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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As You Like It ...


  •   第一个愿望
      “妈的,真倒霉……”蒙顿格斯踏上咯吱作响的楼梯,“那个婊子……晦气的疯眼汉……”
      邓不利多禁止他继续盗卖(但实际上,如果主人不在乎,那就不能算偷盗,而西里斯正是那样一位主人)总部物品后他就没再来过了,而且品相最好的那些布莱克家族遗物早就被他运走了,剩下的要么不易移动,要么腐朽不堪,不值得冒着遭受邓不利多失望眼神的风险跑一趟。但眼下反正邓不利多已经入土了,他这阵子运气又不大好,那个奸邪狡诈的吉普赛女人声称要跟他合作搞点儿好货,好吧,商谈过程中蒙顿格斯的注意力或许也有些向她丰满的胸部跑偏(谁不会呢,说真的)——不提也罢。总之他现在急需搞点儿钱,否则他恐怕三天内就该跟自己的眼珠子说再见了。
      迫不得已,他故地重游,但愿老伙计西里斯能看在威士忌的份儿上,助他度过危机。要知道,通过疯眼汉在门口给斯内普设的那道屁用没有但确实恶心瘆人的考验可不是什么良好的饭后消遣。操,他甚至都没钱吃顿饭,他一整天没吃了。
      “我日!!!”蒙顿格斯一屁股跌在储藏室又脏又烂的长毛地毯上,还没尿一□□但也差不多了,“我……你……老天爷啊,西……西……”
      他终于他妈把自己嗑出幻觉了——不对,他最近根本没嗑,那些家伙可不接受赊账。但那个看上去像西里斯但实际上根本不可能是西里斯的东西就站在他面前,身着囚服,长发垂肩,面无表情的脸被自下而上的银光照得阴沉诡异。蒙顿格斯甚至能他妈的看清对方眼珠子里自己魔杖的反光。
      “我没杀你!”他像头待宰的猪那样尖叫,拼命祈祷这也是疯眼汉该死的防御措施,“我没有!不是我!别来找我!”
      然而那东西朝他逼近,蒙顿格斯的尖叫变成了轻轻的吱哇声,他甚至鼓不起勇气确认它有没有脚。随即它抬起双手(他们被锈迹斑斑的手铐铐在一起),伸出一根食指,指尖朝向蒙顿格斯抱在胸前的——
      “给你!”蒙顿格斯将那烛台砸过去,但他四肢发软,那玩意儿基本上是滚下去的,险些砸了他自己的脚。他一边踢它一边蹭着地面后退,高举还点亮着的魔杖,后脑勺撞上橱柜。“全还给你!我不要了!什么都不要!拜托别杀我!卖掉的那些我也马上找回来,我保证……”
      “你想找回它们吗?”西里斯的幽灵轻声询问——它出声后更像幽灵了,尽管不是珍珠白色,但说话带有淡淡的回声。
      “没错!当然!”蒙顿格斯点头如蒜捣,“我当然想为你找回它们!我想把你的房子恢复原样!我很抱歉,偷走它们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决定,你英勇地为凤凰社付出生命,但我——”
      “如您所愿。”
      这句话被淹没在好长一串叮叮当当的响声里,像是有人把金子、银子、水晶和宝石塞满了一整麻袋,又胡乱将它们一股脑倒出来。蒙顿格斯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些古董劈头盖脸地从天而降,幽灵显然不怎么在意这些凡尘俗物,任由它们磕磕撞撞。
      “我的……”他眼疾手快地接住整块水晶雕刻而成的盘蛇花瓶,“喂,当心点儿!这东西我卖了五十加隆,还低了呢!要是有裂痕……”
      古董雨下了好几分钟,蒙顿格斯抱了满怀的易碎至宝,目之所及尽是宝气珠光。拜那些坚硬棱角所赐,他身上毫无疑问青一块紫一块,但天晓得,他完全不介意被金子砸死。
      “我是要死了吗?”他坐在半埋自己的财宝堆中央,做梦般地问,“我是说,这个还真不坏,伙计……”
      幽灵——爆发出一阵大笑。
      “看看你那样子!”西里斯的镣铐消失了,囚服也变成了衬衫和长裤,他几乎缩成一团,一只手哆哆嗦嗦地抬起来指着蒙顿格斯。而且他肯定有脚,因为他在乐得东倒西歪的同时不断将那些宝物踢来踢去。
      “你……你不是幽灵。”蒙顿格斯小心地在财宝堆顶上放下怀中的水晶花瓶、瓷盘、琉璃碗等等,循着光翻出脱手的魔杖,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可是……你死了呀,如果你没死,过去一年你在哪儿呢?”
