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于我的与你相关的事》身边世界

94、删博

　　好容易休整好的心情没了，杨奕不过略翻了翻就被气得七窍生烟，同时又为粉丝们的宣言心疼不已。

　　但评论的风向却很不对劲。

　　疏浚并没有公开说过要退圈，虽然私下他的退圈声明已经拟好了。但现在这评论里，都对疏浚退圈之事言之凿凿。而退圈的事情，只给贡眉和艾格文说过……

　　现在追究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现在重点是，所有人、包括粉丝，都相信了这个疏浚退圈的消息。

　　可是情人节和元宵节的漫展，不出意外他是要参加的。现在这个退圈的消息被坐实，他再去参加这两场活动，势必又会被冠上不想退圈仍要圈钱的骂名。

　　左右都不对，横竖都是错。让他从团队除名只是第一步，让他退出唱见圈，退出二次元，退出社交平台，退出网络世界，不再出现在任何可以被瞩目的地方，才是这些人的真正目的。甚至可以说，这些人是真的想让他销声匿迹，想逼死他。

　　这是多大的威胁，才让人这么忌惮？

　　疏浚原本在闭目养神，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拿起了手机。他翻得很慢很慢，好像只是在看东西，并没有在聊天的样子。

　　杨奕暗自缓了缓情绪，没敢转头去看他的神色，自己身子往舷窗上靠了靠，将手机屏歪到感觉他看不到的样子，继续刷着话题。

　　突然一条新的话题微博弹了出来：我的妈，扶大看了我的私信？！我没有眼花吧？

　　随即这条微博就被评论了，更多的人也纷纷截图发了微博，真的是私信显示已读。

　　杨奕下意识转头看了看疏浚，只见他仍在不紧不慢地翻着手机，柔顺的发丝垂着，在他上半脸落下阴影。但微微颤动的手指和发丝中隐约泛红的眼尾，泄露了他的真实情绪。

　　杨奕愣了愣，脑中反反复复闪过超话中湖水们的话，泪意涌了上来。

　　可能终究，这最后的希望也要破灭了。

　　在这样无声的悲伤中，过了一个又一个车站，杨奕在恍恍惚惚中困顿了过去。

　　杨奕发现自己在大音希声十周年歌会的现场。

　　enmmm……好靠后的座位啊！人山人海，光影闪烁，基本看不清台上的嘉宾。周围嘈杂而喧嚷，光怪陆离中，杨奕半晌都没有弄明白谁在台上唱什么歌。

　　终于好半天之后，她看到遥远而朦胧的舞台上，站着白衬衫黑裤子的疏浚，他的眉眼清晰得不可思议。他正一字一句地唱着“干渴湖床盼风雨，渺小和强大，点点滴滴，全部都是你。”

　　杨奕听见人群山呼扶大，她张张嘴，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嗓子像是哭过一样干涩。在她拼命努力的时候，就看见他仿佛越过万千人群，眼中只看着自己，说：

　　“……要唱给喜欢的人听，也要记得我唱过给你们听。”然后，变成了满场的哭声。

　　杨奕伸手抹泪，冰冰凉凉的触感，怎么都擦不尽。自己哭了，哭得很伤心，竟然是真的在哭吗？自己怎么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哭，肯定是假的吧，是在做梦。

　　自梦中朦胧醒来，杨奕下意识地抹了一下脸，没有又苦又咸的泪水，是梦啊，却又不是梦。感觉到自己脑袋靠着的肌肉触感，她才发现自己险险歪在疏浚肩边。

　　他们还在高铁上。

　　杨奕坐正身子，眯眼看了看窗外，抹在脸上的手装作揉了揉眼睛，“唔……到哪里了？”

　　疏浚淡淡的声音听不出来情绪，“H市。还有四个站就下车。”

　　杨奕灌了一口纯净水，想了想还是看着他轻声问，“疏浚，你还好吧？”

　　只见他动了动嘴唇仿佛想说没事，但最后还是嗫嚅了下，垂眸什么都没说。

　　杨奕心中一刺，心下明了，“其实，我之前也想，团队除名没什么的。只是没有群了，你喜欢唱还是可以继续发，只要喜欢的孩子们还在听。总有一天，大家会看到你对音乐的虔诚，对粉丝的用心……但，这回肯定是很多人下水的，不让你走她们不会甘心。就算你走了，可能也还要被继续抹黑很久。但，退圈是目前最好的选择了，也是还粉丝们安宁的最好选择。”

　　疏浚朝她看过来，杨奕继续说，“也不是没有更好的办法，只是条件不够。”

