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梦》风梦剑影

31、第三十一章 雄心无意随风舞 患难之际见真情

　　全国第八届大学生运动会在大学城举行，大学城里所有高校比往年提前放暑假。
　　大运会在7.18-7.24，学校要求除志愿者外，其余的学生必须在7.6前离开学校。
　　温馨入选了大运会志愿者，留在学校里培训和做志愿者工作。
　　刘星不想做志愿者，倒想去打暑假工，不仅可以补充一下伙食，还可以增长一些社会阅历。
　　一起去的还有班上的同学，刘星踏上了去东莞的包车。
　　一路上满腔热血又满怀期望，就连路上的花花草草都觉得特别可爱。
　　车里的大学城学生热情高涨得好像要去哪里报效祖国，拯救地球一般，竟然还有人大声高歌起来，那么种兴奋劲好像是城里的人到乡下去体验生活一般。
　　刘星坐在车里，捧着一本书——《卧薪尝胆》，一面看里面的内容，一面感觉着第一次出门打工的愉悦心情。
　　在摇摇晃晃的车里，看书不是一件轻松的事，看着看着，感到胸口烦闷，头脑有点晕。刘星立即注意到异常的症状，马上合书本，往窗口望去，果然，症状有所好转。
　　出门打工的感觉既新鲜又刺激，而内心深处却又有一丝的不安。
　　总感觉这一切太顺利，太快了。前一天报名，第二天早上就出发。不过，这不用交任何费用，车费也是自带，让刘星有点安心。心想，就算打工不成，也可以当作是一次旅游。

　　两小时的车程，车终于停下来了。
　　一间造纸厂里。
　　整洁的厂房让大家感到一阵心慰，心想在这里工作环境还不错。
　　还没来得及高兴，刘星就遇到了一个难题。
　　检查证件时，刘星发现竟然没有带身份证。这一惊不小。出门在外，特别在厂里工作没有身份证是不行的。身份证就好比考试的准考证，不用时不觉得重要，但到了关键时刻，没它还真不行。
　　刘星心里一阵慌乱，努力回忆自己当时放在哪了。
　　刘星记得在收拾东西时明明将身份证放在里面，但此时翻遍了整个箱子都找不到。
　　看到大部分人都拿出了身份证，刘星越来越感到不安，望着前面的袋子发呆，突然一个不好的念头闪过。
　　刘星想起曾将很多东西放在一个袋子里，后来觉得没必要带着，又取出东西。难道，身份证就在那个袋子里？惨！
　　刘星心一下全乱了，不知道怎样办。一边在心里埋怨自己太粗心大意，另一边惴惴不安地望着那个检查身份证的厂里的人。
　　从大学城里来的人在空地里排着队，等着来检查。那个检查身份证的人逐个看了看，正往这走过来，越来越近刘星。
　　随之，刘星的心跳也越来越快了。一种紧张，无助的心情。
　　总不能空着手吧，情急之下，刘星只好将学生证掏了出来。心里暗暗祈祷，检查没有那么严格，能混过去就行。
　　面对那个检查身份证的女员工，刘星突然心里有种负罪感。顿时感到心跳加速，甚至能听到那怦怦的心跳声，也不知道自己的脸是否通红。
　　她走到刘星面前，看了刘星一眼，和他手上的“身份证”，没有任何异常的表情，什么也没说，接着检查下一个。
　　刘星心里在打鼓，不知道是否混过去，心里七上八下的，但感觉比刚才好多了，起码没有那么紧张。
　　他此时心里出现两个想法，一个是回去拿身份证——这是刘星极不愿意的，现在都不知道怎么回去，加上来回四个小时，车费也不少啊；一个是希望这次打工不成功，这样的话就不用考虑身份证的问题了，但这可能吗。
　　也许是刘星的期望起了作用，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刘星和其他男生站在太阳底下，看着最先检查身份证的一部人跟着厂里的人进入了办工楼。
　　看着他们提着大包小包，表情喜悦地走了进去，刘星心里甚是羡慕，多么希望自己就是其中的一个啊，可惜，不是！
　　很久，没动静。
　　下午两点的太阳，正是阳光最晒的时候。尽管刘星退回了房影下，还是感到阵阵热气迎面扑来。加上地下散发出的热气，整个空气都热乎乎的，让人感觉好像置身在一个蒸笼一般，十分难受。
　　要不是还有一丝吹来的风——风也是热乎乎的，刘星真担心自己会中暑。
　　终于，有了一丝动静，动静越来越大，传来一阵吵杂声，似争执。声音的位置正是刚才进去的栋房子。
　　只见刚才进去的人，怒冲冲的大骂出来，一副受了重大委屈的样子。