      西里斯又笑了好几分钟,蒙顿格斯都开始考虑要捡两件不容易坏的小玩意儿砸他了,他才终于擦着眼泪直起身,随意地踢开两打银杯子,露出那个单头烛台。这玩意儿应该是黄铜做的,既笨重又不值几个钱。换作西里斯刚死那会儿,蒙顿格斯看都不会看一眼,更别提用袖子仔细擦干净检查上面有没有代表历史纪念意义的徽记了。
      现在看来的确有些奇怪,西里斯捡起它时蒙顿格斯想到,上面非但没有蜡烛,而且连一滴蜡油都没有,更没有烟熏或受热的痕迹,那么它摆在储藏室显然不是因为有人要举着它照明找东西。所以它是件藏品,尽管长得一副不值钱的样儿。
      “不过,原先买了这些东西的人恐怕会不大高兴吧。”西里斯掂量了几下烛台,又把它在手里转了个圈,仿佛它根本没有重量,或者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他们会不会猜到是谁偷的?”
      “他们会把我撕成碎片的!”蒙顿格斯惊恐地嚷道,那些不全是卖出去的,还有抵债和求某些人高抬贵手的贿赂。即便他进了阿兹卡班也未必能逃掉,更何况他可不想进阿兹卡班!
      “没准儿不会。”西里斯显然很清楚蒙顿格斯在想什么,咧嘴一笑,跟往常一样轻蔑,又带着漫不经心的友好。他瞧不上蒙顿格斯,不过他基本瞧不上任何人,而且凤凰社也没几个人瞧得上蒙顿格斯。反正被这些正直的傻瓜高看几眼也不会收到更多钱,只要他们都知道彼此忠于邓不利多就行,比起假装尊敬他的老好人,蒙顿格斯倒是更喜欢跟西里斯打交道。
      “假如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曾买过这些东西,自然也就不会为它们找任何人麻烦,而你可以再卖一回,卖得更划算。”西里斯把烛台倒竖在自己手里,本该插蜡烛的尖角夹在手指之间,轻松地掌握着平衡,“怎样?”
      “我……我……”诱惑很大,蒙顿格斯几乎要凭本能回答了,但他是个成熟的商人,尤其是现在,他比任何时候都更清楚凡是皆有代价……“可这是什么意思?你现在是……是什么东西?你复活了吗?”
      “嗯……不,当然没有。”本该死去的人再次微笑,其中真实的笑意变得更少,双眼在蒙顿格斯魔杖的荧光中呈现出诡异的冰冷,“或者,你想往你的金库里添点儿金子吗?既然这些都已经卖掉了还回来,你肯定是碰上麻烦了吧。”
      “我,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蒙顿格斯结结巴巴地说,“是因为那个烛台?还是……”
      “大概吧,总之我能实现你的愿望。”西里斯不耐烦地转转眼珠,“或者掐死你,考虑到你是个没用的小偷。”
      “你住这儿的时候我可是给你搞来了不少好酒!”蒙顿格斯竭力理直气壮地为自己辩解。
      “说得就跟我没付钱似的。”西里斯发出嗤鼻声,烛台重新翻了个个儿,在他一步向前时尖角朝向蒙顿格斯的喉咙,蒙顿格斯的膝盖顿时又有点发软。他的魔杖指着西里斯,但天晓得咒语对暴力许愿精灵之类的玩意儿有没有用。
      “你……你想要什么?”
      “看情况——你的愿望是什么?”
      “代价是什么?”蒙顿格斯把魔杖攥出了火星子,另一只手扶着身后的墙,浑身发抖,“你……你把这些东西搬回来,那会从我这里拿走什么?我的命?”
      “动动脑子。”西里斯将烛台往前推了推,“如果代价是你的命,我还掐死你干什么?”
      “别杀我!”蒙顿格斯忙说,“你要怎样才肯放过我?”
      “只要你赶紧许完你他妈的狗屁愿望!”西里斯厉声道,“我跟你保证,对我在这儿这件事,我比你更不情愿!”
