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于我的与你相关的事》身边世界

8、吃了还要吃

　　杨奕没预期会这么快就收到疏浚录好的歌。
　　周六一早起来看消息的时候，发现是凌晨三点发的。杨奕没有立即点开收听，而是先去洗漱完毕。
　　戴上耳机，把音量调到最适合的大小。用酒精棉片先把入耳式耳机擦干净，又擦擦耳蜗。然后重新在床上躺下，戴上耳机闭上眼，所有仪式都完成了，才摁下耳机上的播放键。
　　舒缓的二胡响起，钢琴的声音也铺陈上来，杨奕莫名想疏浚还可以用二胡演奏这支曲子。然后是琵琶的加入，舒缓而清幽，让人愈加宁静祥和。
　　折一枝寒山凝碧，
　　上有白雪堆积，
　　数不出青针瘦密，
　　云海苍茫万里。
　　温润至极的声音轻又清地娓娓道来，咬字很苏，尾音带着小小换气声，很勾人。
　　燃一缕苍炱升起，
　　松香久散不去，
　　心思如余烬收集，
　　研磨的如此细腻。
　　细腻，真的是细腻，柔而不娘。带着安抚人心的强大力量，听得整个人都温柔了。
　　马上就是高潮部分了，不知道他会怎么演绎。杨奕来不及多想，这个间奏很短很短，几声轻灵的钢琴声里就过去了。
　　总有一砚风雨，
　　流连过峰石贫瘠，
　　夫曰：“曲水流觞，已为陈迹”，
　　以千古而序~
　　平缓升起的高音，如潺潺的流水，挑起的尾音有丝丝颤动。真的太好听了！如果刚刚她还在担心自己先入为主更喜欢小诗原唱，那现在她是无法取舍了。
　　这和昨晚上那首节奏强烈的rap又完完全全不同。同一个人的声音，为什么可以有这样反差极大的演绎方式？他的嗓子是橡皮泥吗？真的好神奇！
　　杨奕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循环。最后要不是还记得要发给社长听听，杨奕恐怕会一直循环下去。
　　毫不意外地，社长也很惊艳于这个声音。尤其得知这还是社团成员的作品，当即拍板就定下了。
　　“等我回来了得请他吃个饭，我朋友是一个很有名的二次元音乐团队创始人，他想邀请疏浚加入他们团队。”祝文魁在电话那边喋喋不休，“杨奕你说他也留校的是吧，那漫展的主持人就你俩吧，让他也进来帮帮忙。加入社团这么久居然无声无息的，我都不知道有这么个厉害的成员……”
　　杨奕一阵无语，“社长，你什么时候又有二次元音乐团队的朋友了？你不是不知道我可喜欢这些，居然都不跟我们分享分享！”
　　祝文魁急吼吼地挂了，只说回来就会请他们吃饭，到时候会带上朋友来再谈。

　　疏浚没想到自己声卡直录无后期的干音，竟然就被直接拍板采用了。这首歌他虽然也爱听，唱起来不至于陌生，但要做事情就要做号，原本他还想再找魔音BAND那边的朋友帮忙修音调教一下呢。
　　杨奕打电话过去告诉他结果，就听到了这一堆似懂非懂的音乐术语……杨奕突然觉得自己也有点厉害，这认识的人怎么一个个都深藏不露的！
　　眼看着差不多要十二点了，现成的理由，杨奕当机立断，“你还没吃饭吧？为了对你的帮忙表示感谢，我请你吃个午饭吧！”
　　“食堂吗？呵呵哈哈哈。”疏浚在电话那端传来的笑声让杨奕心酥得不行。
　　不行不行，最近“苏/酥”太多了，他只要开口杨奕就觉得要溺毙在这个声音里！
　　还好现在没当着他的面，傻笑他也看不见。但这样不行，杨奕觉得自己需要表情管理课来提升免疫力。
　　定了定神，杨奕说，“食堂现在也没什么好吃的了，去市中心的W广场吧。那里有一家叫‘吃了还要吃’的店，菜很有特色、味道也很好。你去过吗？”
