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恨一世》青韵夕阳

22、解毒

　　“她的呼吸刚才停了片刻，你们又在外面吵吵闹闹，害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百里抓着我缩进马车，我也是只愣愣的看着井乐，她的嘴角有些黑色的血迹，想来她肯定痛苦至极。
　　“请问我能进来吗？”外面传来一阵细细的女声，听起来极其温柔动人。
　　“你是谁？”我奇怪的问道。
　　“里面是不是有人受伤？或许我可以帮忙！”那女子并不回答我的问题，可是如果她能帮上忙我又何必不让她进来呢。
　　“进来吧。”我淡淡的说道。那人闻声从外面掀帘而入，进来的是一个紫衣女孩,她的头发带着点点白色,辫成辫子落在耳后,她的容貌很是俏丽，原来就是刚才站在北初后面的那个女孩，莫非她这样的芊芊女子竟是大夫不成？
　　“我叫束玉。”那女子蹲在井乐的身边伸手替她把脉。
　　“她怎么样？”我根本不在乎她叫什么名字，只要她能救人才好。
　　“中毒不深，还有救。”束玉淡淡的对我说话，然后她从怀里拿出一颗药丸喂入井乐的嘴里，“这是我哥哥炼制的抑毒之药，这药实属上等，而且是哥哥专门为若沙小姐你炼制的。”
　　“你哥哥？”我奇怪的看着她，不知道她又与我有什么过往。
　　“是啊，我哥哥叫子善。”她回过头来看着我微笑，我这才发现，她的瞳仁里也带了和子善一样淡淡的银灰色，而且她真的和子善长得很相似。虽然我已经很久没有看见子善，非昔，尤今还有子牙，但是奇怪的是他们的样子我都还深深的记在心里。
　　“你是子善的妹妹？那你怎么没有和子善在一起？”这我倒有些好奇，她怎么会出现在北初身边，以前我可从来没有见过她。
　　“哥哥有他的事要做，我怎么好待在他身边妨碍他呢。”束玉笑得很漂亮，也很温柔，似乎只要提到子善她就会这样自然而又温柔的笑起来。
　　百里看着井乐没事了重重的松了口气，他瘫坐在一边，没好气的说：“你这九玄蛊不能不解，既然施蛊人找到了，药也找齐了，就劳烦这位姑娘帮个忙，出去劝劝外面那两个势若水火的家伙，解蛊要紧。”
　　束玉看着百里笑了笑，轻轻应了一声然后就起身出了马车。
　　“还有你。”百里拉了拉我，“他们说的我都听明白了，但是你这毒是绝对要解的，不管从前的记忆有多么痛苦，我希望你都要冷静的接受，如果——如果那两个家伙让你难过，那你就来找我，我和你没有什么似海深仇，我陪着你。”
　　百里的眼睛很亮，那亮好像要照进我的心里，这让我忽然感觉前路似乎也没有那么艰辛了。我伸手想把百里拉进怀里，可是他却退了退拒绝我抱他。
　　“别抱我，你都知道我不是个小孩子了怎么还能还这样抱我？更何况，需要拥抱的人不是我，是你。”他笑了一下，“放心吧，等我长大了我的怀抱会比莫南涧的更加温暖，肯定会让你喜欢得不得了。”
　　我不禁一笑，我哪是那样随便迷恋别人怀抱的人！只可惜井乐还没醒，不然井乐又得奚落他一番了。
　　百里陪着我一起下了马车，外面站了许多人，想救我的，想害我的，他们都在那里，既然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那我还有什么好怕的？我眼里的北初，我心里的南涧，他们都算什么？
　　“归魂和兰蔓草我都有，可以开始了吗？”我抬头看着面前的北初，我从没想过那个人会是他，曾经我以为他是最不会伤害我的一个。柳府的细语，他的怀抱，他的温柔，这些都不是我萧若沙的东西，是他强加给我的，从一开始他就对我隐瞒对我欺骗，这不是身体上的伤痛所能取代的痛苦。我看着他笑了笑，他是伤我最深的那个啊。
　　南涧站在我的身后，我很想回过头去看看他，但是我怕现在多看他一分，等我恢复记忆了我就会多恨他一分。
　　“束玉，把归魂和兰蔓草熬成汤药。我就在此地，为你解蛊。”北初定定的看着我，我不想去分辨他眼中的神色，我只告诉自己，那一切都是欺骗，全都是欺骗！
　　“少爷。”北初身后的男子上前低语道：“我们还是等夫人来了再说吧，你的身子虚弱，暂时还去不了那蛊毒。”
　　“你退下，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北初半分也不犹豫，他走近我，勉强挤出一丝笑意，“你先喝了那药。毒母，就在我的身体里，我逼出来的时候你会有些痛，但是很快就会过去。”
　　我不回应他，因为我觉得现在他站在我的面前也会让我恨得想要打他，可是他的身体还那么虚弱，我实在没有办法忍心去把他狠狠的推开。
　　“你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北初的声音有些颤，我终于还是抵挡不住他的气息，于是我抬起头直直的看着他。
　　“在我找回记忆之前，我曾经决定要嫁给你，这么深的情，无论你有什么事，我都自然可以答应你。”我尽量让自己显得冷漠一些，这也算是他对我欺骗三年的回报了吧。现在的我还不忍心拒绝他，那是因为我还当他是那个只知道宠我爱我的北初，我只能答应现在的他。等我记起了从前以后，他是谁，他的话我要不要听，都还要另当别论。
　　北初被我的话怔在了原地，他沉默了一阵，然后才开口轻轻的说道：“答应我不要用仇恨去伤害自己。”
　　“你多虑了，我绝不会做这样的傻事。”我对他微微一笑，可是他看见我对他笑反而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束玉很快就把归魂和兰蔓草熬成了汤药，她把药端到我面前，我淡淡的看着她手里深紫色的药水，然后毫不犹豫的伸手接过来。其实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心里翻腾得厉害，若是在平时，我肯定把这碗让我浑身都不自在的药远远的摔了出去。
　　“若沙。”我仰头正准备喝下去，南涧却大声的喊住了我。
　　他走上前来把药从我的手里抢了过去，我愣愣的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做，这不是他一直期待的事吗？
　　“你若不想喝，不喝就是。”南涧皱着眉头心疼的看着我。
　　我奇怪的看着他笑了笑：“你不想让我记起你了吗？”
　　“现在我后悔了，就算你会死，我也会陪着你。”南涧的声音从没有这样低过，我却是突然觉得他很好笑，他凭什么说后悔就后悔？
　　“你后悔了，所以我就要死吗？”我狠狠看了他一眼，然后我伸手抢回药水，“莫南涧，让我想要找回记忆的是你，现在说后悔的人也是你，你以为你凭什么？”
　　仇恨是我决定要找回来的，所以我对他不能心软，或者说，我不想他真的陪着我死。
　　南涧僵硬的后退了两步，他肯定没想到我会对他这样狠心，可是他没有料到又能怎样？他不能接受又能怎样？对于我来说，都已经无关紧要了。
　　我仰起头一口气把那药水喝了个干净，喝完后我才发现那药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难以下咽。北初一动不动的看着我喝完，然后他颓然转身，一步一步向他来时的方向走去。
　　“我去帮他逼毒，你在这里等着，夫人马上就到了。”那男子望了束玉一眼然后迅速转身跟上北初。
　　北初的身影一直没入树林，就在他消失的那一刻，我突然感觉好像我会再也见不到他一样，但是我也只能努力忍住要去把他追回来的冲动。
　　“若沙小姐，你要找一处干净僻静的地方坐下来。”束玉走近提醒我，我只看了她一眼然后就起身向马车走去。
　　百里一直跟着我一言不发，可是在我上马车的时候他却一下子伸手拉住我，我回过头看他，他只是在对我笑，我的心一下子像安定下来了一般。
　　南涧只是跟着我，但是他没有上马车，就算到了这个时刻，他也一直都这么细心在照顾我的感受。

