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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却说众人正在屋内闲话,却听到外面一阵喧哗声。璃璎皱眉道:“红蕖,你出去看看。”那名叫红蕖的宫女答应了一声,便出去了。一会儿,便见她神色慌张的进来回禀道:“是永乐公主来了,不知为什么,正在外面打人呢。”
      璃璎四人忙出去看,果然,李渭正拿鞭子乱抽着门外的一个小黄门。
      李焮冲过去抓住她手中的鞭子,喝道:“永乐住手!你这是发哪门子疯?”
      李焮毕竟是太子,永乐公主一时竟也不敢太放肆,只撅着嘴道:“你们都不陪我玩。姐姐说陪我捉迷藏,可是玩着玩着就跑了。我是来找姐姐的。”
      李焮见她神色委屈,口气便不由得缓和了:“既然如此,怎么好好的打起人来了?”
      李渭冷哼一声道:“这狗奴才,还骗我说姐姐不在这里。又说昭阳公主正在歇息,不便打扰,不让我进去找。”
      李澜闻言不由得红了脸——这原是她来时,怕永乐公主找来,特意吩咐门口当值的小黄门的话。如今为了帮她撒谎,带累得人家挨打,她便有些不过意。因笑道:“我来的时候原不是他在当值,他也不知道我在不在。你也不该为这么点小事打人。”
      李渭气道:“你还帮着这狗奴才说话?”
      璃璎忙打圆场道:“这原是当值的小黄门不好。永乐公主也不必为这么个奴才生气,只该告诉我,让我为公主管教他。”
      谁知她这一番话听到李渭耳里,竟是格外刺耳。
      原来这李渭正是惠帝的心头肉,昭阳公主未入宫之前,惠帝在所有的子女中独疼她一人。如今昭阳公主来了,惠帝虽仍是如常待她,但只要有昭阳公主在场,便有几分显得宠爱昭阳公主的心思竟要越过她这个亲生女儿去。小孩子家眼光短,心眼小,便已藏了几分不悦的心思。又因她脾气霸道,跟几个兄弟姐妹年龄相差又较大,故而李焮等人皆不愿与她一处。虽说在昭阳公主入宫之前便是如此,但如今李焮等人偏都爱与昭阳公主玩,独不理她,她心内便又多了几分暗恨昭阳公主的心思,总觉得是因为有了昭阳公主,她才被兄姊冷落。尤其今日李澜又是弃她而来,她更是恨上加恨。不听到昭阳公主说话还好,一听到她的声音,这气便不打一处来。
      她冷笑道:“你的意思,是我不该管教你的奴才,不配管教你的奴才?”
      璃璎哪知道她心内的那些小心思?心想:我以礼对你,你何必迁怒于人?再说,本来便是各人的奴才各人管教,你这样行事,本来便是没将我这个昭阳公主放在眼内。我因见你年纪小,懒得跟你一般见识,才好意劝你。你既然有意生事,我又岂是怕事之人?
      打定主意,便答道:“永乐公主这话是从哪里说起?我不过看着你大热天与几个奴才生气,怕你气坏了身子,这才好意劝你。再则便是这个奴才真是犯了事,也该叫宫内掌刑的人来责罚他。如今永乐公主愿意自降身份,亲自施刑,我也不便阻拦。永乐公主请自便!”说罢,便拂袖而去。
      待要进入殿内时,却又听到李渭怒吼道:“你别仗着父皇对你有几分宠爱,就自以为了不起了!身份?你有什么身份?你还真当自己是个公主了!也不照照镜子,你配吗?”
      李焮等人连声喝止李渭。
      璃璎却忽地转过神来,怒极反笑道:“我是不是公主,只有陛下说了才算数。也不单是我,永乐公主又何尝不是一样?我便不是陛下的女儿,只要陛下愿意认我是公主,我一日便是公主的身份。永乐公主不服,何不当面去向陛下请求撤我封号,将我赶出宫廷?”
