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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纸伞.(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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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那不是你的伞么?”云水指着那个刚进酒肆的男子伞呼。
林玉看向男子手里的伞。素色,紫竹六十四骨,伞柄上的挂饰也与她的那把一模一样。
“小姐,那个平安结是你亲手系上去的,别人不认得就罢,难道我也不认得?”云水说了就要上前去。
“云水,兴许只是巧合,你莫要如此。”林玉轻拽了云水的手道,但也因了云水这话,她才注意到了那个男子——墨色的发随意地绑起,灰色的外袍,手里晃着个别致的酒壶。
那灰衣所谓男子回头,见林玉主仆二人望着他,他倒也不拘束,向着这两姑娘扯出了个明艳的笑容。
林玉见男子这般先是一愣,后明白过来她与云水一直在盯着人家看,遂红了脸低下头去。
男子也不多做计较,打完了酒撑开伞便走。
林玉再看过去时,男子的衣角被风吹得翻飞,雨丝随风斜斜而来,然男子一身装扮却滴雨未沾。
林玉愣了愣,慢慢地收回目光。
夜里玄霄服了林玉抓来的安神药躺下,没过多久便安然入睡。
可那个梦却又悄然而至。
梦里的景色大多是昏暗的,由黑白灰组成的梦境有着莫名的沉郁感。
最可笑的是,他居然知道自己在做梦,却不由自主。
身上穿的是道袍,腰间别的是长剑,不急不缓地走着,似乎早已定好了目的地。
走过很多地方,最后再一处山谷里停下。
面前的草地上,仰躺着个少年。
少年双手垫在头下,嘴上叼着根草,翘着腿,身上是与自己相似的道服。熟悉,却又找不到头绪。
少年睁眼见了他,开口唤他师兄。他应了。或者该说是,梦中的他应了。
少年起身盘膝坐好笑着问他要吃的,他答没有。
然后少年哭丧着脸口中不知念着什么,于是他掏出似是早就准备好的糕点扔过去。
少年接了,拆开油纸对着他一笑,还是师兄对我好。
他不是第一次梦见这个少年,但是他却不认识这个少年,亦是看不清这个少年。
茫茫白雾,他执着剑静默地站着,剑上的血不断滴落,那声音被无限扩大,在他的耳边回响。
有人握着一柄剑,站在他对面。
熟悉的感觉让他意识到,对面的人是之前向他要食物的人。
玄霄握紧了剑柄,一剑挥了过去,那人迎上,他们在迷雾中颤抖不休,直至那人的剑呛啷落地,有炽热的液体溅上玄霄的脸。玄霄猛然大笑起来,他掩住脸笑得凄厉。
良久,他俯身去找那个丢了剑的,然后,只摸到一片虚空,身上不知何时缚上了数条铁链。
深黑广袤的空间里,他听见一个声音远远地传来,我……等你。
云……云——
他抬头想要唤一个名字,却始终想不起,只是猛地从梦里惊醒。
天未明,月亦被乌云笼罩,梦里的种种压抑情绪仍然在心头回旋。
玄霄摸黑点了灯,在桌边坐下,他不由地自嘲,居然会被这样一个混乱的梦困扰。
只是一个梦而已,他何必在意。
可梦中少年的声音在耳边回荡,师兄,师兄——一声声纠缠不休。
每次梦见不同的场景,确始终是那个少年与他。
明明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梦境,却让人倍感压抑。玄霄揉着额角,轻叹。
隔天玄霄与林玉出游路经一算卦摊。
摊上道士打扮的中年人,摸了摸半白的胡子,起身挡下玄霄。
中年人黑亮的眸里透出笑意:“唉唉,这位公子,这位公子!”
玄霄低头看了那道士一眼。
那道士忙接着说:“这位公子似乎被某些事情所扰。”
玄霄不理,挥开他径自去了。
倒是一旁的云水听了眼眸儿一亮:“你这老道到真有几分本事,一眼就看出我家少爷有事。”
道士笑道:“哦?姑娘请讲,我自当为你家公子解忧。”
“我家公子近日来难以入眠,不知道长可有法子?”云水不顾林玉阻止的眼神答道。
“待我看看……”道人神神叨叨地算起来。
玄霄见林玉主仆二人停下,便也收了脚步候着。
“这……”良久,道士开了口“这可是天机……贫道——”
云水见他吞吞吐吐就从摸了林玉赏她的银子递过去,道人接了钱收好方才说了下去:“是为梦境所扰吧,公子原非常人,后入轮回现有前尘未断。”
“你这老道,竟说些听不懂的。”云水叉腰
“姑娘别急,你家公子与梦中之人有结未解、有缘未尽,想是有憾所致,若能寻得旧人,即可解……”道人摇头晃脑地说。
云水正想追问,不料平地一声吼:“你!你这骗子,我媳妇昨儿喝了你的圣水,这会快不行了!”
