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生日宴会（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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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前，南省一中后山。
现在是放学时间，能走的学生都赶着回家吃晚饭了，不能走的则留在教室里苦哈哈地学习，或在操场上挥汗如雨，只有江荼蘼特立独行，既不回家也不在上述两个地点，而是来了后山。
说句实在话，也不是他自己想来，而是有人给他塞了张纸条约他过来的。
——来后山，亲眼看看你心中疑惑的答案。
后山冷冷清清，除了树就是草，一溜的绿色，连朵颜色不一样的花都没有。脚下的土地带着湿润的黄色，大概是因为下午下过一阵雨，一踩一个坑，坑里还有半个鞋牌印。
江荼蘼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约定地点——半山腰系着红绳的桑树下，顶着几串青中带紫半生不熟的桑葚等约定的人。
这一等就等了半个小时，太阳都快落山了，人还没来。
江荼蘼挠挠头，怀疑自己是平时满嘴跑火车多了阴沟里翻船，也让人坑了一回，便翻出纸条来再看，然而上面的字迹却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张发黄的纸和一些好像消水笔字迹褪去后留下的痕迹。
他要是再没反应过来自己被耍，这些年就算白活了。
“套路玩到我头上来了？用魔法打败魔法？”江荼蘼把纸条团吧团吧塞回兜里，正怒气冲冲地回去准备揪出给他塞纸条的家伙饱以老拳，一回身，就见来路没了。
不止来路没了，山也没了，此刻他所站之地，是一片汪洋血海、枯骨尸山，以及……诸天雷霆。
脚下是白骨堆砌的一叶扁舟，身前的血海正掀起万丈波澜、滔天巨浪。灰黑低垂的阴云仿佛天之穹庐，气势汹汹地倒扣下来，还往下泼银铸般的闪电。耳边有震耳欲聋的轰鸣，是从九天之上轰击下来的雷声，一轮血染的大日立在天与海的交界处，像一只硕大的、冰冷无情的眼睛，静静注视着这魔幻又现实的人间。
这是外国大片都拍不出来的场景、做不出来的特效。
若此刻换个人来，胆子大点的可能会被眼前的荒诞景象震撼得失去冷静，怀疑自己跌入了克苏鲁的世界，正在被不可名状的存在注视。而胆子小点的估计还联想不到这一层，就被近处的无垠血海、无顶骨山吓到昏厥。
江荼蘼的反应却不属于任何一方。他淡定得仿佛早已来过此地千万次，将所有足以扭曲人类认知的景象看得稀松平常；又高兴得近乎狂喜，似乎多年念想一朝达成，下一秒就要奔着更加不可名状的方向前进。
他脱掉沾满了泥土的运动鞋，赤足走在枯骨堆上，往骨山山巅走去。远处的巨浪拍打下来，溅了他一身血红水渍，他也不管不顾，死死盯着山巅，嘴角扬起一抹狂乱的笑意。
活像从惊悚片走出来的精神病反派。
枯骨锋利，很快就在江荼蘼脚上划出不少伤口，但他却好像无知无觉，甚至还加快速度，几乎是跑着冲上了那仿佛永远摸不到顶，实则不过三五十米高度骨山顶端。
他踩在更多的枯骨上，大半个身体被血海之水染红，双眸迸发出近乎狂热的光芒，抬手向遥远之处的太阳触摸过去——
蓦地，一个身着道袍的少年冒冒失失闯了进来，正巧撞见这一幕，原本淡然的神情瞬间被惊骇取代，稍显稚气的脸上写满了四个大字：震撼我妈！
而这四个字，现在也刻到了这一桌的其余六人脸上。
左边这桌陷入诡异的寂静，便愈发显得隔壁桌小辈们玩闹的动静清晰响亮，江鱼舞逮住江风云敲了几下脑门后发出的笑声更是几欲震破天花板，何其嚣张。
当然，再嚣张也没有明非澜描述里的江荼蘼嚣张。
江大伯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问：“明先生，你确定你那时见到的人是我家荼蘼？”