      李渭气道:“你以为我不敢吗?”
      李烜见越说越僵,深怕真弄到不可收拾,忙站到两人中间,劝道:“你们就一人少说一句吧。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何必真闹到父皇哪里去?”一面说,又一面扯了扯璃璎的袖子。谁知璃璎也是个宁折不弯的硬脾气,丝毫不理会他这番意思,依然冷笑着对永乐公主道:“我拭目以待。”
      李焮李澜见势不妙,忙欲拉住李渭劝和。谁知李渭怒极,竟一鞭子甩过来,幸亏他二人躲得快,才未被打到。他二人怒极,便要捉住李渭,李渭见此情景,自然是要逃。谁知一慌张,脚下一绊,居然摔了一跤,手心更在地上蹭破一块皮。她便趁势大哭起来,李焮等人一愣,便让她跑了。
      李焮望着她的背影苦笑道:“这下麻烦了。”
      李烜与李澜也都沉默不语。璃璎扫了他们一眼,冷冷道:“怕什么?陛下降下罪来,我领就是了。”
      李焮叹气道:“你知道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璃璎顿了顿才平静下来,低着头说道:“对不住,我刚才是气极了。我知道你们对我好,我也不是那个意思。”
      李烜道:“好了好了,其实本来就是李渭那丫头不对,无缘无故跑来捣乱,说话又不知轻重。便是父皇平时偏疼她一些,也不至于真为这事责罚我们。”
      李澜也附和道:“就是。父皇又不糊涂,哪里就会真的会听信了李渭那丫头的胡说八道。我们且去玩我们的。”
      话虽如此,到底大家都存了心事,等着惠帝降诏,玩起来便也无精打采。偏偏惠帝那边又久无动静,最后还是李澜忍不住,提议大家一起去请罪。璃璎虽说不愿意,但一则祸因自己而起,二则也觉得如果惠帝真要降罪,晚领不如早领,便也只好去了。
      入得清凉殿,便见李渭公主正倚在王美人怀里抽抽噎噎,看那样子,似乎是挨训了,眼圈红红的,想哭又不敢哭。见此情形,璃璎倒还好,李焮等兄妹三人显然都极为惊讶,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便跪下道:“父皇,儿臣们是来请罪的。今日儿臣们没能好好照看永乐公主,让她受了伤,请父皇责罚。”
      惠帝皱眉道:“唔。你们起来吧。”
      四人站起身来,见惠帝别无表示,一时有些忐忑,不明白惠帝究竟何意。正兀自惊疑不定,就听王美人笑道:“李渭这孩子都让我给惯坏了,平时就专横跋扈的。今天这事,我也听她说了,全是她自己不好,怨不得旁人。我知道你们平日里都很疼她,处处让着她。今天的事,也请你们念她年幼,不要跟她计较才好。”
      四人应了一声“是”,便赶紧告退。出了殿门,四人似乎都还没缓过神来,走了好远才听李烜叹了一口气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永乐也有挨训的时候。”李澜笑道:“看她那副委屈的样子,真让人解气!”李焮但笑不语。
      三人送璃璎回清和殿,又说了一回话,便都各自散了。
      璃璎回去的时候,乳娘秦氏正在屋内做着针线活。见她入屋,只笑着说了句“回来啦?”便又继续忙着手中的活计去了。她这般淡然的态度,倒在璃璎意料之外,因忍不住问道:“乳娘不问我今日之事,陛下如何处置么?”
      秦氏淡淡地笑道:“那么陛下如何处置呢?”
      璃璎答道:“陛下并未责怪我。”
      秦氏笑道:“这样看来,陛下待你不错。只是……”
      “我知道你要说那番‘伴君如伴虎’的道理,”璃璎连忙打断,道:“你尽管放心,我自有分寸。”
      秦氏勉强笑道:“既然你都明白,我也不必多说。宫中人事复杂,以后你更要步步当心,不要总是太任性。”
      璃璎想了一想,道:“你这是怪我,今日不该与永乐公主争执?”
