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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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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面对眼前的白衣人,林锦行想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因为眼前的这个人分明有着和善的眼角眉梢,怎么看也不像是淫邪之徒。再细细打量,甚至会发觉,这人的脸上带着一种少见的纯真。
况且,自己也不是带着女气的小倌,而是一看便知有武艺在身的人,怎么会轻易便惹来不知死活的猥琐之徒?眼前这人分明脚步虚浮,没有半点武功,又怎么敢来调戏自己?
我想要你。
听错了吧?
也许是雨下得太大了。或许是自己会错意了。也可能……
总之,林锦行耐住了性子。他生性淡漠,一身武艺不算低微,遇上可恶之人绝不手软,却也是个是非分明的人。
总要弄清楚了眼前这人想干什么再说。
林锦行紧了紧抱在臂中的剑,一双眼又恢复淡然。
“你说什么?”
音量不大,恰好在两人之间流转,被水雾柔柔的笼罩其中。
白衣人有些困惑,似是一时弄不清楚该怎么表达。接着想到了什么,微微笑了笑,又绕了绕头。
似乎,还有点害羞的意思。
“那个,我的意思是说,我看上你了。你到我家来,把衣服脱了,然后我们……”
碰——!
白衣人直直的倒下,水花四溅。明明是一张温和的、不容易令人生厌的脸,如今却在眼角处留下了一枚大大的青色印子。
而那抹白痴的笑容,还噙在嘴边,并未消散。
林锦行看了看自己出拳的手,缩回来。
念着这人是个普通人,他已经有手下留情。
林锦行又淡漠的瞧了一眼那人,只觉得那张脸比第一次模模糊糊看着的时候不知道碍眼了多少。
至少,他不想再记得这张脸。
讨厌的人和事,他习惯忘却。
今天的事,也不过是个插曲。
他的手在衣摆上缓缓擦了擦,再也没有看这人一眼,转身离去。
*
第二次相遇,是在茶馆二楼。
楼下车水马龙,小贩吆喝的声音、摊子上摇摆着的夏日竹风铃发出叮叮当当的好听声音。阳光很暖,温柔的笼罩着坐在栏杆边的林锦行。
父亲在江湖上是有头有脸的大侠,天生便有一副古道热肠、或者,按林锦行的想法来说,是喜欢多管闲事。林锦行却完全相反,能不掺和的事情绝不会去掺和。
父亲在他十七岁这年把他踢出家门,行走江湖,叫他在江湖上自生自灭。
日光之下并无新事。江湖上没有什么大风波,许是偶尔有些纷争,却也有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辈前来调解。
总之,天下太平。
在这太平盛世出来行走江湖的林锦行,自然也遇不上什么需要动辄亮兵器的事情。偶尔遇上抢钱的劫匪或是偷儿,念着锄强扶弱的家训,意思意思教训一下便也算完事。
大约,这天下无聊之事,都被他那武功高强的爹爹给解决了吧。所以,一路走来,也算舒坦。
出来看看也好。出来之后,才晓得自由的可贵。终究是少年心性,对大江南北的奇风异景还是心生向往。正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走万里路。一个人上路很清静,胜过唠唠叨叨的母亲在耳边罗嗦,胜过小丫鬟小书童在一边叽叽喳喳,也胜过爹爹不时心血来潮的长篇大道理。
林锦行垂下眼,端起还热着的茶水,缓缓啜了一口。
左边的那道视线,还未消散。
是两日前被他打晕的那个人,用一种略微苦恼的眼光偷偷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颇为可怜。
依旧是一身白色衣裳,依旧是一张温和的脸庞,只是眼睛……很狼狈。
那是自己拳头留下来的印记。
林锦行不动声色。那人的视线却越来越放肆,越来越按捺不住,林锦行忍不住皱起了清秀的两道眉。
这就是所谓的“你不去找麻烦,麻烦却来找你”吗?
明明给了教训,却还敢这样明目张胆的“视奸”自己。这个人,胆子也太大了。他林锦行的剑,如果有必要,也不是吃素的。
还是说,难道他真的被这个人给看上了?
不可能吧。
男人和男人……
虽然也不是没听说过……
虽然这个人长得也不算太难看……
那道视线,又变得期期艾艾可怜巴巴。像是得不到肉骨头的小动物一般,白衣男子两只手扒着桌沿,很努力很努力的用眼描绘着林锦行的脸庞。
林锦行的额角终于忍不住跳出一道“十”字。
站起,攥剑,疾步走到白衣人跟前。一气呵成。
还未发作,白衣人便一副被吓到的表情,在林锦行逼近的瞬间整个人不自觉的往后一仰。
于是悲剧了。
这人的脑袋上瞬间多了一个大包,随即又昏了过去。
林锦行俯下身,确认白衣人晕过去了,只觉得心中憋着一口气,吐也吐不出来,瞬间恼恨非常。
平生第一次这样。明明是个根本连叫什么都不知道的陌生人,却挑起了他几丝怒火。
伸手拍打这人的脸,拍了几下,发现这人的肌肤很好,只是拍了几下脸颊就红了,不像自己皮粗肉厚。
林锦行对自己的发现很无语。
这家茶楼一直很清静,来的基本上也不是什么五大三粗的人。一时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林锦行变得相当惹眼。
一群围观党视线胶着在林锦行身上,使他比刚才更加不自在了几分。
不清楚整个过程的人只看得见倒地的白衣人和正在“虐待”着白衣人脸庞的林锦行,一时之间,有人的眼神里分明流露出对林锦行的不赞同和对白衣人的同情。
林锦行淡淡扫了一眼周围的人,迫于林锦行气势和那把剑的“淫威”,这群书生党样的人竟没一个敢开口。但是那些人的眼神骗不了人,总之,弄得好像……他才是那个坏人一样。
明明就不关自己的事。
新来的店小二手脚无措的定在一米开外的距离,不敢上前,“这位爷……怎、怎么了。”
林锦行站起来,对于这令人不快的场面已经没了什么耐心。“死不了。”
说着,便转身。
不想留在这里。
许多的人,交杂着的眼神,都令他讨厌。
但世事哪那么尽如人意?