　　疏浚点点头，又说，“没吃过。不过过去还需要点时间，而且午饭时间不知道会不会等位，你先吃点水果零食垫垫吧。”
　　突然被关心，杨奕一时间顿住。他的高冷果然都是假的吧，温柔又细致，处事好妥帖啊。
　　心里是被这个人降得服服的，但脱口而出的却是，“没事，这种大餐，当然要空着肚子吃个美啊！”
　　其实杨奕是南方人的，但是架不住有个东北的舍长茜茜的，凭一己之力把整个宿舍的口音都带跑了。
　　疏浚被她毫不做作的豪言壮语逗得笑个不停，杨奕这下倒想起来尴尬没想起来酥了。但发现他大男孩的一面，又莫名的满足，有成就感得很，索性杨奕不憋着了。她也装不来拿乔害羞那些，再说一会儿还要一起吃饭，拿乔可怎么好好吃饭啊。
　　约了半小时后楼下碰面，挂了电话杨奕就后悔了。
　　半小时太短了，自己根本来不及化个妆试衣服了！
　　其实之前杨奕根本就没有化妆品，但为了兼职和工作着想，加上宿舍有茜茜、迪姐、薇薇这三个出门必化妆人士，杨奕兼职赚到小钱钱之后，还是买了几样平价的基础化妆品。气垫BB、散粉、遮瑕、眼线笔、眼影还有口红。
　　从柜子深处把这几样扒拉出来，上次用还是去面试的那天，其他时候能应付需要的，都是直接抹点口红完事。不经常化妆不经常练手，杨奕是做不到五分钟十分钟搞定一个妆的，就这几样她能手忙脚乱折腾半个小时。
　　杨奕照照镜子，她眉毛浓而修长，眉形也不错，所以修眉画眉她在学化妆的时候直接就免了。眼线眼影这种操作太需要细心和手艺了，她学了下最后也放弃了。眼线笔都不知道滚到哪个角落找不到了。
　　不化了，要是画不好还得洗，第一次约人家就迟到这不太好。
　　打开柜子找衣服，结果翻来翻去都是T恤裤子，要么就是宽松舒适的休闲服。杨奕才想起来因为自己大一下学期之后开始长胖了，就没穿过裙子了。原本她也没什么裙子，整个高中就没穿过，上大学妈妈给她买了两件修身的，结果胖了之后就压箱底了，而且也过时了。
　　最后，杨奕还是选择了自己平时的穿衣风格。黄T套件白色的防晒，牛仔裤，帆布鞋。唯一用心了的，也就是把眼镜换成了隐形眼镜。刚刚过肩的头发绑个高马尾编个辫子，牛津布双肩包背上就出了门。
　　“喀哒——”刚锁上的门又被打开，一只手和一个脑袋冒出来，取了门后挂着的帽子。
　　不涂防晒，那就还是做下纯物理防晒吧。
　　比约好的十二点半还早了十分钟出来，杨奕走出C9宿舍楼的大门，往对面看去，疏浚正好也从D12里面出来。白T黑色工装裤帆布鞋，也戴了黑色的帽子。杨奕庆幸自己没有一时兴起，不然人家都这么随意平常，自己“盛装打扮”倒是太刻意了。
　　四舍五入也算情侣装的吧，杨奕心里的小人又开始疯狂演戏。

　　在校门口坐公交到达W广场，一点半多。午饭高峰也过去了，两人没用等位，进了“吃了还要吃”这家店。
　　“你吃辣吗？”杨奕扫了桌上的点菜码，一边看一边问，“你们唱歌的话，是不是对吃的都要忌讳多些？”
　　疏浚也在看菜单，听闻杨奕的脑洞笑了，“谈不上，又不是什么大明星。而且吃辣的话，你不一定比得过我。”
　　“真的？”杨奕诧异，“你是哪里人啊？”
　　“我是C市的。”疏浚一边回答一边将服务员放下的薄荷柠檬水推了一杯到杨奕面前。
　　“谢谢。”杨奕说，“C市，难怪能吃辣了。我是Y省的，我家住乡下。”
　　聊到共同的话题，疏浚也完全不是一个人不言语时那种有点高冷的样子了，“那咱们算是半个老乡。你们不怕辣，我们辣不怕。”
　　连口味都这么合，杨奕喜得眼角嘴角直飞。“那一定要尝尝这个，奶奶炒的辣子鸡，我第一次来吃的时候真的是吃到流汗。还有这个这个，怕不辣的凤爪煲。”
