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Chapter16 垓下的千古悲歌（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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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兄，你既然明了内中隐情，又何必纠结于此……”我踌躇半晌，小声试探说道。
他目光灼灼望向我，叹道：“为兄虽不是傻子，却是个痴人，即便明了她心中所爱……非我！有时为兄也想，我究竟是为何所迷，竟如此痴恋她？或许，是从她当年持着鱼肠剑翩翩起舞的那一刻，为兄便一头栽了进去吧……”
我默然以对，不知该如何宽慰他，情缘一事确是不可强求，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英明睿智如西楚霸王，想必也迈不过这道坎儿吧？
我自袖兜中掏出一株纤小的绛色朱草，起身走到项羽案前，将它轻放在案上，踌躇半晌方说道：“这草……是夫人留给大王的，夫人临终前说，希望来世再与大王再结夫妻，同心偕老。”
项羽执手将朱草捻在指尖，凝神看了良久，喟道：“来世？我连今生都抓不住她，又何谈来世？这草绛红如朱，纤丽可爱，从此便叫作虞美人吧。”
他的话音甫落，不知从何处吹过一阵风，夹裹着几片寒雪扑入帐内，项羽指端的那株小草闻风而动，竟随着风雪翩然舞动，像是突然活了一般。
他“咦”一声，将那草凑到眼前细看，我见他眉宇中始终抹不去凄楚神色，心下不忍，蓦地脱口道：“项兄，你可知如今楚军已被汉王的几路大军围困垓下？你，你此时命悬一线，干脆逃回江东去吧！”
他遽然抬头，恍似从未见过我般上下打量，我被他盯得发憷，他脸上神色从惊诧到了然转而淡定，变换之快，快如白驹过隙，倒也着实叫人佩服。
“阿离，你说什么……”
他话未说完，大帐外不知谁嚎了一嗓子“粮草失火啦！！”登时掀起一阵骚乱，项羽快步奔出大帐，转瞬不见了踪影，我怔在原地，看着不停翻飞的毡幕发呆。
风吹雪扑进大帐，我冷得浑身打个寒战，正要去将掀开的毡幕扯下来，却见一抹黑影迅捷蹿入帐中，未等我喊出声，头壳上已被结结实实地敲了一记。
“傻子，是我，你的心肝宝贝儿回来了！”熟悉的轻佻语气在耳畔响起，我心神一凛，定睛看去，却是淇奥那厮正眯着绿眸笑吟吟地杵在眼前，脸上一派从容淡定神色。
我提到嗓子眼的心登时落回原位，重重喘口气，他见我不复方才的慌乱，便极熟练地伸手将我揽入怀里，低头在我额上恶狠狠地啪嗒了口，没口子地笑道：“好阿离，我走了这半日，你定是想我了吧？怎么我前脚刚走，你立刻就撺掇项羽回江东去？不怕喜眉长老将你扒皮削骨晒成灰沫子洒到乌江里喂王八吗？”
我皱眉将他那张妖孽脸推开几分，原本憋了一肚子的气，在乍看到他现身后便作了轻烟散云，全没了影，暗骂自己一句不争气，脸上却仍是装出十足的别扭样来，对他怒道：“喂了王八也好过眼睁睁看个痴情种子做了剑下冤魂！反正项羽这根甘蔗我是打定主意要救了，回去喜眉长老是骂也好，罚也好，我不能看着他往死路上走！”
“啧啧，我的傻丫头，就知道你定会对他心软，项羽死也罢，不死也罢，总之到时候历史上没了西楚霸王这号人物就行！放心吧，你做什么我都无条件支持，谁叫我是你的心肝宝贝儿呢？”他说着又凑近了点，眨着湛碧的眸子盯着我一脸诡笑。
我身上一阵恶寒，随即抖了三抖，真是见过无耻的，还没见过如此没脸没皮自吹自擂的。我退后几步与他拉开距离，正要开骂，四下里蓦地传来一阵歌声，细听时却又若有似无，随着帐外寒风被灌进耳中。
九月秋凉兮,四野飞霜,日月征战兮,终归刘邦……何不思故兮，各奔家乡，居家团圆兮，永得安康……
苍凉的歌声一遍遍穿透垓下的荒野，我挣开淇奥，快步跑出大帐，但见远天一片硝烟火光，数不尽的火把汇聚成长龙，歌声飘忽空灵，伴着凄凄欲泣的埙声，那乐音竟像具有魔力，叫人听着不禁跟着落下泪。
“今夜这莫不就是……四面楚歌！？”
我惊恐回头看向淇奥，他的脸被火光晃得一明一暗，见我看他，转头对我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轻声道：“阿离啊，项羽的军粮被烧，如今他兵尽粮绝穷途末路，又被韩信演了这么一出儿四面楚歌，你还不想想你那下落不明的假虞姬去了哪里？”
经他这一提醒，我登时想起此间还有位倒霉的假虞姬像一大块乌云罩在头顶，慌忙问道：“对啊，你说她到底穿去哪了？”
“傻丫头，你要找的假虞姬这一路都陪在你身边啊！我给你个提示，骑驴找马，剩下的还用我多说吗？”他促狭昵我一眼，伸手在唇上点了点。
我心下一凛，头顶一瞬间便像炸开无数仙花，汇聚云集，眼前更像看到了飞升后的昆仑瀛洲，一阵头晕目眩即将昏死过去。
它，它，它，我那苦命的假虞姬竟然穿上了乌骓马的身！？
我跌跌撞撞直奔马厩，天上一轮银月如钩，正照在料槽边拴着的一匹通体乌黑如墨的骏马身上，我凝神一看，它恰恰的便是我那倒霉客户错传的良驹乌骓。
它听到动静抬起马脸，眨着一双马眼望着我，眸中星光点点，内中竟是无限缠绵悱恻，叫人看得一根柔肠打结成团，着实纠结。
我心下悲切，与它泪眼汪汪地两厢对望，此刻情深意切，绝无半分做作。
一旁伺候的马夫看到，不由跟着洒下几点同情的热泪，惆怅道：“如今汉军占了咱们楚地，只有小哥儿还想着来看看乌骓，原以为小哥儿只是爱马之人，不想竟是人畜情深，可叹，可叹。”
这一声可叹，更是叹下我老泪纵无言，新泪三千行。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Chapter16 垓下的千古悲歌（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