　　刘星混在人群中，听着出来的同学在抱怨，渐渐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他们进去就要签合同，合同上有很多不人性的要求，刘星记不住多少了，只记得其中大家最不满的一条是手机不能充电，工资也像电脑里的文件一般被压缩了，工作却延长。
　　一切都与招工说明上的不一样，有挂羊头卖狗肉的嫌疑，说一套，做是却是另一套，这和很多官员的做法有类同。
　　这一下，人群在一阵骚动。在厂里手机不能充电，那手机还怎样用啊，事先说好的工资和工作时间凭什么说变就变。
　　大家接受不了，都有种被欺骗的感觉。
　　一些女生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签了约。但大部分都没有签，火冲冲地出来。
　　不久，厂里有人出来对大家说，这次厂已经招够人了，不再需要了，让没有招到的人离开。
　　这一下，全场所有的学生情绪激动起来。
　　二百多人去，才招二三十人，开什么国际玩笑。来时，还信誓旦旦的说，保证每个人都有工作啊！ 学生与厂里的人积聚的矛盾顿时在这导火线中爆发。
　　鲁迅的名言，沉默，沉默，不在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爆发，终于还是爆发了。
　　学生中个个愤愤不平，抱怨之声在人群中传播开来。整个广场如同煮沸的水一样沸腾。
　　尽管大家来自不同学校，此时却是无比的团结，目标一致对外，讨回公道。
　　与学生这边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厂里没有半点动静，静得出奇，难道是暴风骤雨前的宁静？
　　人群中，刘星又捧起那本书，静静地看着，也不是说刘星他非常镇定，可以做到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台。
　　其实刘星也没有做到与世隔绝的地步，也注意着事情的发展，只不过没有发表任何言论，也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在抱怨，因为他知道，即使他抱怨得再大声，对结果也不会起到什么作用的。
　　要知道，现在厂方采用的是以静制动的策略。
　　与其浪费气力，还不如看书，反正也没有别的事情可做。书里，越王勾贱，终于回到了越国，面对着国内外的压力，他选择了“忍”。
　　厂里终于有人出来交涉了，要求学生中派出几个代表和他们谈判。
　　厂负责人说，厂是事先和中介公司讲好条件的，至于中介公司是怎样和学生交待的，就不关他们的事了。一副推卸责任的样子。
　　直到此时，大家才知道有个中介存在，它一直隐藏的很深，真是千呼万唤始出来，不到最后关头，中介这个幕后黑手都不舍得显身。大家有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矛盾一下转移到中介公司身上。
　　中介公司终于在大家的呼唤中，“缓缓”出现。
　　刘星望了一眼乱哄哄的场面，苦笑一下，心想，这一趟算是白跑一趟了。便又低下头继续看《卧薪尝胆》。
　　刘星身边的朱艺综，一会跑到争执着的人群去，一会又回到刘星身边，看到刘星还在“专心”看书，叹了口气，说“刘星，你还真行。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看书。换我，做不到！”
　　刘星放下手里的书，抬起头，望着满脸愁容的朱艺综。
　　“不看书，能做什么呢？还不是像你一样在这里走来走去，毫无收获。我还不如在这里稳坐钓鱼台，任凭风浪起。争辩的事还是留给那些人去做吧！”
　　刘星指了指学生代表，又拿起书，“我嘛！还是看书比较实际。有什么消息，你来告诉我就好。”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这时刘星肚子早已饿得“咕咕”叫，中午没有吃饭，如在学校，晚饭都早已吃完，哪会像现在一样饿得前背贴着后背。
　　事情还没有个解决的办法，两方都在耗着。这样明显对学生这边不利。
