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礼》庶忘兮

34、成年礼（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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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实对于老毅仍然是危机四伏的，他现在的工作其实并不牢靠，淘宝美工，名曰“美工”，其实是个熟练工，对于拍摄和后期处理的要求，老毅并不完全适应。那是“拍摄”，不是“摄影”，不可以有任何个人观点在里面，拍出的照片，必须和实物100%的吻合，因此必须摒弃一切自己关于摄影的观点，在后期处理上也是如此。在拍摄手法和后期功夫上，老毅显然要优于公司原来的小美工，想拍的惊艳不容易，往“平”了拍可并不难，因此老毅在应聘的时候表现还让老板很满意，他PS在模特身上的旗袍，凸凹有致，不着痕迹，确实是有手艺的，但进入工作就是另外一回事，他的速度要比小美工慢了很多，而且对于布料材质的不熟悉，让他在摆造型拍摄时的速度也不快，可以说这是一个与摄影关系不大的全新的行业，他需要一点时间来让自己变得更熟练，但杭州并不是一个可以允许你充分成长的城市，当然你有亲戚或老乡已经开辟的天地做依靠是另一码事，像这家公司里，除了他们两个美工，无一例外的全部都是老板老家的亲戚，所以他们两人也沾光享受了班中餐的待遇，如果你没有这样的依靠，那你只能拥有立刻可以被压榨的才能，在此基础上才有有限的成长的可能。老毅在杭州应聘了那么多工作，面试被问及最多的问题是“你有什么想法可以让我们的店在最短时间内爆红？”
　　杭州的网红数如过江之鲫，杭州人也最善于赋予平凡无奇的东西各种奇奇怪怪的概念，而这些概念稍加运作便可以离奇的蹿红，在示范效应之下，整个杭州都陷入“网红”的狂热状态。曾经曝光的“童模”事件，几乎100%的发生在杭州，那些孩子的父母，甚至不惜让3、4岁的孩子，一天换100多套衣服，拍摄10到12个小时，甚至自己不去工作，而让这些3、4岁的孩子挣钱养活自己，为了“网红”可以有违人伦。因此今天的杭州除了风景，真正能拿的出手的东西并不多，但它并不务实，也并不会创新，只钟情于各种钻营的“标新立异”，连黄瓜西红柿都会有各种牵强的“概念”去支撑其价格的变态，这让老毅时常想起以前报告文学中的一句话“可怜的猪们！”。
　　老毅对于上面面试时问题的回答，是一个非常客气的回怼“全世界都知道浙江人最聪明，最有想法，但当浙江人都感到缺少想法的时候，是不是就应该踏踏实实的考虑一个稳健的成长计划？”
　　这家淘宝公司就在用尽心思的狂奔在“网红”的路上，每天都会进行长达8到10个小时的直播，销量巨大 。负责直播和客服的小女孩，如果她们自己不说，老毅打死也猜不到她们有多大年龄，她们浓妆艳抹，审美艳俗，看起来历经风尘，但实际上最大的只有22岁，最小的才16岁，她们不上学，也不读书，一个个就像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她们除了在直播中卖嗲卖萌，除了在客服电话中“亲”“姐”的叫着，她们的语言空洞干瘪，没有一丝一毫的魅力和亲和力，也没有任何说服力，只有直播界的名言“oh my God，买它”一般的空洞和粗暴，可就是这样的空洞粗暴，在这样一个奇怪的世界里就是可以无坚不摧。而她们的无坚不摧给老毅带来的就是干不完的活儿，每天公司都会新到十多块新布料，两名美工一人拍摄一天，第二天各自处理照片并发布上网，老毅最快的一次是一天处理了12组图片，而这个速度，却是另外那个小美工的最慢速度！虽然另外那个小美工有“萝卜快了不洗泥”的嫌疑，但展示在公众眼皮底下，对于任何可能被吐槽的瑕疵，老毅还是有一点不自信的强迫症。无奈之下，在老板的暗示中，老毅只得知趣的自己辞职走了。

　　在杭州待了9个月了，除了这之间与骆然的重逢，杭州自始至终都没有让老毅产生什么好感，到了如今，他实在是觉得杭州没什么好混的了。他开始强烈的怀念新疆，首先怀念的，就是大快朵颐的馕坑肉，还有新疆人的豪爽热情，还有这个季节下午9点钟还没有落下的大太阳，还有雪山刺眼的反光。。。。。。
　　他收拾了自己的单车，春暖花开，最好的旅行季节又到来了。
　　而就在此时，骆然居然也被辞退了，老板裁掉一个人，剩下的人工作时间由10个小时增加到12个小时。不过会裁掉骆然老毅实际上是不特别意外的，因为骆然从来都没有经历过正规的大企业的纪律教育，她的工作确实有一点松散。但是窥斑见豹，从这个小旅馆的经营困境可以看出，不务实的虚胖的杭州经济实际上是危如累卵的。时至今日，它需要一个接一个的刺激保持着泡沫不停的被吹大，因为一个阿里的存在，杭州早已经忘记了它自己崛起的原因了。
　　骆然不知道以什么神奇手段，居然联系到了喀纳斯和禾木的两家酒吧民宿，同意他们去做咖啡师和服务员，只是现在山上积雪未消，要到5月份之后才能上去。而骆然在杭州也第一次没能在最快时间里找到工作。
　　过了两天，老板便通知骆然要她马上离开，骆然想到附近的青年旅舍先过渡两天，老毅用他的会员卡找到了一家武林门附近的七天酒店，突然之下骆然要和一个男人同处一室，即便那人是老毅，开始也是有一些惴惴的，但是一算价格，双人间的费用，平均每个人下来居然比住青旅还要划算，而且，她从来没有住过酒店，躺在宽大的床上，真是说不出的舒服。
　　现在他们都已经把目标集中向了遥远的喀纳斯，那要怎么过去呢？还有很长时间，计划了这么长时间的摩托计划，突然就变得那么现实。
　　他告诉骆然“你没走过这样的长途旅行，这和你以往所有的旅游经历都不一样，这其实不好玩，很艰苦，很闷，经常会有放弃的念头，经常面临崩溃。但魅力是你可能走着走着就突然遇到了自己，走着走着就会觉得此生无憾。所以你得有心理准备，如果你确定要这样走，那就算是在你20岁的时候，我送给你的一场成人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