明非澜轻轻点头，看那悠远的目光就知道他依然沉浸在回忆中：“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江荼蘼，也是唯一一次。之后的他表现出的更多是和善可亲，再没有初见时的癫狂。”
和善可亲？
江大伯回忆江荼蘼小学六年级拎着扫把杆撵得隔壁小区恶犬满街跑的场景，江二伯回忆江荼蘼初中一人挑翻学校的混混小队的事情，江爸回忆江荼蘼高中时期被全校刺头尊称为大哥的画面……
《新概念和善可亲》
“像我们家荼蘼的性格。”大伯母第一个回过神来，由衷赞同道。
江荼蘼平常不发狠的时候确实非常随和，但发起狠来能让同龄人跪下来喊大哥，这不是一个比喻句，而是陈述句。由此可见，他的性格里的确带有癫狂部分。
至于明非澜描述里的骨山血海、血红大日、诸天雷霆……
“明先生，你在形容你和荼蘼初遇的场景时，有没有运用夸张的修辞手法？”二伯母轻声问道。
“没有，我用的是春秋笔法，平铺直叙，实事求是。”明非澜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用她询问的方式回答她，“不过有一点需要你们知道，那不是实景，而是江荼蘼误入炼心幻境后具象化的本质心境，也就是说，那是他灵魂与命格的指向。正是因为我破除幻境救他脱身，我们才会成为……朋友。”
众人：“……”
本质心境……
灵魂与命格的指向……
江妈犹豫再三才小心翼翼地问：“我们家荼蘼……还能抢救吗？”
明非澜：“……”
另一桌，江荼蘼正在跟江怀雪划酒拳，谁输了罚一口清汤锅里的汤，至于食物，早被他们吃完了。
“一点通啊哥俩好，三星照啊四喜财，五魁首那个六六顺……”
“七个巧啊八匹马，九连环那个全来到……”
“我赢了！快喝快喝！”江怀雪撸起袖子连胜三局，给江荼蘼的碗里舀了三勺汤。
“行，我喝。”江荼蘼一口闷了汤，继续再猜。
系统看得迷惑，忍不住冒泡问道：“你明明能赢，怎么故意输这么多局？还输得这么滴水不漏……”
不得不说，它家宿主演技是真好，这个输拳赢得毫无破绽。如果不是系统能感知到他的浅层情绪，一样看不出来，更别说其他人了。
“我哄我妹妹开心不行吗？谁说猜拳一定要赢？”江荼蘼随口说着，再输一局，端起碗又是一口干。
系统琢磨了一下，试着往宿主的思路走：“你该不会是馋汤的味道吧？”
它这边才说完，大堂哥江鱼舞也说了同样的话：“江荼蘼你行不行啊？输这么多局，不会是爱上锅里的汤了吧？要不下局输了你整锅喝？”
“不至于不至于！”江荼蘼连连摆手，向他比划了一个“请”的手势，“大堂哥你来替我一下，我真撑得喝不动了，得出去溜溜弯消消食。”
“成！我来就我来！”江鱼舞从善如流地接过他递来的无形接力棒，“妹妹，开始吧。”
江怀雪笑出一口整齐的糯米牙：“来！今天我要让所有人知道，这锅汤被大堂哥你承包了！”
“被谁承包还不一定呢，开整！”
江荼蘼看着他们笑了笑，起身走出门，下楼散散步。
另一桌的明非澜见状，放下碗筷，和其他人说了一声，也跟了出去。
目送他们俩一前一后离开，江爸和江妈一脸惆怅，化郁闷为食欲，开始大口干饭。
江二伯则没什么心思动筷，皱着眉说：“荼蘼这命格……难办啊。”
听听明非澜的描述，什么骨山血海雷霆大日，妥妥是奔着举世皆敌的反派去的，这种命格，得什么东西才能压得住？
“我压得住，放心。”
林荫小道上，江荼蘼拍拍明非澜的肩膀，笑嘻嘻地道。
明非澜怎么可能放得下心，当即反问：“你要如何压制？”
江荼蘼扭头看向居民楼，阳光笼罩的地方，有他无忧无虑的兄弟姐妹，有为他担惊受怕的叔伯父母，那里是他的家。
“不用担心，我……我自有办法。”
作者有话说第9章 生日宴会（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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