云水一愣,只见一樵夫一手拿了斧子扑了过来,揪住道士的衣襟就拖了道士走。
“唉!这位兄弟,贫道与你无冤无仇,你……你怎血口喷人!”道士挣扎着。
“你化了灰我也认得!你说我媳妇头疼是被鬼缠了,喝了你的圣水就没事!可这会他不行了!我!我拉你去见官!”樵夫扯着道人越走越远。
云水被眼前的景象惊着,直到林玉出声唤她才回过神。
“那道人居然是个江湖骗子!”云水脚一跺,愤愤道。
“罢了,下次注意些就是。”林玉淡淡道。
“我以为可以帮到公子的。”云水叹气,扶着林玉走了。
且说那樵夫揪住道人一路向城外去,却也没有往官府去。到了城外,樵夫手一松,道人拔腿就跑。
樵夫也不追,站在原地抱着双臂看着道士越跑越远。
待道士消失在视线中,樵夫摘下斗笠,露出了墨蓝的发。一双澄澈的眸子看向从城门方向缓缓走来的紫陌。
紫陌在他面前站定:“我当天青你是有什么事呢,一溜烟就跑了,原来是干这种多此一举的事。”
云天青笑着看她,不语。
紫陌无奈笑道:“那道人虽说贪财,不过也说对了一些。”
云天青信手将斗笠飞了出去:“正是因为有些正确才不想让玄霄知道。”
紫陌大笑:“那道人胡话也编了不少,再者,你觉得玄霄会信?”
“以防万一。”
紫陌摇头:“如是他真与你无缘,即使知道了,他也不会与你有任何瓜葛;但若是玄霄此生注定要与你纠缠,你躲也躲不了。”
云天青笑得张扬:“何来那么多缘分,我说过这一世绝不扰他。”
紫陌白了他一眼,却也不再与他争辩,只是将手里的紫竹伞撑开旋转着:“是呀,不扰他,只是跑去借了个伞,还宝贝得上那里有都带着。”
云天青见她这般也不恼:“我只有这一把伞,雨季自然是要带上。”
“金胡诌,你的修为还用带伞?”紫陌将伞合上,往云天青怀里一塞。
“我可不像在雨天里太引人注意,我只是个游魂。”云天青笑起来。
紫陌辩不过他,甩下他先走了。
林玉回到府里,脑中却时不时晃着出那樵夫的声音。
说来,那樵夫的声音确实有些耳熟,她接触的人不多,但想不起那是谁的声音。
况且,那个声音不是单纯地熟悉,更有种说不清的纠缠之感,仿佛曾经狠狠记住又被抹去,只留下一点点模糊的痕迹。
云水依旧愤愤地骂着,林玉回过神见她气恼的模样,摇了摇头,摸了些碎银放在她手里:“这回可要仔细,莫再上当了。”云水接了钱握在手里道了谢,但脸上仍旧是气恼的样子。
夜里林玉醒来,在床上辗转许久也不能再次入睡。发现自己睡意全无的林玉披上衣服起身,走至窗边见玄霄的屋子还亮着灯。心知玄霄又无法入睡却不知如何是好,大夫们都说没有不妥,求于道士却也……
月光如水隐隐照出山的轮廓,林玉倚着窗毫无倦意,她抬头看着从对面楼顶上露出半个脸的月亮轻轻叹气。莹白的月映着高阁墨色的剪影显得更加苍白,她盯着月亮出神忽得看见一个身影自屋顶站起,似是一个背着她,迎着那轮明月而立的人。夜风吹得那人的衣袍翻飞,林玉一愣,见那人开始走动不知在张望什么。她心中恐惧连忙唤醒了云水,可云水再看时根本没有人影,也未听到吵闹声,想是自己看错了,后也就安心睡下了。
第二日清晨听得管家告诉玄霄酒窖里的好酒全被人给开了封,还留下了一封信。
玄霄面色不由得阴沉了几分。林玉接过那封信一看,一张是药方,另一张上写着:答谢兄台招待,此方可解兄台之忧。林玉没有同玄霄说起夜里见到人影之说,只是拿着方子问了几家药房,都说是安神的方子用药精妙,于是按方子抓了药给玄霄服下,说也奇了,玄霄竟然也就不再做那个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