依然淅沥沥的下着雨，摩托车后面老毅找不到合适的尾箱，老毅突发奇想的买了一个大号的外卖箱，和一对帆布的边箱，买了一罐喷漆，把尾箱和边箱都喷成了亮银色，还挺耀武扬威的。
　　光天化日之下在禁摩的杭州骑上大街，他们也很心虚，当他们骑出了市区，老毅把车停在江边，让骆然拍照，记录这一时刻“小魔女的流浪生涯开始了！”，他自己则靠在江岸的栏杆上，点上一支烟，打开一罐可乐。想必大家还记得，这是老毅多年来不变的习惯，在出发前的最后一刻，一支烟，一罐可乐，深呼吸，望向延伸的前方，成为了他一个出征的仪式。而这次，会有一个小小的身体紧紧贴在他背后5000公里山高水长，这成了他这辈子以来最奇妙的旅行。
　　他们一路向西，因为摩托车还在磨合期，他们的第一天也只能堪堪跑过他们那个小镇，骆然仍然像个小孩子一般坐在后面就开始打瞌睡，老毅想不出她叔叔是怎样保证她整晚的安全的，骆然一栽一晃都吓的老毅心惊肉跳，他经常不得不空出左手抓起骆然的一只手搂在自己腰里，而他也必须紧紧抓着那只小手，这时骆然就会顽皮的揉捏老毅肚子上的脂肪，大笑着说“你好肥哦老胖子”
　　后面越走越精彩，小丫头打瞌睡的时候少了很多，他们走走停停的走的并不快，很少在大城市停留，出了浙西，没多远就是不比骆然矮多少的婺源油菜花，再往西一点看见变成了大草原的鄱阳湖，经过南昌，长沙，常德到达慈利，那里是刀削笔立一般的湘西奇峰，接着向北到宜昌，小丫头就已经累惨了，路上每天都天黑很久之后才能找到宾馆，一进屋小丫头饭也不吃澡也不洗，倒在床上就睡，一觉睡到天光大亮，每天坐在车上的接近10个小时，她几乎都是趴在老毅背上，老毅还得用力的支撑着她，老毅的胳膊和手腕酸疼得要命，于是在宜昌好好地休整了两天，小丫头这两天除了起来吃一下饭，整个是在昏睡中度过的，就算醒了也赖着不起，偶尔老毅想拉着她下楼，就要压在她身上呵她的痒，她要痒得喊饶命才起来一会儿。她还真的如想象中那样，都不用全压上去，只要半身横着往她的被子上一躺，她便丝毫动弹不得。老毅求爷爷告奶奶的把她拽起来，甚至还得给她穿上鞋系上鞋带，她才肯下楼去转一小圈
　　骆然毕竟还是真的好年轻，修整了两天又精神抖擞，他们沿着三峡陡峭的山路起伏，骆然也再也不敢打瞌睡。不过经过多日的奔波，沿途还没有看到什么特别让人惊叹的风光，正如老毅对她说的，在这样车流如织的的道路上旅行，似乎的确有些乏味，也的确艰苦。尤其是老毅总是自己一个人就这样形单影只，真有些想不通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更想不通的是他不仅仅是在旅途上这样独行，似乎他的整个人生都是这样踽踽独行，他似乎和Eliza是非常好的朋友，他们两个在很多事上总能很快实现一致，之外她就不知道还有谁和他能称得上朋友，但他们两个一个坐在酒吧一个坐在咖啡馆，一个看电影一个看书玩游戏，一个礼拜也不见得说一句话。而且她突然觉得，和他一起的时间加在一起有差不多一年时间了，她似乎从来没有见过他接电话，也从来不看微信，所以她发的消息总是很久才得到回复。好像这个世界永远不会有人要找他，他也不需要别人。她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他的累赘。
　　这是骆然认识老毅这么久，第一次想弄明白老毅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像一个多愁善感的诗人，他的歌声有着让人心碎的美，他有着非同一般的生活品味和无与伦比的艺术品味，还有着孩子一般的赖皮和可爱，这些都是她看到了的，也是她喜欢他的最基本的原因。以前和老毅在一起，玩玩乐乐吃吃喝喝，春心萌动的觉得和他可以谈恋爱，但从来没有想过他们的未来会是怎样。
　　自己和他朝夕相处这一路，每天晚上都住在同一个房间，老毅可以说对她是秋毫无犯，平时玩滑板和爬山的时候，老毅还会拉着她的手，紧急时还会揽着她的腰，可现在不是一般的老实，如果不是怕她从车上掉下去，他就一直老老实实的开着摩托车，晚上吃完了饭就老老实实的往自己床上一躺。自己要洗澡他也会躲出去。没有一丝一毫的轻薄。很显然他是个正人君子。当然他也不古板，有时候也是放肆的近乎轻浮，就像是有一次在杭州青旅的后面，她坐在栏杆上叼着一朵小黄花，他拍下了她嘴唇的特写，然后看着照片惊呼“哎呦我的天啊，太性感了，你不要动，我要抱你下来，美色当前，我要是不做浪子那就是白痴。”