　　“你不是圈内元老，也不是圈内有积累有人脉有地位的人，你可以在粉丝面前风光无限，但除了粉丝之外，没人认可你的地位。或者说这个圈子，就是这样的，没人忌惮谁。而且现在圈内的形势你也知道，这不是一个成熟的圈子，或者说远远还不如娱乐圈那么成熟。就大音这样大的团队，发的声明，也不是每个歌手都会看在眼里和服从。

　　“所以，其实我觉得你也不是没有办法再返回这个舞台的。像你自己打算的一样，我相信你的实力，你也清楚自己的实力……只是，我们需要更强大，更强大，更有能力的时候再回来。那个时候，不管发生什么，都不可能动摇你的坚持，也没有人能再肆意伤害这些粉丝。所以，不用伤感，你不放弃，我也不放弃，好吗？”

　　是的，杨奕心里一直担忧的，其实她和粉丝一样。只是粉丝以为他已经放弃了，而杨奕却在担心他会放弃。虽然想想就算他放弃了不再回归了，又有多大的影响呢？好像并没有多致命的影响。但就是，接受不了他有一天会像他的妈妈一样，放弃了自己的热爱的事情。

　　就像不想看到美好的花儿因为失去了阳光，还没盛放就凋零。她想让他知道，还有很多阳光在等着这朵花，一直期待这朵花的绽放。

　　不知道自己的话是否能给到他这样的阳光力量，但杨奕看着他灰茫的眼睛满满升起了光彩，可惜最后还是没能笑起来。

　　他默了半晌，说：“谢谢你。我不会放弃的。”

　　杨奕知道，这些激励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起到作用的。至少当前看，疏浚哪怕内心知道自己需要振作，但短期内仍然还会沉浸在这样悲伤和丧的情绪中。时间能慢慢平息流言，而悲伤和难过也需要时间的慢慢抚慰。

　　*
　　傍晚，两人从N市到达K市。在车站的如意面馆简单吃过面条，就回出租屋里。

　　简单说过几句话，疏浚就回到自己卧室把自己关在里面。杨奕把带来的腊肉、腊肠等等一一放置妥当，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出来的时候，疏浚房间的灯已经关上了，杨奕没有去打扰他，回到卧室睡觉。

　　可能是白天在列车上睡了一觉，在床上辗转了半天睡不着，杨奕还是把手机扒拉出来。

　　卧槽！扶大在删微博，是不是我眼花了？？
　　呜呜呜，真的在删，从两百条变成一百多了
　　一百了？！呜呜呜，怎么办
　　谁有截图？谁有保存的？
　　妈耶！还好我抄过小本本
　　点开主页不敢刷新，刷新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害怕
　　呜呜呜，真的都删掉了！这点念想都不留给我们吗？
　　可是白天他才看了我的私信
　　他是不是把我们的私信全都看了？
　　应该是的
　　那现在是在做什么
　　是真的要走了吗？我不要扶大走
　　怎么办啊呜呜呜呜
　　……

　　超话入目一片删掉了和哭之类的词汇，杨奕一开始有点懵逼，反应过来之后赶紧点进去疏浚的微博。

　　堰塞湖的ID下面，一条微博都没有了，杨奕连删的过程都没能看到。反复刷新了几遍，什么都没有，真的就是一片空白，和他的头像一样。

　　其实他不怎么发微博，入圈之前甚至只有账号没有发过微博。入圈以来，应粉丝的要求，他才发得多了些。

　　每一条微博，都是一个重要的回忆，都是一个极其郑重的心情。

　　“堰塞湖，初到贵圈，以后给大家唱歌，请多关照。”这是他入圈的第一条微博，也是他的第一条微博。

　　因为他一直不发微博不营业，湖水们等急了就去找贡眉来催他，他就发了一条，“听说雨水充沛我的微博长成一片草原了，那我来拔拔草。”

　　情人节他一直不发微博，湖水们就怂恿管理组去催他，但他还是拖到了第二天才发微博，“别打那些小心思，今天给你们唱新歌。”

　　有一次是好久没去小窝了，答应大家晚上去，结果那天去了很远的一个偏僻村子做公益没算好晚班的时间，留宿了晚上村子还停电了，他说，“今天停电，手机也做了很多事情没电了，来报备一下，不用等我了，早一点睡觉吧，下次补偿你们，晚安。”

　　上个元旦前夕，他说，“很高兴这一年在你们的陪伴里度过，很荣幸新一年在你们的陪伴下到来。在最好的年纪里，用心用力地做事和做人。谢谢你们的喜欢，你们也特别好。”回应粉丝刷满广场的“你特别好，我喜欢你。”

　　六一儿童节，湖水们纷纷来要节日礼物，他说，“今天我也要过节。游乐场，你们陪我。”并附上一段过山车的视频。

　　春节，除夕守夜吃饺子的时候，湖水们问他有没有吃饺子，他说，“我吃了十一个饺子，还剩一个是你们的。不是嘲笑单身狗的意思。因为一天是十二个时辰，我们一起组成了完美的一天。”

