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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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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婉,你不想我做将军吗?”见舒兰与脸上的神色无论如何也与“支持”无关,峄城公主问道。
“………殿下啊,这不是臣妾想不想的事儿……”舒兰与艰涩地解释。
“那……唔,要跟母后和父皇说?对吧?”峄城公主打起她的小算盘,“我猜是可以的,我朝素来重视武备,先代也不少有女将……”
舒兰与想了想,道:“做将军可得身子骨儿硬实,殿下所有此意,须得好好进膳,好好休息,可光如此还不够,还得要习武,更要读兵书,知军事,要学的可多啦。殿下,真的要走这条路吗?”
“要!”
“在太阳底下习武,会晒得很黑,肌肤也不再细嫩……”
“无妨!反正也没有人敢说我丑!”
“浑身都会疼,或许还会受伤……”
这一回公主沉默了,她犹豫了好一会儿,说:“有没有办法不疼,也不受伤呢?”
舒兰与摇头:“臣妾不知道。臣妾也不曾习武,只是小时候在秦家见老爷早起习武,那时候年幼顽皮,跟着蹦跳了一会儿,第二日便像是被揍了一般,疼得起不了身。”
公主大有兴趣:“我外祖的武艺也很了得吗?他和永宁侯府的舅舅谁更厉害?”
舒兰与摇头:“这臣妾却是不知道了——总之做将军的那一身武艺,再没有轻易得来的。殿下真想习武,麻烦事儿可远不止于此啊。”
公主不说话了,想了好一会儿,才说:“没有关系,别人可以,我自然也可以。”
“殿下是指,哪个‘别人’?”
“杨家表兄。”
人家可以,那是因为人家当过一遍将军了!舒兰与内心尖叫。
因此只好摇头:“小侯爷和殿下不好比。他生下来便晓得今后要从军,殿下却……”
“莫不是我九岁还不如他三岁的时候?”峄城公主开始犯倔,“你们都说他天资过人,可我也不见得差到哪里去。他学一天能成的,我学三天总可以。我比他小好几岁,未必今后便一定不如他!”
舒兰与眼看她要急,当机立断选择掩饰:“殿下真有这份决心,倒也很好的。不过,现下夜已深了。殿下便是有万丈雄心,也得等明天天亮了再说,不若先去歇息——若是明日在书院里打了瞌睡,陛下与娘娘听说了,也会不大欢喜。彼时殿下便是想习武,也不好一次说通他们。”
峄城公主眨眨眼看着她:“阿婉你不反对了?”
“臣妾何时反对过殿下的主意?”
公主眉开眼笑,点点头,将肩上披着的厚衣裳摘下,自己溜进被窝里头:“好,那我睡啦!阿婉就不要回去了,今晚就在外头歇息吧。明天早上我要早点儿起来读书,你正好在这里服侍!”
舒兰与:哦吼,大半夜加了个班,没有调休和加班费那种。
外殿里,值夜宫女铺开厚厚的白毡,在上面加铺宽大被褥,轮流睡一会儿。舒兰与在她们旁边找了个位置躺下,想想方才的事,却是睡不着了。
公主说,尚婉仪知道她所有的梦都会成真……那么,尚婉仪是本来就和公主很熟吗?所以,小殿下连自己的金手指都不避着她?
或许皇后说她很得公主的心,还当真不假。
公主信任原身,对她来说自然是好事情,但如今换了芯子,她还能一直让公主信她么?原身若是遇到这种事,该是什么表现,连她也是拿不准了。
正在盘算间,她耳边响起和公司通讯时收到回复的提示音:“完全一样当然最好,但只要角色最终的生死判定一致,技术就可以确认时空,完成监督管控。”
舒兰与一怔,明白对面在回答什么问题后立时大喜。这样一来,事情就好办得多了!只要不限死法和时间,这世界上谁没个死呢。
只是对面的下一条信息却来得挺快:“对了,角色死亡顺序要与原设定一致。”
死亡顺序?
她略愣一秒,旋即明白过来——峄城公主必须是六个人里最先死掉的,接着是杨英韶,再后来是毅亲王叶清瞻。而原设定里心灰意冷给公主守陵的尚嬷嬷,和最终做了一对神仙眷侣的鹿鸣和苏流光,则绝不能死在他们仨之前。
这……还是可以试试的。
照目前的情势发展下去,这三个人都要在军中寻找自我价值。而无论是在南还是在北,燕国的军队都是高危的所在。
北边会先爆发反击柔然袭扰的大战,而南边的防线会在皇帝驾崩、诸子争位的混乱中被梁国攻破。这仗一打起来,谁敢说自己就一定能活着呢。
舒兰与的心态平复了一点。战争或许是最大限度降低杨英韶金手指用处的场合了,他便是能料敌机先一两次,难道柔然便傻得不晓得调整后续作战方针?且他那个岁数,做制定战术的将帅是很难的,多半还要亲身上阵,那便逃不脱危险。
连他都无法完全预料的情形,峄城公主靠做梦,自然更难以应付。一旦没了这两个金手指,后面的活儿就好干多了。
不过,在那两个角色死掉之前,她还得想办法跟毅亲王扯上关系,免得对后续剧情彻底脱力。
掐来算去,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想到公主看着她时那全心信任她的模样,到底还是有些不忍心送她去死。
那还是个可可爱爱的小女孩呢。一个很想努力为国家做点儿什么的小姑娘,并不是原设定里那个面目可憎的妒妇。
如果一定要在年纪轻轻的时候死去,她希望公主活着的时候,做好多好多有意思的事情,立下能写在史书里的事迹,至少,在这个时空里,能成为穿越者们愿意扮演的角色,而不是一个人设单薄又早早殒命的反派。
或许,她能帮上什么忙?