　　他们在一起说的做的都是些有趣的事，老毅从来不问骆然家里的情况，骆然短短20年的岁月太简单，还来不及发生太多故事，因此她实际上并没有对老毅隐藏什么，如果想要隐藏，那简直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可就像是在小镇时她感觉的那样，老毅仍然总是隐在一团迷雾之中，他的知识就像一座挖不完的矿，走到哪里都可以像导游一样给她讲一大堆风土故事，也可以从中理出很多精妙的道理，这些可以让她了解他的世界观，了解他的思想，了解他的旅行生活，可是他的人，仍然像一个没有“曾经”的谜团。
　　他像是从风中就这样突然飘出来的“幽影”，她所知道的他的过往，似乎只是集中在他开始环球旅行之后的部分，之前的，只有一些只言片语的碎片，她完全拼凑不起一个清晰地有血有肉的过程。她好像突然意识到她还没有完全进入他的世界，她只知道他有一个比自己还要大的儿子，那他肯定是曾经有过女人的，那个女人是什么样子？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大卫的妈妈老毅只在极少数的一两次提到过，感觉他对于大卫的妈妈有些抱怨，但是她连他是不是结过婚，是不是离婚了都一无所知。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老毅不是一个拈花惹草的风流鬼，他的长情之专体现在所有方面，他喜欢的歌手诺拉.琼斯，在他的手机屏保上16年之久，他买衣服很仔细，挑选很久之后才会买，买下之后就会穿很久很久，就像他现在穿的这件外套，至少也穿了十年了，可是依然没有过时的迹象，他的马丁靴，穿坏了他还是买一双同款，也就是说一旦选择，他就不再攀比，也不会随便丢弃。这一点对于骆然是非常重要的，因为这一点，她前所未有的信任了一个男人。
　　尽管看不清楚，骆然还是那么喜欢这个“幽影”一样的人，从最初时的羡慕，到后来的温暖，再后来就变成了依恋，到放心的和他一起跋山涉水，她喜欢和他在一起，她喜欢他快乐时的眉飞色舞，喜欢他不如意时那么的轻描淡写，更加喜欢他那一副跩跩的、酷帅的，不羁的模样。她甚至开始觉得她那几个曾经的偶像和老毅相比，帅得那么苍白，那么没有味道。
　　可是一想到这条漫长的、似乎永无尽头的长路，当到达终点的时候，那会是一个怎样的光怪陆离的世界？在这之前她会想象那里的雪山白云和草原，但那个世界是那么遥远，童话王国一般存在，只能用美丽的幻想去徜徉。现在她在一公里一公里的靠近那个世界，她不是去旅游，是去生活，想到她将长时间的离开熟悉的生活，那里还是不是童话她完全不敢确定，心里有了一丝丝害怕。尽管她面前有一个强壮的男人一定可以保护她，但她还需要多久才能充分了解他来确定他是不是靠得住？
　　这些她好像并没有充分的准备。这让她说不清自己是不是有一点后悔。

　　她把手伸到前面，搂住了老毅的腰，脸贴在他的后背上，风雨衣下面，他背上的肌肉随着摩托车的颠簸，此起彼伏的收缩着，这又让她感觉踏实了很多。

　　就算这是一场赌局，她也决定赌下去！
　　实际上她也不得不赌下去！

　　骆然这个突然的、无比温柔的动作让老毅心跳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扭了一下头，随即笑意泛上了他的嘴角，他转了转僵直的脖子，加大了油门，继续全神贯注的看着前方。
　　顺便说一下，老毅虽然20年前就拿到了摩托车驾照，但是摩托车的吸引力对于他始终远远小于自行车，因此他原来有一辆小摩托车，骑了两年就卖掉了，摩托车旅行就像现在这个样子，心无旁顾，眼睛的视线收到极窄的前方范围，但是骑自行车的时候，那种感觉才叫做“自由”。
　　背后的骆然还没有意识到，这也许就是旅行的奇迹，当她开始认真地、有逻辑的思考未来人生的时候，她已经在不知不觉的，长大成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