“这位公子,你伤了人,就这么走了?”
身后站着花枝招展的紫色蝴蝶样公子一枚,手上一把金色折扇,嘴角分明噙着看好戏的笑容。那尾音上挑,竟有几分性感。
林锦行微微一愣,刚才竟没注意到这人!
抿了抿唇。不对,这人是刚刚才出现在茶楼里的。不然,这么招摇的打扮怎么可能没有注意到?
可是,什么时候来的?
怎么来的?
这人什么来历?
对着林锦行略含敌意又不失冷静的眼神,那人轻佻一笑,“小公子,你伤了人,总要赔的。”
“小”公子?
赔?
皱眉。
但林锦行不想再过多的纠缠下去,这白衣人,这紫衣人,没一个不让他觉得莫名其妙。莫非,今天是撞了什么邪不成。
再看看那人脸上的淤青,突然间心底竟涌出几分不忍。明明这张脸还不算难看,而且……
不对不对。
试图抛却那点涌出来的愧疚感。明明是这个人不对。就算他真的对自己“一见钟情”,也是他自找的。
不想再沾染这些无聊的事儿,自己这会儿本该品完茶去了万江湖赏“接天莲叶无穷碧”才是。尽早走人,反正入不了他眼的人和事一会儿就会忘得光光了。
伸手掏出一锭银子,按在桌子上。
那人还没有醒转的迹象。
“一锭银子就想打发了?小公子你真天真。”紫衣人笑得很欠扁,眼睛贼亮贼亮。
“那你还想怎么样?”
“若是他就这么醒不过来了怎么办?若是他被你这么一弄留下人生阴影不能人道了怎么办?若是他醒来后失忆了怎么办?若是他不小心魂穿了怎么办?……”
总之,紫衣人balabala了半天没完没了。
林锦行听得一个头两个大。
“那你究竟想怎么样?”
“很简单,”紫衣人摇一摇手中金扇,“立字为据,若是他出了什么问题,你就要负责照顾这家伙下半辈子。”
只听“哗啦”一声,一张白纸黑字的契约出现在紫衣人手里。好像早有预谋。
林锦行不自觉的退了一步。
他刚才嫌麻烦丢下一枚银子,等于间接的承认了这件事是自己的责任,此刻,身边的围观党们早已经把他认定为凶手,那些眼神分明在说,“这个要求很合理。”
“不要。”
想了半天,只有这一句而已。百口莫辩。
少年的眼神除了淡漠,第一次流露出倔强。
正在僵持着的时候,一声呻吟声从下面传来。
说起来也真可怜,这白衣老兄昏迷了许久,竟然没有一个人把他从冷冰冰的地上扶起来。
他睁开眼睛,坐起来,有些茫然的看着一群围观的人、那名少年、还有穿着紫衣的……这不是自己认识的人吗?怎么也在这里?
眼见少年蹲下来,他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冷淡的眼角眉梢、丰润的脸颊、高挺的鼻梁、健康的肤色……就是这张脸,说不出究竟哪里特别吸引人。总之,只见一眼就让他神魂颠倒不由自主。从那一刻起,他的心脏如被雷击一样,他的心告诉他,就是这个人,就是眼前这个人。不能,不能让这个人从自己眼前逃走!
少年脸色很臭,“你醒了?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吗?记得自己家住哪里吗?你确定自己没有穿越对吧?”
他被问的有些楞,却也乖乖答道,“我记得自己的名字,我叫余一,至于穿越,那是什……?”
少年有些不耐的堵住他的话,“行了。”
站起来,对着一边的紫衣人一字一句的说,“他没事。”
随即大踏步转身离开。
或许是少年额头的十字标记太明显,也或许是少年散发出的不爽气场,紫衣人没有再拦他,只是略有些无奈的微笑。
“道行,发生什么事了?”余一很迷惑的看着紫衣人,自己的老熟人,凤道行。
凤道行无奈的摇摇头,蹲下来,一只手搭在余一的肩膀上,带着同情的眼神,“你啊,早不醒晚不醒,偏偏这时候醒。你知不知道,我差一点就让那小鬼签了卖身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