      很难相信这不是货真价实的西里斯?布莱克。
      “你能做什么?”
      “你刚才不是看到了吗?”
      “但是,我是说……”蒙顿格斯吞咽了一下,“你能……你能把死人复活吗?”
      西里斯眨眨眼,流露出一丝惊讶。“你想复活谁?”
      “邓不利多!”蒙顿格斯立刻说,这可能是他这辈子最不计后果的一次了。
      西里斯仿佛遭受了一记猝不及防的统统石化,他双眼圆瞪、嘴巴半张,定格在那儿。蒙顿格斯大气不敢出地等了好一会儿,西里斯才慢慢地重新开口。
      “邓不利多?”
      “你不知道?他是在半个月前,呃嗯……你走了有一年多了,你知道吗?”
      “那哈利呢?哈利怎么样了?”西里斯抬起烛台,急切地逼问。
      “我不知道,在他姨夫姨妈家吧,我猜。”蒙顿格斯太关注那过于接近自己的烛台尖,快变成斗鸡眼了,“你知道,自从摄魂怪那事儿之后他们就不让我管哈利的事了……但他应该没事儿!如果他有什么事,我肯定会听说的。”
      “好吧……很好,”西里斯喃喃,还沉浸在震惊中,“至少……”
      “所以你能……?”
      “不行。什么都没法起死回生,这是有规则的。”
      忽然之间,西里斯变得兴致索然。他从蒙顿格斯面前退开,继续随意地玩弄烛台,同时粗暴地踢走挡在自己与储藏室出口之间的家族遗产,就好像它们只是垃圾。那动静把蒙顿格斯心疼得直咧嘴。
      “但你能杀人?”
      “不能。”西里斯消失在门外,“刚耍你玩儿呢。”
      蒙顿格斯终于缓过劲儿追出去的时候,西里斯跟烛台都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走廊空荡荡的。老宅跟往日同样安静压抑,无人回应他试探性的搜寻和呼喊。约莫半小时后,蒙顿格斯晕头转向地重回储藏室,发觉财宝并没有消失,仍堆得满满的。
      无论如何,那个天晓得是什么的玩意儿说了他可以重新卖一次,对不对?他大概还是能找到几个新买家,解决燃眉之急……

      第二个愿望
      已经入夜了,莱姆斯进门时又没开灯,窗帘紧闭的老宅近乎伸手不见五指。可以说,他通过穆迪的考验后一路跌跌撞撞抵达沙发途中始终没再次吵醒门口的画像,靠的完全是那股哪怕摔断腿都不吭一声的坚忍不拔的劲头。
      “这好像应该是我负责的角色。”西里斯在茶几上安置烛台,两臂抱在胸前,俯视好友憔悴、痛苦、神志不清的脸,“行吧,看来是没法指望你帮我这个小忙了。”
      将自己扔进沙发的男人似乎完全没注意到附近多了个身影,或者他即使注意到了也不在乎,毕竟眼下,看起来即便有人突然捅他一刀,也没法减缓他沉入静谧的酒精大洋。
      “西里斯?”片刻后醉汉嘟囔,眼皮稍微掀起来了点儿。
      “如假包换。”
      莱姆斯呻吟了一声,将脸往沙发深处埋去,仿佛被强光刺痛了双眼。
      “你他妈在这儿干嘛?”
      “这儿是我他妈的家。”西里斯干巴巴地说,“问题应该是你他妈在这儿干嘛。”
      “你死了。”莱姆斯口齿清晰到令人钦佩地说,“邓不利多也死了。”
      “嗯,我有幸听说了。”西里斯回应,“如果你们真的很介意这点的话,就会发现我的东西被人偷了不止一次。老实说,其中有些还挺让我生气的。”
      “我老婆怀孕了。”
      客厅里安静了片刻,莱姆斯又呻吟了一声,像条垂死挣扎的老狗那样整个人拱动了两下,企图找到更适合咽气的姿势。
      “你老婆,怀孕了。”西里斯以简直有点侮辱性的强烈怀疑语气说,“我才死一年多,你就给自己搞到了一个老婆?”