      秦氏做着针线活,头也不抬地道:“你是我奶大的孩子,我总不会承望你白白受了人家的欺负。”
      璃璎这才笑着挨到秦氏身边坐下,拉着她的胳膊笑道:“乳娘,我知道你还是疼我的。”边说,又边将头枕到她的腿上。
      秦氏看到她这番难得一见的孩子气的行为,竟觉得一阵心酸。摸着她的头,道:“傻孩子,许多事,你都不明白。”
      璃璎在她腿上摩挲着,撒娇道:“你都讲给我听,我不就都明白了?”
      秦氏经不住她这般闹腾,看看屋中并无他人——原来暮云见她俩似乎有话要说,早将其他人都支出去了——于是笑道:“好了好了,快别闹了,你看看你,头发都弄散了。来,让乳娘给你梳好。”
      璃璎顺着乳娘的牵引,坐到镜子前,看着镜中乳娘和自己的脸,道:“乳娘,陛下说我像我的母亲。真的像吗?”
      秦氏一呆,梳子几乎要从手中滑下去。她赶紧凝神,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陛下什么时候说的?”
      “就今天,看蹴鞠的时候。你还没回答我呢,我真的像我母亲?”
      “你不是见过你母亲的画像吗?”
      “画像哪能作得准?你说嘛,快说嘛。”璃璎边说,边就扭了起来。
      “哎,好了好了,别乱动,我说就是了。”秦氏犹豫了一下,道:“当然像,不但模样像,性子也像。”
      “你胡说,”璃璎忽然不高兴了,撅着嘴,道:“我是父亲和你教大的,性子怎么会像她?”
      秦氏笑道:“这孩子,说你像你母亲倒不好么?”
      璃璎嘟着嘴,小声说道:“都像母亲,那我不是不像父亲了?”
      秦氏宠溺地笑道:“像,像,都像。你父母的性子本来就像,你像你母亲,自然也就像你父亲了。”
      璃璎这才满意了,回过头问道:“真的?”
      “哎呀,你别乱动啊。你看,又梳歪了。”秦氏边抱怨,边把她的头搬正,接着道:“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做什么?”
      璃璎看着镜子,心满意足地默然了一会儿,忽然又道:“乳娘,你跟我说说我母亲的事吧。”
      秦氏满意地看着新梳好的发式,漫不经心道:“有什么好说的?再说,那么多事呢,叫我说什么好?”
      璃璎道:“随便说什么。比如说,你第一次见到我母亲,是什么时候?她那时候穿什么衣裳?在做什么?”
      第一次见到信平长公主吗?哦,那时候还不是长公主,只是信平公主,同如今的永乐公主差不多大,也差不多娇纵。
      秦氏那时候才八岁,初入宫,因生得温柔腼腆,又极伶俐,竟被当时后宫最得宠的王美人看中,选为公主侍女。那天她跟随女官去见公主,一路上都在忐忑不安。女官一路上提点她公主的脾气喜好,她嘴上虽应着,心内却一个字也没记住。
      待得进入殿中,她偷眼瞄过去,只见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小女孩正临窗读书。她身边还坐着一个更小的小男孩,约莫四五岁。
      女官带着她上前行过礼,信平公主才回过头来,问道:“她就是新来的侍婢?”
      女官赔笑应了声“是”,便告退。她顿时觉得连最后的依靠也失去了,孤零零地跪在地上,心内七上八下。
      半晌,方见一双穿着雪白罗袜的小脚走到她身前约四五步远的地方,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对她说道:“你抬起头来。”
      她依言缓缓抬头,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一双乌黑晶亮的眼,真正是晶亮。此后多年,她总觉得那双眼中似隐隐有火苗跳动,总能灼得人心慌,使人不敢对视。
      那双眼睛的主人细细地打量了她一番,忽然回身叫道:“弟弟,你快过来看,她生得很好看呢!”那小男孩闻言马上跳过来,看了她一眼,又仰头看了他姐姐一眼,道:“不好看。姐姐好看。”她顿时羞红了脸。那姐弟俩看着她这番神态,更是哈哈大笑。她越发觉得困窘。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奴婢姓秦,叫……叫……”
      “叫什么?”
