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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对影难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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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二!”若辛惊叫着跳起来,抬头看着黑洞洞的周围,意识到是被梦魇着了,于是伸手抹去额上的冷汗。转眼瞥见窗棂上淡淡的蓝,也不知是几更。想着刚才的梦境,小二被箭穿胸而过,猝然倒地,她就不免吓得脸色苍白。如此已经了无睡意,便披衣下床,踱至窗前,再也免不了长叹一声。
“唉,虽然我从不信什么魔鬼佛神的,但是,真的希望你们如果在的话,就保佑她们三人罢……”若辛的低喃深沉,推开窗,乍见蒙蒙亮的天色,也不由得心情大好起来。
“哈!被我逮着了吧?半夜不睡觉,是不是打算去当采花大盗?你果然不是正人君子哦!”
“耶?!”若辛呆愣着看着面前倒挂在窗角上的脑袋,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似的一直盯着说话人看。
“喂!辛小子诶!你不会又忘了我了吧?”对方似乎很不满若辛傻愣愣的盯着自己看。
“呃,你……”若辛真的好像没什么印象似的没头没脑地吐出两个字。
“喂喂喂!就算玩笑也得有个程度哇!怎么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戏弄我哇?!”难以自持地,对方已经哇哇大叫出声,以表达自己对若辛记性的强烈不满。
“不是的,唉……”若辛微微摇头,看着面前这个咋呼的人,就会不由自主地想到小四,不知道四儿现在怎么样了?
“那是什么?”好奇心会害死猫的。
“我想是说的是,隍钟,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咋咋呼呼的?搞得很像我那个讨厌男人的妹妹……”若辛略带鄙夷的瞥那个仍旧倒挂在窗上的男孩子一眼,语气里满是浅淡的鄙视和莫名的笑意。
“啊!辛小子你这是在说我像女人?!简直是辱没我们隍家的门风!”隍钟郁闷到不行,看着面前这个黑脸的矮小男人正用那种明显看不起人的眼神扫视自己,火气一下子拔高。
“消消火罢,看你这个样子,我都怀疑你们家的门风已经轮不到我来帮你败坏了……”若辛倒好一杯水,直接泼给他,对方“不负她望”地一个筋斗之间把水全捞进嘴里。
若辛看着他那个猴样,爽朗地笑开。面前这个男孩子名叫隍钟,是她在来这个班叶镇的路上认识的,才十六岁,而已经二十的自己理所当然把他当弟弟一样对待。但让若辛不爽的是对方拥有的一身好武艺,在她眼里简直是太悲剧了!
“咦?你怎么啦?”心满意足地解决口渴问题的隍钟瞥见若辛突然不悦的脸色,讶问道。在他看来,若辛就是一个小小弱弱的男人,要不是他那短发,洒脱的个性和磁性的嗓音,他还真是会以为这南宫若辛是个女孩儿呢!
“我在不满!”若辛故意满脸鄙夷地睇他一眼,“怨声载道”:“你一个毛都没长全的小孩,竟然有那么高的武功,看看你辛兄弟我,什么武功都没有,老天爷明显不公平!”
“哈哈哈!”隍钟看着怒了的若辛三秒后,狂笑出声,还伸出食指戳了戳她的肩膀,道:“我的祖宗!你这些抱怨每天都要说上十几遍,你还不嫌烦哪?笑死我啦!哈哈!”
“闭嘴!”若辛看着这么得意的隍钟,恨得牙痒痒。
“我偏不!哈哈!”
“你!”若辛气得不轻,伸手拿过桌上的小点心直接塞在隍钟张大的嘴里,让他一阵猛咳,脸迅速涨成猪肝色。隍钟左手哆哆嗦嗦地指着一脸得意的若辛,却说不出话只能以咳嗽回答她的惨无人道。
“嘿嘿!怎样?服了吧!”若辛笑得好不得意,突然她面色一整,急急问道:“对啦!隍钟,你不是说今天晚上去打听飞星将军的吗?结果呢?”看他现在精神这么好,想必是这一晚都很兴奋吧!
说起来,隍钟和她的目的一样,都是冲着征兵去的。隍钟家里是世代书香,他上面的两位哥哥都已经入朝为官几年,原本身居高位的父亲辞官后一直希望这个小儿子也能在朝堂上有一番作为。可是,隍钟一直对那些八股文,朝堂交际不感兴趣。小小年纪便跟着他云游的师父学武,一心想要将热血用在战场上,还美名曰:“好男儿血气方刚志在四方!不为国家而战却为何而生?”这些在他家人听来有些奇怪,但是在若辛听来却是十足十的顺耳动听,本来就是如此,她也很喜欢上战场的男人啊!至于她的目的倒是完全不同,她是冲着她心仪的人去的,当然不排除同时小小的建功立业一下啦!