　　小水滴们一天天都守在超话里，就为了0点一到抢第一签到。后来被他知道了，“你们不要以为年轻就可以为所欲为，爱护头发从小做起。如果改不了就试试早起倒逼早睡。明天开始，十点打卡睡觉，六点打卡起床，我要检查。不听话的有惩罚。”后来粉丝问是什么惩罚，他想了想说，线下不给燕麦棒。

　　十周年的时候，他转发了官方通知说，“注意安全，不要买黄牛票不要买黄牛票不要买黄牛票！不是只有这一次，还有以后很多次可以见面。夏天的尾巴太阳依然毒辣，在家里吹空调看直播也很好。来了现场也不要怕，有空调，但大家要注意防暑。”

　　他潇洒淡定地走过红毯之后，一进门就破功，紧张得像个小孩，这事还是给后面跟来的凤梨酥知道了，转头就给他抖在了网上，粉丝们把紧张的扶大好好地嘲笑了一番。他面子过不去，只好发了一条，“谁说我紧张了？我明明很稳很淡定。”但是很快就被他删了，可惜已经被粉丝截图保存了下来。

　　生日的时候，他说，“你们就是最好的礼物。”

　　他也时常悄咪咪地删微博，把那些不是很重要的内容，或者团队转发和宣传删掉，然后在特别的数字时发日常回应粉丝表白的内容。

　　其他的时候，只要觉得时间过得久了，大家渐渐忘记他就会去删掉一些日常拔草的内容。所以他的微博数量一直维持在五百二十条左右，这搞得有心的湖水们不得不专门记录他的微博，就怕他偷偷删掉了还不知道删掉了什么。

　　不过后来这个数就往上走了，因为不舍得删的内容越来越多，他再次准备把数量维持在一千三百一十四条上。

　　杨奕怔怔地看着粉丝们发的截图和关于他以前微博的小动作，眼泪止不住地淌啊淌。冰凉的泪水划过脸颊，划过耳际，濡湿了这边枕头，她又换过另一侧。

　　自己都舍不得，他又怎么会舍得？每一条微博下面都留着大家的祝福，大家想对他说的话，每一条都是满满的回忆。他下手去删掉的时候，心里面该是怎么的难过！

　　【也许扶大并没有删除这个微博，只是设置成自己可见了】

　　杨奕刷到这句话，感觉到安慰的一瞬间，反而更扎心了。

　　想着他就在隔壁，默默地一条条翻看私信和留言，然后一条条删掉，或者一条条地自己可见，那得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心里真的是太难过了。

　　“咳咳——”杨奕给自己的泪水呛出声，哭得不可抑止。又生怕疏浚在隔壁听到动静，赶紧把自己埋进被子深处，任泪水打湿了枕头和被褥。

　　*
　　第二天一早，杨奕迟迟没有起床，因为她哭得红肿的双眼，实在不敢出去让疏浚看到。

　　两居室的小房子里安静得落针可闻，疏浚也没有出来。直到中午时分，她戴上自己大大的黑框眼镜，把留长的刘海梳到遮住眉眼，又放下鬓角，才出来做饭充饥。

　　日子还是要不断过下去，一切都会过去的，这才二十多年呢，非要算这是大坎的话，这不过是人生的第一个。

　　疏浚很是颓废了两天，无论杨奕说什么，他也粒米未进。第三天，杨奕终于听到了他屋子有了动静。

　　他在讲电话。“好，取消吧。两场都取消吧。”有气无力的声音。

　　等杨奕迟疑了半天终于明白过来这通电话的意思的时候，也只能是和他一样无力施为。

　　杨奕在客厅等着，过了好一会儿，疏浚从房中出来了。

　　他头发凌乱，衣衫褶皱，松垮垮地挂在清瘦的骨架上。杨奕撞进他晦暗无光的眼睛，以往英俊阳光的脸也是消沉颓废，下巴长出清浅的胡渣。

　　看到杨奕坐在小厅中明显在等他，他扯了扯嘴角想打个招呼，最后失败了，迅速撇头进了卫生间。听到他开始洗漱整理自己，杨奕也暂时收拾心情，进厨房，给他煮了碗快手菠菜鸡蛋面。他两天没有吃东西，应该很饿很饿了吧。

　　面煮好的时候，疏浚已经把自己收拾整齐了。胡渣刮干净了，头发已经微微吹干，换了身干净的家居服。仿佛和以前一样，但散发的气息不一样了，以往的朝气都不见了踪影，只剩下忧郁。

　　安静等他吃完了面，杨奕才问，“刚刚我听到说线下取消了，是那两场线下吗？”

　　疏浚叹口气，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