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皇陌·花葬》夜舞朱雀

8、莲姬

　　闲暇的时候，琊会牵着我来到火族最高的冀焰殿。他高高俯视着火族干涸龟裂的土地，声线犹如烈风，苍茫而萧索.
　　陌，你看火族的大地，如此贫瘠苍凉。我的子民永远无法得到真正的安逸和幸福。你听到那些撕心裂肺的哭喊了吗？那是孩子饥饿的呼号。你闻到那些渗入肺腑的血腥了吗？那是战士痛楚的呻吟。你看到那些沉重浓黑的雾霭了吗？那是瘟疫恣意的蔓延。
　　我望着他，小心翼翼，小心翼翼地望着。惊觉那翩跹着鲜红发丝的面容说不出的苍老忧伤。风，从四面八方涌动而来，猎猎撕扯他柔软的长袍，恍若翻飞的旗帜。
　　我问，琊，这便是你进攻冰族的理由么？
　　他表情凝重地默认。
　　战斗，掠夺，这是我们唯一的出路。
　　身后，忽地传来轻微的窸窣声，轻柔得让我误以为是一声叹息。转身，一抹红色的倩影悄然飘过。
　　不用看了，是她。
　　琊的声音轻轻传来。
　　莲祀？
　　嗯。

　　莲祀是罹天琊的侍女，一个有着最纯净血统的火族女子，也是火族最美丽的女人。在火族男人们的眼中，她的微笑，宛如红莲妖冶绽放，倾国倾城。
　　琊说，莲祀是个孤女，父母死于侵略冰族的战争。无依无靠的她被母后收养，母后逝世，她便转而服侍罹天琊。
　　莲祀自小同我一起长大，虽说是侍女，母后却像对待女儿一般宠爱着她。也因此生了一副大小姐脾气。母后在时，险些将她立为我的侧室呢。
　　语罢，琊笑了，云淡风轻，彷佛捉捻起童年转瞬即逝的淡泊回忆。
　　可我知道，琊从未察觉的事实，却不似这般，犹如过眼云烟一般轻佻。
　　四起的灾祸令罹天琊永远忙碌，常常处理政务到深夜，当我独自掌灯穿过空旷的走廊来到大殿时，他早已伏在案头沉沉睡去。肩头，覆着柔软的棉麾。
　　精致的黑色，中央绣出一朵妖娆绽放的红莲。无疑出自擅长绣工的莲祀之手。
　　很多时候，琊的案头会出现一碗温热的清茶，或是烹饪精巧的宵夜。纯白的热气袅袅升起，氤氲了我缄默的视听。
　　我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于是，我不止一次地暗示琊。很久很久以后，他只是告诉我一句话。
　　陌，爱情是不能强求的。
　　我几乎可以听闻莲祀悲伤的叹息。
　　爱情是不能强求的。

　　在宫里，莲祀时常与我产生摩擦，在某种程度上，或许算作刻意的刁难。例如某次，我将琊赠予的红莲植入幻术水晶之中，置于寝室。却被莲祀不慎碰倒，水晶四分五裂，挟裹其间被幻术滋养的红莲也迅速枯萎蜷缩。
　　红莲是火族圣物，原本就不该置在冰族人的房中。
　　莲祀轻声说道，目光饱含挑衅。“冰族人”三个字被咬得极重，仿佛那是一种多么令人鄙夷的猥亵之物。
　　而那时恰好罹天琊归来，他锐利的瞳光攫住莲祀，然而最终什么都没有说，没有做。
　　结果次日，我便看到自己寝宫中几欲满溢而出的红莲以及莲祀眼中蛰伏着的破碎星光。
　　我不怨她，也没有理由怨恨。目睹自己深爱之人爱着别人，是一种撕心裂肺的痛楚，而当初，我不正是以这个借口杀死了月照么？
　　爱是世上最烈的毒药，最疼的伤口，最沉的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