在墙角的更漏发出的轻缓单调的声音中,长夜终于到了尽头。
峄城公主许是还被她勇敢的梦想主张着,不待宫人们进去唤她,便自己坐起身子来,从枕边摸出一册书来看。
还没看多少,舒兰与便跟着服侍她起身的小宫女一起进去了,见此情形委实有些吃惊:“殿下怎么一大早就读起书来?”
“昨日东宫书院的师傅安排的,这书很有趣儿,像讲故事,又有道理。”峄城公主歪歪脑袋,觉得头发松了,索性将系发的绸带抽开,晃晃头,一头长发便像黑水银般泄了满肩。
“师傅安排您今儿便要读完吗?”
“这倒没有,”公主又沉溺回她的书里,“可是时日宝贵,不可浪费,反正我也醒了,读会儿书也不坏。”
舒兰与没话说了,她知晓公主的心事——她若是既要学行军练兵的本领,还要习武健体,又不能丢下诗书功底,时间可不是紧得多了吗?
这是真的上了心。
要知道,便是昨日,公主醒来后,还不肯起床呢。她宁可窝在暖暖的被子里,抓自己的头发编一条条细细的小辫子玩儿。等她起身,梳头宫女还得花时间再解开。
“殿下知晓珍惜辰光,真是好。”舒兰与真心实意夸赞她。
峄城公主此时已经埋进书中,甚至连头都不抬了,嗯一声,表示接受夸奖,被宫人们摆弄着穿衣穿鞋起身洗漱,配合得像个木偶娃娃。直到用早膳时才将她当做故事书看的那一本撂下。
舒兰与瞄了一眼封面,《维康堂拾遗录》。
公主发现她正在鬼鬼祟祟,先咽下了口中食物,含着梨水漱了口,方道:“维康堂是前朝大臣议政的地方,这书是讲前朝君臣行事的得失的。”
舒兰与一惊,她读不惯竖写的书,因此一眼看上去也未曾读到其中内容,可听着公主说的话,这书,适合让一个小朋友读吗?
“这是太子哥哥当年也读过的书,他的笔记,比书本儿更有意思。”她又补充了一句,这才提起玉箸,搛起一小块春笋送入口中,慢悠悠嚼起来。可饶是她进餐的速度慢,到底吃得不多,一会儿便放下了手中餐具,道:“咱们走吧。不好叫师傅们在书院久等。”
上了肩舆便又捧起了书,读得很认真。
“殿下,在车……肩舆上不要看书,对眼睛不大好。”舒兰与老妈妈病发作,“要不,寻个人替您读?”
峄城公主想了想,合了书把它抱在胸前,摇头道:“这书不能读出来,哥哥也嘱咐了,不要让别人瞧。算了,我等到了书院里再读也不迟。走吧,咱们快一些。”
舒兰与答应一声,也不再说什么,心中却暗暗打鼓。这书若是如此要紧,太子怎的就把它借给妹妹看了?哪怕峄城公主因是个姑娘而无法与他争夺皇位,可姑娘怎又需要学习前朝君臣治国的得失秘辛呢?此举的目的何在,是想讨好皇后,还是他认为峄城公主今后竟能走到前朝来?
又或者只是因为公主没有威胁,所以他乐得叫小妹妹看看故事吗?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被舒兰与自己划掉了——太子不可能这么无聊,干如此没事找事的事。
在今日跟着公主见到太子之后,她益发坚定了这个猜测。
当公主同他说,她想习武学兵法,做个女将军的时候,他只是微微一怔,便道:“仙娘,即便是公主,真要做个女将军,也难免有危险。你若是想为国出力,做点儿别的不好吗?”
“我可以做点儿什么呢?”公主问。
太子似乎想说什么,可却一时语塞。
舒兰与凭此便能猜到,他心里头大约对公主是有些安排的,然而此刻却是不好说出口。毕竟在绝大多数时候,公主这种人物,小时候当后宫的花瓶,长大了便是给驸马家族的恩荣。至于她们自己的报负与能力,几乎显得那么可耻——若是让公主去前朝做什么大事,皇帝和大臣们,可就都像是比不过女人的废物了。
因此,哪怕太子想让峄城公主学点儿“只有太子能学”的东西,让她成为他的助手,他的同盟,以对抗那些居心叵测的异母兄弟,这些话他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
连妹妹都要拉出来用,那不是一个理应见识广博、本领出众、友爱兄弟又胸怀宽广的储君该做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