　　刘星只能又喝水了。心想，还好有水，不然的话，真不知道怎么熬下去。厂门关上，出不去买东西。
　　刘星突然有种进入监狱的感觉，兴幸的是身边还有这么多学生相陪，站在同一战线上，不至于孤立无助。尽管那些人都不认识，除了班上的几个人。
　　勾贱终于在忍辱负重中灭了吴国，成了霸主，而心爱的王妃却选择了自杀，勾贱尝到了得江山失美人的滋味。
　　刘星有些感触与不舍地合上书本，长长的呼吸了一口气。摸了摸饿扁的肚子，问蹲在一边发呆的朱艺综，“你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吃的啊！我都快饿扁啦。粮草早已用尽，能否救救急。”
　　看到他手中的一包饼干，刘星故意问道，确实，他真的太饿了，也顾不得朱艺综是否同样饥饿了。
　　望着满脸可怜的刘星，朱艺综心里明白，自己只剩下最后一点粮食了，也就是说自己要靠这一小包饼干来当晚饭，给了刘星，自己不是要挨饿。但自己于心不忍，一咬牙，撕开了袋子。
　　刘星立即闻到一股韭菜的味道，精神一振，是自己喜欢吃的韭菜饼干。
　　朱艺综强作笑容，递了过来。
　　刘星这里也顾“君子不吃嗟来之食”了。伸手取了三片，因为他知道，朱艺综也同样饿，自己能有些东西填肚，已经很满足了。
　　那少得可怜的饼干，三两下，全跑到刘星肚子里了，连喝了三大口水。
　　这是世上最美味的食物，只可惜少了点。刘星心里感叹着。
　　这才觉得肚子舒服了许多，用一种很感激的眼神望着朱艺综。
　　朱艺综没有理会刘星，转过身去慢慢品尝“最后的晚餐”。
　　人群中突然有喊，“要不，我们给电视台报料吧。说不定还有报料费呢！”
　　立即有人回应，“对，给电视台报料。我知道这里的报料热线。”
　　说着，拨打了号码。好在最后想到这招，不然不知道要耗到什么时候。
　　当电视台的记者摸着黑来到厂里，僵持着的局面立即发生变化。
　　原本态度强硬的中介公司和厂的负责人立即松动开来。不能不佩服这新闻效应。
　　很快，就有饼干和水送到厂里来。总算是给在饥饿中挣扎着的学生们带来了希望。
　　刘星将分到手中的两包饼干，递给朱艺综一包，“这个给你。你这么大个，要吃多点东西。”
　　朱艺综没有接，反问刘星，“你一包能行吗？我可不想待会帮你叫白车哦！”
　　刘星夸张地摸着肚子说，“刚才吃了你的饼干，在现在还没饿。你说怪不怪。莫非你的饼是仙饼不成？”
　　刘星开着玩笑，将一包饼塞到他手中，转身离开，不留给他拒绝的机会。
　　朱艺综望着刘星离去的背影，自言自语说，“我的饼真有那么厉害吗？我怎么感觉还是这么饿呢？难道是我的消化能力太强的缘故？”
　　刘星离开了人群，来到一处比较隐藏的角落，吃着刚分发的饼干，想起了温馨，掏出手机，给温馨打电话。
　　“喂！”温馨在铃声响的第二声就接了电话。
　　刘星没有发现，就在他和温馨通话时，一条倩影悄悄地来到他身边，颇感兴趣看着。
　　结束通话，刘星刚才那烦燥的心情变得轻松起来。
　　刘星这才发现身边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个人，看样子，不是一起来的大学生，从穿着上，看出是厂里的员工。
　　刘星感觉不太对劲，立即站起来，紧张地对着她说，“你好！”脑子同时飞快转，想是不是做错了什么，难道这地方是禁地，非工作人员不可进入，但也没看到有这样的牌子啊。
　　刘星摸不着头脑，不知道眼前的这位“美女”想干嘛。
　　站在刘星面前的是一位清清秀秀的女生，年纪大约在二十岁左右，手上拿着个面包，很镇定地看着刘星，看得刘星有点不好意思。
　　正是检查刘星证件的那个女生，只是当时过于紧张，没有留意她的样子，此时看来，还算是个挺好看的女孩。
　　“这个，给你！”
　　她将手中的面包递了过来。
　　“给我？”
　　刘星有点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但还是接了过来，双手。毕竟，自己饿得厉害，也顾不得什么面子问题。
　　她注意到刘星惊讶的神情，有点可爱的笑了笑。
　　“刚才检查证件时就注意到你了。你是唯一一个没有拿出身份证的。知道你也饿了，刚好我多了一个面包，就拿给你了。”