      “别跟我前男友似的说话。”莱姆斯哼哼,“我努力过为你守身如玉来着,但整个凤凰社都不同意,尤其是你外甥女,她强烈反对。”
      “我外甥……唐克斯???”如果西里斯确实存在的话,门口的画像肯定会被这一嗓子嚷醒。
      “咬我啊。”莱姆斯拉过一个遍布霉点的软垫,将整张脸埋进去,“呃,烂笑话。”
      西里斯考虑了一下,然后抄起烛台,用它的底部使劲儿把莱姆斯的腿往沙发内侧杵。莱姆斯忍让了一阵子,但西里斯一屁股坐上自己刚腾出的地方时,他还是恼火地抬起腿踹了过去,结果右脚大拇趾擦过烛插的尖角,疼得整个人一缩。
      “滚蛋!”他似乎清醒了点儿,脑袋抬起来一半,气喘吁吁地抱怨,“别烦我!我就是想喘口气才来这儿的!”
      “是吗?真不好意思。”西里斯对好友近乎哽咽的嗓音无动于衷,伸展四肢挤着莱姆斯的腿靠在沙发背上,又用烛插扎了一下莱姆斯的屁股,“但你有个家庭,有妻子和即将出生的孩子,而且你妻子恰好是另一个我发过誓要保护的孩子,这意味着你俩的孩子将会拿到我最高的优先级。所以请原谅我对你醉倒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的行为不够宽容。”
      莱姆斯颓然倒回原位,对屁股上的另一下戳刺只给出了半死不活的哼声。“朵拉……我没想到……”
      “那是什么意思?”西里斯嘲讽,“她给你下药然后把你推倒了?还是说你对人类怀孕的原理一无所知,所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饶了我吧……”莱姆斯已经没在跟他对话,“我早该死掉,别再把西里斯塞给我了,直接杀了我吧。”
      他静止了片刻,绷紧全身的肌肉,但还是没能压制住势不可挡的啜泣。醉醺醺、沉闷且不连贯的呜咽声溢满整间屋子,仅仅为他换来了片刻清净。
      西里斯说:“我要去找尼法朵拉?唐克斯谈谈。”
      莱姆斯猛地吸进一口气,随即屏住呼吸,缓慢地评估周遭状况。显然他得出的结论与此前相同,因为方圆二十英尺内没有第二个呼吸声。
      “去你妈的,西里斯?布莱克。”莱姆斯吸了吸鼻子,肌肉覆水难收地开始彻底放松,导致连抽泣也显得太过费力,“少管活人的闲事……去跟阿拉斯托聊天吧。他准有不少美妙的评论想发表。”
      “疯眼汉?”西里斯安静地说,“是因为这个吗,莱姆斯?”
      “是因为,”莱姆斯瓮声瓮气地说,“我头脑发热,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直到我发现一个无辜的孩子马上就要承担后果……朵拉是那么高兴,她太天真了,她原本有一份体面的工作,然后她嫁给了一个又老又穷的狼人……”
      “你担心你的孩子也会是狼人?”
      “狼人的孩子通常都是狼人。”仿佛有一个个血淋淋的伤口正在莱姆斯身上绽开,“狼人和人类的,我不知道,我没见过……但即使它不是,又怎么样?它一出生就低人一等,它和朵拉都会因为我被人看不起……还有每个满月,每年十二次,我都可能会……我要怎么跟别人一起生活,把我的孩子养大?我永远不该结婚……这就是你想听的吗?我……我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垃圾……满意了吗?”
      他无力地抽搐着,因缺氧而头晕眼花。哭到噎死听上去够窝囊的,但比起面对朵拉的热情和八个月后那张纯洁无瑕的小脸,也没有特别糟糕。
      亡灵却并没有大发慈悲就此离去。“你为什么跟朵拉结婚?”
      “为……为什么?”莱姆斯哀鸣,“我头脑发热……”
      “那不算个理由。”
      “她不肯放弃,永远都不肯,其他人也……”
      “她强迫你了?”
      “没有!”莱姆斯抓救命稻草似的搂紧那个软垫,往上边涂满湿痕,“我……我想要,我爱她。梅林啊……我爱她爱得快死了。”
      “所以,”西里斯冷酷地继续引导,“你没有不想跟她结婚,也没有不想要孩子,那么你想要的是什么?”
      “别。”
      “你想要什么?”
