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礼》庶忘兮

17、青年旅舍（三）

　　3、
　　相比于其他女孩，骆然很容易被忽视，她太娇小了，穿着打扮也太孩子气，总让人感觉打她的主意很不道德。
　　骆然不同于其他义工，她做过酒店的前台，完全可以独立完成工作，因此阿兰安排她晚上陪正式的前台一起值班到半夜，所以骆然每天都要错过早饭和大多数的午饭。
　　这个时候尘芥换了个厨子，原来那个摔跤手因为犯浑砸了酒吧好多啤酒，被老板开除了。新来的厨子并不是新人，而是原来就在乌鲁木齐尘芥负责烧烤的大胖子，那时老毅还没加入，胖子只会烧烤，做饭比摔跤手还难吃，尘芥历史上换过5、6个厨子，没有一个是会做饭的，绝对是个奇迹。最接近会做的，是一个长期在海底捞切配的女汉子，刀工一流没得挑，可就是炒的菜难以下咽。
　　胖子还是挺辛苦的，除了大家的两顿饭，餐吧唯一的营生——炸冻货——也是由胖子负责的。而什么鸡柳啊、鱿鱼圈啊、薯条啊之类的也就只有酒吧的客人才消费，所以胖子每天晚上也早睡不了，早上还要早早起来去买菜。
　　胖子的菜虽然不好吃，但是尽心尽力，十来口子人，到了开饭的点儿上也没有让大家饿着过，老毅每次过去吃午饭，都会看一眼骆然在不在，如果不在，他就会装上满满一快餐杯的饭菜给骆然留着，因为店里的微波炉就在他的咖啡馆里，小丫头起来了就可以直接在楼下饕餮。
　　看骆然吃饭绝对是一件愉快的事，尤其是老毅，他的手艺无疑是一流的，可他的大卫从小吃饭就是一个让他头疼了好几年的问题，再好吃的饭菜，大卫也不好好吃，几乎每一顿都得剩饭，等大家吃完了收拾了，熊孩子就跑到零食柜子里翻零食吃，这个毛病一直持续到小学2、3年级了才好转。骆然就不一样了，她像所有家长都希望的那样跟饿死鬼投胎一般。穿着打底裤和毛衣，光着脚丫坐在电暖气旁，端着大号的快餐杯头也不抬，过不了多久又喊饿。老毅真心地是希望有个女儿的，只不过老天爷还是给了他一个不好好吃饭的儿子，他看着她心想，要是有这么个乖女儿该幸福死了。
　　后来有一次镇里借尘芥的院子接待市里领导，在餐区挂了好多灯笼，小丫头兴奋不已，拉着老毅给她拍照。但她自己要求的造型和poss被老毅一一否定，最后由老毅指挥，用他的尼康相机给她拍了一组王家卫风格的照片。
　　小丫头从有了手机就一直迷恋自拍，但对自己的脸型并不满意，总觉得自己的脸太圆了，觉得只有左半边的侧脸还挺好看，因此她的自拍从来都是顽皮的的可爱风，不曾想到暗调的光影中自己可以这么漂亮，也第一次见识了单反相机的魅力，从此就经常缠着老毅给她拍照。
　　骆然真的挺漂亮的，圆圆的小脸蛋，眼睛大约在从额头到下巴的中间位置，小巧的鼻子，微微有一点翘的小嘴巴，这样的脸就是永远都长不大的娃娃脸，只是不符合流行的审美潮流，也不符合她自己的要求，她好希望自己也有尖尖的瓜子脸，大大的眼睛，其实那样的网红塑料脸老毅想想都觉得挺恐怖的，尤其是再安在这么个娇小的身材上，那不就跟掉在美国的“罗斯维尔外星人”差不多么？
　　骆然用手机自拍，是和绝大多数人一样的喜欢毫无反差的大平光，对于线性畸变，景深之类的关系一丁点概念都没有，拍风景也是如此，自己觉得眼前的风景挺漂亮，举起手机就拍，什么构图啦，主题啦全没有。老毅随手而为之，就有如此惊艳的照片，让她有点明白了摄影师不是买台相机就可以了开工了的。自己的脸也不是那么平凡无奇的。从此缠上了老毅，不过老毅一开讲，她就又如坠五里云雾摸不着头脑，因为老毅没讲技术，反而是从“决定性瞬间”这么莫名其妙的内容，从主观与客观这样头疼的辩论开始的，她一下子就没了兴趣，反正有老毅在，他就是我的御用摄影师，自己也不必学了。摄影的技术，对于手机也用不着。
　　骆然的简单单纯，始终都让老毅怀疑她到底成年了没有，也或者年龄差得太远，如果他不觉得自己太老，那就只能认为骆然太小，就算骆然不要求，他也喜欢给骆然拍照，正月里，骆然举着点燃的焰火，脸上的笑容无忧而纯洁，老毅透过镜头，即便用暗调拍摄，骆然的笑容里也没有一丝忧郁，她的未来还太遥远，完全不必去操心，虽然老毅有个朋友有一句精辟的总结“年轻就是迷失和消耗”，但是能这样肆意消耗，不得不让老毅羡慕不已。

　　义工中只有骆然没走，其他人都还在上大学，骆然是打算当做一个正式的工作长期做下去的。骆然很喜欢这个小镇，也喜欢这帮吊儿郎当的文艺穷棒子，他们各怀绝技，志存高远，大乌苏的绘画和泥塑，老毅、老板、欢子三个人口琴、吉他、手鼓的琴瑟和谐，Eliza手中翻飞的雪克壶和面前燃着的“生命之水”，无不在引来众人的喝彩，平凡的骆然觉得生活在这群自由的灵魂之中，是她从来都想象不出的精彩。
　　更何况还有老毅对她的照顾有加，让她有一种受宠的小公主一样的幸福，她经常可以坐在电暖气前，抱着一杯漂亮的抹茶拿铁或者热巧克力，享受着天寒地冻中从手心传来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