　　光是念名字杨奕就已经口吃生津了，比望梅止渴还让管用。于是赶紧端起杯子喝一口水糊弄糊弄。“相信我，吃过后你就忘不了了。”
　　疏浚笑得眼睛都潮湿了，“咳咳，你就只喜欢他们家辣的菜，不辣的有什么推荐吗？”
　　杨奕赶紧点点头放下杯子，咽下水之后，继续翻手机，“这个，山泉炖鱼，是真的山泉，就K市南山山泉，一绝！”
　　疏浚没吃过这家店，于是杨奕推荐什么就欣然接受什么。又加了一道香芹豆腐羹，菜就点好了。

　　用餐的人变少了，餐厅出餐很快，没一会儿两人点的菜就陆续上了。又要了一份小锅米饭，两人边吃边聊。
　　最先上的是香芹豆腐羹，木盘托着砂锅端上来。豆腐是日本豆腐和嫩豆腐两种一起炖烂入味的，切得细细的香芹点缀其间，还有很少的火腿丁调味。
　　疏浚给两人各盛了圆圆满满的一碗饭。杨奕接过道了谢。
　　和他相处太舒服了，杨奕也就不跟他做样子客气了，拿起砂锅里的公勺先给自己的米饭浇上两勺。
　　“这个你尝尝，豆腐是日本豆腐和嫩豆腐两种，很滑嫩的。我喜欢拌饭吃。”
　　疏浚本来还担心她要给自己盛，还好没有，免了很多不自在。和别的女生吃饭的时候，别人多少都有点顾忌，口味重不吃，太油了不吃，吃起来不雅观不吃，一碗饭也不好意思吃完。
　　女孩子的小矜持他并不会介意，只是他习惯照顾别人的感受。别人不吃他也不好还点还自己埋头吃，于是基本类似的饭局自己也不能放松。
　　他很喜欢很向往杨奕这样，她应该是别人不吃只要自己喜欢也会点一些的人，然后自己吃得很满足，甚至能让别人觉得很好也想尝试。
　　疏浚先尝了一勺，然后学着她拌饭，果然很好吃。
　　很快辣子鸡和凤爪煲也上来了。杨奕在堆满了青红椒和大蒜的盘子里夹了一粒鸡肉，示意疏浚也尝尝。
　　疏浚举起筷子往盘子去，他没有翻翻捡捡的习惯，看准了一块就直接要夹。
　　“那块应该是姜。这块这块，这块肯定是鸡肉。”眼看着他夹了那块姜，杨奕赶紧给他指了另外一块鸡肉粒。
　　看来他应该不会做饭，杨奕心下暗忖。不过这家店的辣子鸡确实，青红椒姜蒜鸡肉，基本是均等分。鸡肉切得虽然不怎么小，但也不大块，姜和蒜都是切得鸡块差不多大，再一起油爆出锅。蒜倒是好分辨，姜和鸡肉确实不好区分。杨奕自认会做饭的，刚开始吃的时候也是吃了不少的姜。
　　盯着他吹了吹放进嘴里咀嚼，杨奕期待地问，“怎么样？辣不辣？”
　　疏浚摇摇头，“好像没有那么辣，不过烫是挺烫的。”
　　“嗯，你看这个红椒，都是小米椒呢。”少年，你不要低估了这道菜的后劲。
　　果然，疏浚再吃几筷子，就觉得嘴巴开始升温了。
　　杨奕也吃了不少之后，才去夹凤爪煲，“我给你说，这个凤爪煲的辣度和这个辣子鸡不是一种感觉，而且更辣。你现在差不多适应了辣子鸡的辣味，再来尝尝这个凤爪正好。”
　　凤爪煲上面点缀了几颗小米椒和少许葱花，里面的主料除了凤爪，还有鸭掌，在红褐色的汤汁里头浸泡着，早已炖得酥烂脱骨。
　　杨奕夹起一个凤爪，含住一个爪节就可以抿下，不用上手也不费什么劲儿就可以吃得干干净净。不过吃一口就得配一口米饭，因为确实够辣。
　　疏浚夹了一个鸭掌，吃得额头冒汗，除了在老家那边，他还没有在外面吃到这么酣畅淋漓的辣菜。杨奕果然是吃货，在这个嗜甜不爱辣的江南小城，竟然可以给她找到这样的店。
　　把菜都吃了个精光，最后两人还喝了不少鱼汤。还有剩的就是米饭了。两人都有添饭，但是这个小锅米饭是四人的分量，两个人吃不完正常。

　　吃完饭略坐了坐，然后到外面商场里慢慢走着，消食顺便聊天。
　　杨奕说了社长的意思，疏浚没有推辞漫展帮忙的事情，不过对二次元音乐团队的邀请却没有立即答应。杨奕也不了解那边的情况，虽然觉得他要是发歌也会火，但也不急着劝他。