      “求你了,别这么对我……”
      “告诉我你想要什么。”尖刺戳进他的脊背,“告诉我,我就让你清净。”
      “你——难道——不知——道吗?”莱姆斯声嘶力竭,像个小孩一样两腿乱蹬、大发脾气。但他发出的声音和使出的力气都很微弱,很快就被西里斯制住,动弹不得。
      “我知道。”他从未听过西里斯这样柔和地说过任何一句话,“但你还是得说出来,月亮脸。勇敢一点。”
      “不要。”
      “求你了,月亮脸。”
      狼人颤抖着摇头,蹭乱又一行泪痕。
      “我……我想变成正常人,行了吧?”最终,他嘴唇翕动,发出微弱的声音,“下地狱去吧……我本来都已经接受了,这就是我的命运……但现在……朵拉和孩子……”
      “如您所愿。”
      这句话轻轻飘入莱姆斯的意识,他没来得及理解它就昏睡了过去。清晨降临后,他胡乱洗漱了一下,行尸走肉般晃荡回家,准备参加比尔?韦斯莱的婚礼。而他下一次冲进格里莫广场12号、发狂般东翻西找,要等到8月的满月夜结束了。
      在此之前,总部迎来了另一名不速之客。
      “你是自己出来,还是我给这破房子放把火?”老人一边大步穿过长长的走廊,一边暴躁地嚷嚷,银色的须发在他身后飘荡,“又见到我老哥那张蠢脸之后,我可没耐心客气——”
      “好啦,这儿呢。”西里斯凭空出现在走廊尽头,顺手从置物架上拿起烛台,“不过火你还是可以放的,我主要是担心你犯心脏病。”
      “滚你妈蛋。”阿不福思停下脚步,眯起眼。
      “你也早上好,阿不。”西里斯高高兴兴地说,“我猜猜,蒙顿格斯落到你手里啦?”
      “如果我从那个骗子手里买到的东西消失了,我当然要去找他算账。”
      “怎么,你终于决定往酒吧里放几个干净杯子了?我可不推荐从这儿出去的。”
      “少废话。”阿不福思骂骂咧咧地把手伸进袍子。一个脏兮兮的臭脸老头掏出一面镜子的场面本该很滑稽的,但西里斯一下子站直了。
      “啊,是这个。”亡灵注视着那东西,里面仅仅映出了斑驳剥落的墙纸,“留在你手里也挺好的。”
      “我觉得可能什么时候会用得上。”阿不福思将镜子揣回口袋,“就像那个。”
      他抬起下巴示意在西里斯指间打转的烛台,以它的重量,任何正常人都不可能像这样把玩它。
      “愿望还剩一个。”西里斯直率地说,“不能——”
      “杀死或复活任何人,我知道。”阿不福思粗鲁地打断他,“许完剩下那个愿望然后呢?”
      “然后我就解脱了,我猜。总之我可以死透了,具体死哪儿去我不知道也不关心。”
      “你能出去吗?”
      “我不能离开这间房子,但能进来而且想拥有这东西的人可以把我带走。”
      “你死后一年都没出现过,为什么突然冒出来了?”
      “蒙顿格斯无意中做了召唤仪式——就是擦拭烛台表面,然后他吓破了胆没想起来把我收回去。”西里斯耸耸肩,“我可不怀念在我童年时期的家游荡的这些小日子。”
      “知道了。”阿不福思说,“滚回去。”
      “喂——”
      西里斯的后半句抗议随他一块儿消散在空气中,烛台翻了个跟头,在地毯上砸出一声闷响。阿不福思拾起它,收进袍子里,回到了自己的酒吧。他很快决定将这东西搁置在距阿利安娜的画像不远处,并往上插了一根硕大的蜡烛。

      第三个愿望
      至少哈利不必绞尽脑汁想象与阴阳两隔的教父重逢时该说什么了。
      “我本来打算先擦干净的。”他脱口而出,举起右手的毛巾和左手的烛台。
      西里斯站在他面前,比他活着时哈利见到的模样要年轻些,但也不完全像哈利父母婚礼上的伴郎——这两点或许都与西里斯正顶着满脑袋蜡烛油、脸上烟熏火燎而且十分恼火有关。他看上去像是噼啪爆炸牌恶作剧(他们都很高兴乔治又开始搞恶作剧了)的受害者,这一方面令哈利想要放声大笑,另一方面又从意想不到的角度击中了哈利的心脏。哈利还以为自己做好准备了呢。
      “恐怕我分不太清敲门声之间的区别。”西里斯避开他的目光,试着捋了一下头顶被黏成一整块的长发,然后垮下肩膀放弃了。“你的愿望最好是把阿不福思变成秃子。”
