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那么近》流花烟雨

38、我好奇了（上）

　　“杜子航，不用了，真的不用了，回学校吧，杜子航，你把包给我吧……”
　　午后的商业街热闹非常，彩砖步道上人流熙攘，尽管如此，这道极力克制的女声还是引起不少人的注意，一来是那风铃般的声音很悦耳，二来那声音的主人和她努力要追上的年轻男子看起来很养眼，擦肩而过的人纷纷侧目那一前一后象在竞走似的一对儿男女，会心而笑：毫无疑问，他们把郭晓羽和杜子航当成了正闹着小别扭的情侣。
　　杜子航两手插兜大步走在前面，对身后的声音置若罔闻——当然也有可能是他竖起来挡风的衣领有附加的隔音功能——郭晓羽的双肩包松松垮垮地挂在他的臂弯上，怎么看都像是诱饵：诱着郭晓羽不得不亦步亦趋跟着他！说起来也真是难为他了，既不能让郭晓羽追上还不能落下她太远，那步伐节奏控制得连他自己都佩服自己！
　　想象着漠然宁静的郭晓羽此刻的急恼不得，杜子航简直要大笑三声！一路微仰着脸掩饰得意，他终于看到了熟悉的茶餐厅招牌，停下来朝还在两三步外的郭晓羽摆摆头，他径自推门而入——郭晓羽的公交卡、钱夹、手机全在他拿着的包里，他才不怕她会赌气不跟进来，除非她想徒步走回十公里外的学校！
　　眼看着杜子航趾高气扬地进餐厅里找座位，郭晓羽无奈，方怡一直说她心太软，不会拒绝人，所以尽给自己惹麻烦，绍雷也开玩笑问过她是不是属纸老虎：冷若冰霜不过是装出来吓唬人的，让闲杂人等有所顾忌、不敢轻易靠近，其实骨子里根本就是小兔子乖乖？郭晓羽不予回应，她很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更不认为自己是方怡说的那种滥好人，但是遇上杜子航这种根本不给人机会表示反对意见的，她确实束手无策，不是没想过要掉头而去、看他再怎么自说自话，但是，好像，没必要那么激烈，他不过是认准了她没吃饱、出了饭店的门就要另找地方请她再吃一顿而已……
　　坦白说，她确实是没吃饱。
　　想象不出子静和她妈妈原来到底僵到什么地步，反正一看到子静出现，她妈妈穆阿姨那种又像受宠若惊又像小心翼翼的样子看得郭晓羽都跟着心酸——她周围的同学一直都抱怨家长们在子女面前古板僵化霸道不讲理，伤害了他们“幼小脆弱”的心灵，岂不知子女在有意无意当中又伤了父母多少！还有杜叔叔，那完全是个成熟版的杜子航，虽然不像穆阿姨那么情绪外露，但是给众位亲友倒酒的时候手都在颤抖，诸位亲友就更不用说了，估计她们到之前已经被嘱咐过了，所以人人都想表现得若无其事，结果自然得太刻意就离谱了——人人都要来和子静“若无其事”地说上那么几句话、想表示子静的出现真的不是什么特别的事，结果看起来竟象是子静过生日，难怪子静坐不住了离席而去！
　　“既来之则安之！”她在走廊里安抚住了几欲抓狂的子静，又把人带回包间——她是旁观者，旁观者清，亲友们对穆阿姨和杜叔叔的事明显是乐观其成的态度，唯一的反对者应该就是子静，她能有软化的表现，他们自然是求之不得，恐怕都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和稀泥、让那对母女言归于好，能让小魔头改变立场投上赞成票则就是锦上添花了！愿望当然是好的，可是大人们、还有子航叔伯辈儿的兄弟姊妹们，可不可以别那么急于求成？众人拾柴火焰高、众人联手推波助澜可是会发水灾的！子静心里的结只是因为亲情的原因出现松动，要完全释然还需要足够的空间和时间，否则只能是欲速则不达！