　　她解释说，说明了这次唐突的举动，说实在的，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留意这个男生。
　　也许，刘星是这里面最特别的吧，不仅仅是因为他没有带身份证的缘故，更重要的是，在群情激愤的学生当中，刘星显得另类，一直看着书。所以才特别同情他吧。
　　“哦，谢谢你！”
　　刘星想不明白，这么多人，她为什么就注意到我了呢？难道仅仅是因为自己是唯一一个没有带身份证的，她才这样特别的“关照”，这似乎说不通啊！
　　刘星这才想起刚才一直在看书，有时抬头，发觉楼上总有个人望他这边看，只不过当时没留意。
　　其实并不知道，刘星长得像她的初恋男友，在检查证件时，她就发现这一点，此后她一直注意刘星，在吃过晚饭后，她才想起，那个男孩大概中午到现在都没吃东西吧。
　　突然之间，她的同情心作怪，驱使她走出了厂，在小卖部里买了以前她男友最喜欢的面包，匆匆赶回厂里，才发现厂里正在发食物。
　　正当她失落之际，在人群中，发现了他将分发的食物塞给了另一个人，自己朝着假山后面走去。她不由好奇地跟了上去。
　　“我要回去上班了！再见！”
　　她说完，转身就走了开去，她不需要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也不需要知道他的联系方式。因为她知道，他们是不会再相见的，即使将来某一天在路上相遇，他也不会认得她。
　　刘星脑子稍微反应过来，还没来得及问“恩人”的名字。
　　但见她走得这么急，只好大声对着她的背影喊，“谢谢你啦！”，不管她有没有听见。
　　“不用！”她回头，显然她听见了。
　　对于这位好心的女生，刘星以后一直没有机会再见到，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她的情况，一无所知。她的样子，刘星现在也记不住了，只记得当时她是长发的。刘星知道，自己出门遇到“贵人”了。
　　最后，中介公司和厂里负责人与学生们各退一步。由厂里包车送学生回大学城。
　　这样的结果，媒体在其中起到重要作用，厂方知道，如果上新闻的话，对自己很不利，所以才忍痛割爱，花了点钱租车送人。当然，那所谓的中介公司，以后别想和他们合作了。
　　学生们知道工作没望，只求能尽快回到学校。
　　那到来的记者，自然受到厂方贵宾级的对待，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刘星和朱艺综和行旅一起被塞进车里，好一阵奔波后，终于回到可爱而亲切的大学城，工业大学下车。
　　拖着沉重的行李箱，带着疲惫的身躯，刘星和朱艺综走在往中医药大学的内环路上，毕竟，离住的地方还有一大段距离。心里只想尽快回到宿舍洗澡，立即躺到床上大睡，今天实在是太累了。
　　“刘星！”刘星精神疲惫地走在内环路上，听到朱艺综在后面叫了一声。
　　刘星停下来，转过身，看到他正背着大包提着小包，加快脚步朝刘星靠近。
　　朱艺综赶了上来，手一伸——厂里分发的饼干。
　　“我知道你没吃什么。这个留给你”他不知道吃了那女生的面包，以为刘星现在一定饿极了。
　　望着朱艺综，真诚又关怀的表情，刘星内心一阵感动。

　　宿舍楼的灯依然是那样的明亮。
　　不同的是刘星此时的心情，他觉得那灯光特别亲切，是那样的可爱。
　　刘星加快脚步，恨不得马上就躺在床上大睡。
　　正当他喘着粗气拉着箱子，临近宿舍门口，他惊呆住了。
　　温馨，站在门口那里，像座雕像，一动不动，眼睛里滚动着泪珠，水汪汪的，让人看着都觉得可怜。
　　放下手中的物品，刘星冲到温馨面前，也顾不得浑身的汗臭，一下子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感觉特别幸福。但他觉得不大好，又放开了温馨。
　　温馨“呜呜”地哭了泣着，轻捶着刘星胸口，“你知道吗？你快让我担心死啦，一会没身份证，一会又没有工作，一会又饿着肚子。都是因为你，我今天都没心情训练了，害得被老师骂了一顿，你这个坏蛋，你说，你是不是太可恶啦？”
　　听着温馨的话，刘星心里温暖而幸福，双手紧紧地抱着，也希望一直能这样，直到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