      “我现在其实还挺喜欢他的。”哈利忍俊不禁,从书桌边站了起来。
      西里斯微微僵住了。虽然阿不福思告诉过他西里斯在烛台里的时候不知道外界发生的事,这还是有点打击到他。他上次见到西里斯时,西里斯是复活石召唤来的逝者,而他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死了,一切紧张和尴尬都被绝望掩埋。但现在西里斯是——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擦拭烛台和三个愿望听起来与阿拉丁神灯有点儿像,不过比起高贵的布莱克家族参考借鉴了麻瓜童话,哈利更倾向于童话故事的古老原型中有魔法参与。
      “你长大了不少嘛。”滑稽的模样下,西里斯以一种深情而强烈的目光观察着哈利,令哈利同时想到自己的父亲和母亲,随即记起自己的年纪与西里斯最后见到的詹姆相差无几。
      “我20岁了。”哈利说,犹犹豫豫地将毛巾和烛台放到桌上,“我上个月通过了傲罗考核,还有我要结婚了。”
      “梅林啊。”西里斯感叹,“你妻子也怀孕了吗?”
      “呃……”
      西里斯扬起眉毛。
      “婚礼计划是半年前就定好的!”哈利防御性地竖起手掌,这阵子有太多人拿这个取笑他了,“三周前金妮发现,就是,我们本来没想——”
      西里斯放声大笑,犬吠一样的声浪穿过哈利的身体,流泪的冲动一下子变得势不可挡。
      “哇哦,嘿,这没什么的。”哈利低下头的时候,西里斯快速接近了他。没有脚步声也没有气味,触感也十分模糊,但哈利还是很高兴能得到这个拥抱。
      “只是想起了詹姆……有时候就是忍不住,你明白吗?”西里斯拍着他的后背,“他和莉莉当时也吓了一跳,但你绝对是他们这辈子最好的事——不过你们怎么都非得到老婆怀孕的时候才想起我?”
      “莱姆斯,”这个时机不好,但也没有什么好的时机了,“他……他和唐克斯……”
      西里斯静止了一小会儿,哈利尽力抱住他。对于教父死后还不得不承受坏消息,哈利感到十分抱歉,但西里斯终究是要发现的。
      “他最后那段时间很快乐,他说恢复正常是无与伦比的礼物,他每个月都去视线好的地方看满月。泰迪出生的时候莱姆斯高兴得不得了,冲到总部请我当泰迪的教父。”他颠三倒四地说着,极力安慰西里斯和自己,“我当时从来没想过我能成为谁的教父,但现在泰迪快三岁了,我也马上要当爸爸了。泰迪超级可爱,你也该见见他。”
      “莱姆斯和朵拉的小宝贝当然会超级可爱了。”西里斯轻声说,又开始拍打哈利的后背,“金妮,是我认识的那个吗?”
      “对,罗恩的妹妹。”哈利回答,暂时不想再说出更多坏消息。
      “我一直觉得你们还挺登对的。”西里斯肯定在微笑,哈利也为此笑了起来。“她喜欢你好久了,不是吗?”
      “嗯,我反应要慢多了。”哈利说,“不像我爸爸。”
      “不不不,我跟你打赌,詹姆比你想象中迟钝得多。他有好长时间都坚称他不是认真的,莉莉的拒绝对他不算什么。”
      西里斯又说了些调侃他父亲的话,等到哈利的呼吸恢复平稳才松开他。他们几乎一般高了,哈利无需仰起头也能与西里斯对视,即便没有泪水,他也知道西里斯同样哭了。
      “我真为你骄傲,哈利。”西里斯说,而哈利惊讶地发觉这没有激发另一次崩溃。
      “我知道。”他坚定地说,“我也一样,我一直都想成为像你们一样的人。”
      那双灰眼睛惊讶地闪烁了一下,然后溢满温暖的欣慰。西里斯再次拥抱了他,快速而用力,是那种一条胳膊搂住他肩膀、一只手握拳轻捶他肩膀的男人之间的拥抱,哈利对此很熟悉。
      “如果我让你觉得你必须像你父亲,我很抱歉。”西里斯拿起烛台,好像只是需要手里有点儿事情做,“我的意思是——你们真的很像,特别是在关于我的事儿上。我都不知道你们之间相似的地方和不同的地方哪个更让我吃惊。”
      “没关系。”哈利回答。
      西里斯点点头,嘴唇紧绷,继续让烛台在手中旋转。这些细节全都提示哈利他面对的是西里斯,而非禁林阴影中无所不知的亡魂——所以那些到底是什么呢?