　　比起那些，杨奕现在更想多了解他一点，“你二胡和唱歌都那么好，怎么都没见你在学校的活动上出现过啊？要是那样估计还能早点认识你呢。”
　　疏浚的帽子拿在手上无意识地转转，“我二胡其实是大一才正式学的。我记得小时候我爷爷还在，他就经常拉二胡。但是我那会儿年纪小没个定性，没有学好。后来虽然想学了，却没有人教了，学业又重，所以才等到了上大学。”
　　突然无意打探到人的隐私，杨奕心里有点不可描述的不是滋味，就讲：“嗯嗯，你才学两年就拉这么好，你爷爷也会很满意的。”
　　想了想好像怎么说都是人家的伤心事，杨奕只好接着说：“我看有些歌手说‘唱歌要唱出味道来，需要跟歌词谈恋爱’，所以，这算你跟二胡谈恋爱的结果？还是跟乐谱谈恋爱的结果？”
　　疏浚看着她一本正经地讲有趣的话，把自己不愉快的想法收起来，也一本正经地说，“都要谈吧，不过二胡更像是知音常伴，我练习它也是在修炼自己。乐谱嘛，像红颜知己，遇到一个又一个，各有各的惊艳。”
　　杨奕本来就是想开解他一下，没想对方这么会说话，不禁竖起了大拇指，连说腻害腻害。
　　疏浚的爱好和才艺就是杨奕的盲区。从小生长在农村，除了父母的教导和读书从书本上获得的知识，她上大学之前甚至没出过省。对事物总是充满着新奇，而杨奕也很愿意去多看多了解多接触这些新奇的东西，所以和疏浚聊天，她完全不愁没问题没话题。
　　抓着他让科普了一堆什么声卡直录、干音、无后期，又对他乐队的事情了解了一通。
　　不知不觉到了三点半，杨奕还觉得意犹未尽，难怪艺术能搞那么美，真的有特别多的讲究。还有很多疑惑没解决的杨奕还待继续聊呢，疏浚的电话响了。
　　挂了电话之后，他想了想然后问杨奕，“嗯……我们乐队今天在这里有活动，你要不要一起去？”
　　杨奕一听来了兴致，“可以啊可以啊。就在这里吗？几点啊？”
　　“就在隔壁万豪大厦一楼，四点开始。”疏浚回答到。
　　“那里有一家新开业的清吧，我们接的热场活动。”看杨奕迟疑了一下，想到清吧虽然是清吧但本质也是酒吧。
　　这么冒然邀请女孩子去酒吧，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他赶紧解释到，“额，抱歉。我没有其他的意思。”
　　杨奕确实还没有去过酒吧，刚刚有点懵是还没理解过来他说的活动，这会儿明白过来了，“啊？哦，没事啊。你们乐队演出很棒的，我也想看看。要是一会儿你要呆比较久的话，我可以先自己回去。”
　　知道她没有误解，疏浚放下心来，“我们乐队出场的时间就两小时，还好。”
　　杨奕欣然应允。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去酒吧这样的场合，居然是这样的情况下。然而好像并不赖。
　　疏浚领着杨奕，出了W广场对面就是万豪大厦。进了大厦穿过商场一直走到底出了门，左边就是目的地。
　　两层的店面。门口摆了两排花篮，红毯铺设到门口，没有门额，直接在外墙上嵌装了白色和红色的灯带，很有设计感的“在水一方”四个字。原木地板，玻璃和粗粝的混凝土混搭的立墙，墙面还装饰了不少带藤曼的绿植，虽然基本是塑料的，但显得也很有格调。透过玻璃墙，能看到店内好像也布置了很多不知真假的绿植，造型别致各异的灯饰在其中闪烁，隐约可见店内三三两两的桌椅沙发和倚坐来往的人。
　　咋看真的像是个休闲的咖啡吧。
　　“走吧。”疏浚招呼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