　　我蹲坐在马车的角落里，我的旁边躺着昏睡不醒的井乐，不知道等我想起以前来，她在我心里，又是什么样子。
　　也许，我会恨他们所有人吧，也许，那个我，根本不想找回这段可悲的记忆——
　　痛苦果然很快吞噬了我，我只觉得有无数把刀和毒虫在啃咬撕扯我的身体，我的四肢百骸都痛得我不能控制。我很想叫南涧，叫北初，可是我却一个也不能喊，因为他们在哪里？又与我何干？
　　“啊——”我痛得冷汗四溢，我却忍住没有叫喊，可是远处树林里传出来北初痛苦的叫喊声让我再也忍不住，他怎么样了？是不是真的比我痛苦十倍？这样的痛，他怎么忍得住？
　　我很庆幸，因为我虽然很痛但是我还有知觉，我可以慢慢爬出马车，也许还可以爬到北初身边，天知道我多么想看看他。
　　“若沙——”南涧第一个发现流着冷汗奋力爬出马车的我，他上前想帮我却被我狠狠的一个眼神止住。
　　“你干什么？”他站在原地问我，百里也站在他的旁边神情焦急的看着我。
　　“北初——怎么样了？”我撑起胀痛无比的身子，每动一下都会痛得我流冷汗，我已经快痛得受不了了，那北初呢？他怎么办？
　　南涧的眼里似乎闪过一丝痛苦，但他还是忍痛回答我，“他娘亲红嫣还没来，看来他已经自行在逼毒了。”
　　“红嫣？”百里突然喊了一声，然后他退开了一步。我的心里也是一惊，红嫣不是他的姨娘吗？
　　我挣扎着翻下马车，可是双腿不仅抽痛得我站不起来反而直接让我摔在了地上。南涧再也忍不住，也不管我的眼神有多厌恶多拒绝他，他还是直接上前来把我拉进怀里。
　　“你想去看他死了没有是吗？好，我带你去，你不要动。”南涧把我抱起来，我的头无力的贴在他的胸口，不知道是不是隔得太近了，近得连他慌张的心跳我都听见了。
　　“你们去了也帮不上忙，我去。”百里的脸色好像有些白，我奇怪的看着他，难道他要去帮北初吗？这不可能，如果红嫣就是他的姨娘，那他根本就没有借口去救北初，因为红嫣害得姑嫄因爱生恨，更害得他痛苦了这么多年。
　　“百里——不要伤害北初——求你！”我努力想看清他的神情，可是痛却让我没有办法集中精神。
　　百里没有看我，他只是快步向树林走去，他想干什么？如果他真的要害北初，那我该怎么办？我怎么救北初？
　　“南涧。”我觉得我的力气马上就要用尽了，除了他这个时候我还能找谁来帮我？
　　“他会救容成天冥。”南涧抱紧了我，好像要把我抱得融进他的身体里一辈子也不放我出来。
　　百里会救他吗？他怎么会救他？南涧他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懂，百里的心早就痛得他想要把害他的人拉出来千刀万剐了！可是他为什么又说得这么肯定？我想抬头看他，可是我仅剩的一点力气也已经用完了。
　　我没想到，痛苦真的就像北初说的一样，不会很漫长。仿佛那一瞬间有什么东西从我的身体里逃走了，可是又好像有其它什么东西忽然间钻进了我的身体，那不是痛，我知道，那是我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