      这真的重要吗?
      “我后来一直在想……我没来得及告诉你,我们最后一次在格里莫广场道别的时候太匆忙了——不,我们见面的时候几乎都很匆忙,我总以为还有机会。”无论这是不是被额外赋予的机会,哈利决定绝不再浪费它,“我当时想告诉你,无论任何人说什么,我都不会轻视你。我永远都尊敬你——还有我爱你,有你做我的教父真是太好了。”
      西里斯握紧了烛台,接着不得不半转过身,仰起脸。哈利给了教父一点空间,从书架上挑出他最想给西里斯看的照片,把它放在书桌上往前推。照片中他和金妮都飞在陋居后山的简易球场上空,那个周末他们跟乔治、安吉丽娜、罗恩和比尔玩了好几个小时三对三魁地奇,金妮当时刚投进一个球,她笑得那么光彩夺目,哈利根本没法不立刻飞过去向她献上一个吻,金妮的哥哥们则给了他响亮的倒彩。
      “那么,你打算许什么愿呢?”西里斯显然跟他同样喜爱这张照片,俯身端详,又兴致勃勃地走近书架看过其他相框,“我还是推荐剃光阿不福思,你知道。不过你也可以许愿治好全世界的狼人,也许——”
      “我希望你能自由。”哈利飞快地说,不希望自己被其他选项动摇,“阿不福思说实现三个愿望后你就会彻底——离开,无论你要去哪里,我都希望那是你想去的地方,你能跟自己想见到的任何人重逢。这就是我的愿望。”
      西里斯猛地转过身,哈利再次留意到头顶的灯光并未让他在书架投下影子,然而这一切仍无比真实。
      “我会成为一个傲罗,然后竭尽全力去保护无辜的人,去守护更多家庭。”哈利对他说,“我可能没办法彻底治好狼人,但我会尽力不让更多人被咬伤,赫敏一直在为边缘群体争取更多权利,我跟她站在同一边。我想做的事有很多……但我希望我爱的人们能幸福。我希望你能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永远不再被困——哦,不过你能不能等一等?我不是必须马上许愿,对吗?”
      “你可以等到任何你想要的时候许愿。”西里斯慢慢地回答,像是还在消化哈利刚才说的话。
      “不会太久的,我的婚礼就在下周,我希望你能参加。”哈利忙道,“其实这个是阿不福思送给我的结婚贺礼,我猜我大概是通过了他的某种考验吧,所以他决定可以把再次见到你的机会给我了。”
      西里斯哼出一声笑,随即顿了顿,然后绽放出真正的笑容,那么放松愉悦,没有一丝死亡或囚禁的阴影。
      “行啊,当然,这个不算许愿,你只要在那儿把我叫出来……”他看了一眼桌上的毛巾,做个鬼脸,“但事先把我弄干净成吗?用咒语,我可不想这样出现,有损我帅气的形象。”
      “我会的。”
      “还有……你许了那个‘正确’的愿望。”西里斯告诉哈利,“我已经自由了,我能感觉到。谢谢你,哈利。”
      这是哈利听到过最好的消息。
      送西里斯回烛台前,哈利给西里斯讲了每张照片和明信片的故事,展示墙上泰迪涂抹的蓝色太阳和红色大树的涂鸦。他事先跟金妮说明过原委,她答应给他独处的时间,所以他们走出房间时,金妮正在跟平时一样摆弄魁地奇模型,餐桌上放着画满草稿的笔记本。她自然而然地询问他们觉得哪种战术更理想,仿佛西里斯自始至终都是这个家庭的一员。
      “我一定要告诉他们你这小子撞了什么大运。”西里斯抱起胳膊,旁观金妮专注地皱眉,调整己方队伍一号追球手的位置。
      “请务必这么做。”哈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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