　　郭晓羽发现的问题，别人应该也有所察觉，她们重新回去后，大家的注意力就没再集中在子静身上，但是这一来郭晓羽就遭殃了：亲友们无处安放的热情全都宣泄到她这儿了，多大啦、老家在哪啊、学什么的呀，有没有男朋友……她对每一个人微笑、答疑，真是汗涔涔而欲泪涟涟了，子静那个没心没肺的，明明看出她的狼狈却装作没看到，忍笑忍得都快抽搐了！结果她大小姐的脸多云转晴，席间的气氛就一派融融，亲友们看出奥妙，更加爱屋及乌，坐在郭晓羽身旁的子航堂姐不停给她夹菜，劝她多吃，她却只能苦笑——她是很想吃，可是她只有一张嘴，能回答别人的问话就不能吃东西、偏偏问话的人又那么多！
　　所以，感谢杜子航，他站起来对众人说学校里还有事，他和郭晓羽要先走，郭晓羽用快得可疑的速度附和并跟着他“逃离”了：她可不想给子静时间质疑或跟着她一块儿离开！
　　“你不吃什么？”杜子航瞟了郭晓羽一眼，低头专注地看菜单、至少是看起来很专注。
　　郭晓羽没办法对着一脑袋头发讲道理，“香菜。”面对面的双人卡座间距狭小，她尽量往后侧坐，免得碰到杜子航的长腿。
　　杜子航诧异地抬头看看她，似乎没想到她这么配合。
　　郭晓羽垂眼，掩去微嘲：看他那么强势的作风，还以为会不问三七二十一就自顾自点餐，难得他还能想到问问她的意见。
　　“那，双拼行吗？”杜子航把彩色样品图指给郭晓羽看。
　　“行。”郭晓羽随意瞥一眼，点头，大食堂里不削皮的土豆、半生不熟的青菜都能吃，别的还有什么可挑剔的？
　　“等以后再请你吃好的吧。”套餐上得很快，杜子航很周到地打开餐盖才推到郭晓羽面前。他自己只要了杯可乐。
　　“嗯？”郭晓羽没听懂。
　　“今天幸好你在……我爸和阿姨都说要好好谢谢你。”
　　“天！”郭晓羽又有食不下咽的感觉了，“千万不要！和我没什么关系，真的……”
　　“我们不是瞎子，”杜子航眼眸深邃，子静在这件事上可以说是偏执，他几经努力都无功而返，郭晓羽却做到了，“你怎么说服她的？”
　　“没有，”郭晓羽放下筷子，“我真的没说什么！”一直是子静说的比较多、她不过是充当了个活动纸抽、负责源源不断地提供纸巾而已，不过杜子航不会相信，于是她简略地复述了一遍和子静的对话。
　　“这些话我们都跟她说过！”杜子航听完微微皱眉，想不出子静为什么就转过弯了。
　　“可能我是外人，所处的角度和你们不一样，所以子静听了更好接受一些吧。”郭晓羽也不知道原因，思忖着说一种可能。
　　杜子航眸光微闪，蹙眉片刻，赞同地点点头，默认了这种说法，郭晓羽看他不说话了，低头开始吃饭，可刚吃了一口，忽然听到一个不确定的声音，“你心里真觉得我爸……他们在一起，真的……没什么吗？”
　　低头让自己相信这话确实是杜子航问的，郭晓羽做完了心理建设才扬起一张童叟无欺的脸，可没等开口，杜子航先出声，“别说大道理！别把我当子静！”他明明垂睫盯着可乐杯口，怎么还能猜出郭晓羽要说什么？！
　　“刚听说的时候，是有点儿挺怪……的感觉，”被戳穿了，郭晓羽也不再掩饰，“但是不盯着那层……渊源，就不觉得有什么，尤其刚才见到穆阿姨和杜叔叔，更觉得……”
　　“虚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