      “毛桃。”她很小声的说出这个名字。果然,这个名字立刻引来他们的大笑声。她羞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而他们兀自大笑着,完全不为她的窘境所动,她几乎要哭出来。
      他们笑够了,信平公主才对她说道:“你的名字不好,我给你起一个好的。”她边说边走到窗边,拿起方才正在读的书,道:“你姓秦,以后你就叫……”
      璃璎推着秦氏,道:“乳娘,乳娘!你怎么了?我让给我说说我母亲的事,你怎么发起呆来了?”
      秦氏这才从回忆中惊醒,勉强笑道:“那么多年前的事,我哪还记得?再说,我跟着你母亲都有一二十年了,这一二十年的事情,哪是一时半会儿说得完的?现在也不早了,一会儿就该用晚膳了,以后再慢慢跟你说吧。”
      璃璎不满的嘟着嘴,但秦氏不愿意说,她也没办法,只好自己玩去。
      打发了璃璎,秦氏心内却久久不能平静。本来旧事如云烟逝去,只在心内有个模模糊糊的影子,所有的欢乐与不堪都已淡漠。此番忽然忆起,却似大梦一场,梦中模糊的影子忽然都鲜活起来,使人不敢再看再想。却偏偏往事徘徊不去。
      那时候,大概是宫中最好的一段日子吧。信平公主,年幼的惠帝,还有她,虽有主仆之分,到底是年纪相仿的小孩子。信平公主虽爱拿她取笑,总体说来对她却不坏。惠帝那时候也不似现在这般阴沉,总是欢欢喜喜地跟着姐姐玩耍。那时候,他们还是先帝唯一的一双儿女。生母王美人,也是先帝最宠爱的女子。
      可惜好景不长,这也是后宫中的常理。不过两三年的时间,先帝便先后又有了周良人,赵良人。初时,先帝还念着与王美人多年的情分,虽然宠爱不再,但凡事总还另眼相看,到后来便慢慢淡了。尤其后来陈皇后又有了身孕,王美人的处境便更加艰难起来。可是在这种艰难的情势下,还有祸事再临。
      一开始,是有御史大夫在朝堂之上状告朝中一名官员的家人私自砍伐皇陵树木,后来不知怎的越闹越大,竟牵出王美人娘家哥哥私占皇田的事来。王美人着了慌,便去哀求先帝对她哥哥网开一面,先帝却勃然大怒,不仅没有准了她的请求,反而痛骂她一顿,说她平日行为张扬,对帝后不恭谨,更仗着生了皇长子,便纵容家人胡作非为。这还不算,次日,更降旨将她贬为良人。此后,便对她不闻不问,虽未打入冷宫,但那时候王美人在宫中的处境,也与在冷宫无异了。
      及至近年来,惠帝宠爱新的王美人,也就是永乐公主的生母,王家这才又渐渐兴旺起来。这永乐公主的生母,便是惠帝生母的娘家侄女儿,算起来是惠帝和信平公主的表妹。王家出事获罪,家中女眷皆没入宫中为奴,男丁除主犯斩首示众外,余者皆判充军。这王美人便是在宫中为奴时得遇惠帝,惠帝一见而封为良人。外人皆道这是惠帝顾念生母,额外照顾舅家,秦氏却觉得未必然。若真是额外照顾王家,何不一登基便为王家昭雪,而要等到这些年后,才借着王氏这么个由头,赦免了王家满门?
      秦氏正陷入往事之中不能自拔,忽然外面有人来报:“陛下请昭阳公主过去,一同进晚膳。”
      欲知端的,请看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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