“……”隍钟愤恨地瞪她一眼,看着若辛讨好似的递过满满一杯水,才垮着脸讽道:“怎么?刚才那般对我,现在需要我的时候,就知道来讨好我了?你不觉得晚了吗?”
“不晚不晚!所谓‘有错即改,未为晚也’,不是吗?嘿嘿……”她也知道自己现在的笑有多冷,隍钟这个小鬼吃软不吃硬,心肠更是好到没话说的地步,她——若辛,早把小鬼的性情全都摸透了啦!就像是小四一样,她现在发现自己好像很容易抓住这些小鬼的心理耶!这个发现更让她添上几分欢喜。
“哼!你这是虚伪!”隍钟这小子挺聪明,跟着若辛的这几天,他明显将若辛现代人的恶劣秉性学了个透彻,那蹦出来的字眼是一个比一个顺溜。
“哎哎哎!不要这样嘛!好歹我可是你的兄长哎!你就当孝敬你哥行了不?”若辛面容一整,将实话全兜还给一脸鄙夷的隍钟,这个“兄长”应该可以勉强压制一下吧?
“好啦!看你这样真是的……”隍钟转身在桌边坐下,伸手为自己倒满一杯茶,看着若辛在自己身边落座,便将茶一饮而尽,示意她再添满方才嬉笑道:“我啊!打听到了这次的战事因为敌军的顽抗会延时,天子授权让飞星将军全权决定增收军士事宜,边境各地区自愿原则,征步兵不少于五百名,骑兵至少五十,还有其他打杂的和负责军医助手的人数不限,当然了,如果你脑子够聪明,可以去应征谋士,试试‘运筹帷幄’而决胜千里嘛!”
“少来!就我们这个德行,谋士是绝对不可能的啦!”若辛白他一眼,真不晓得这个小孩子有时候到底在想什么,“以你的武功,应该可以很快建功立业,当上个小兵头之类的吧?”能逮着机会明讽暗讽隍钟的话,她可是一点都不会放过。
“哎呀!好哥哥,你怎么这么了解弟弟我吖?太感动了!”隍钟张牙舞爪地就要隔着桌子扑向瘦小的若辛,吓得若辛慌忙站起身闪开,语音中也不免有些慌张:“死钟小子!你别靠我那么近!告诉你!你辛哥哥我可是个正经的男人,我喜欢的是女人软玉温香的怀抱,我可不喜欢和你‘断袖分桃’!”
“切!就知道你骨子里是个色胚!舍兄弟而奔庸粉女人而去,真是不解人情!”隍钟满脸的失望和斥责,悻悻地重新落座,又将满杯的茶水饮下,像是赌气一般。
“我干嘛要解你的人情啊?我只要会解女人的风情就可以啦!”若辛摇头晃脑一副陶醉的样子,说得煞有其事。
“得了得了!恶心死我了!我还是回去收拾包袱好了!差不多天也要大亮了,我们吃过早饭便可以上路,别再磨磨蹭蹭的东想西想什么女人!”隍钟受不了地冷哼着,快步出了若辛的房门,闪人的速度让若辛呆楞许久才反应过来——跟这小子铆劲儿,弄得天都亮了?!妈呀!她视若黄金般珍贵的睡眠时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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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澄的月光,照射着庭院,秋季即将走到尽头的院落便是如此景象。红叶纷纷飘落在满地行将枯萎的花草上,覆盖住一片苍凉悲廖。最近这段时间,到凌晨时庭院里往往会降下白霜,形成宛似积了一层薄雪的院景,时间无声息地后行宣告着季节正在由秋向冬转换。大概再过十来天,冬天将会席卷整片苍茫的大地。
夜空清澈澄明,显得月的光华浅淡而遥远,随着空气中的清寒径直洒到回廊上,将那个立于柱旁的青色身影烘托得如梦似幻。
“主子……”西月将长袍搭上辂风的肩,语气里尽是关切,“主子还是回房吧?这夜里更深露重的,受了凉可就不好了……”
“嗯,等会儿就进去,紫郁的情况怎么样了?”辂风伸手拢了拢肩上的长袍,答话间瞥见园子里的池塘边似乎有一个不甚清晰的人影,“在那边的是谁?”他下意识的觉得那个身影好像看过,隔得距离远了,看不真切。
“哦,那是真凌小姐,她这两天都会在这个时候出门,到池塘边静坐。”西月这么了解她,是因为前两天他都有在那个池塘边,两人聊过几句,便知道一些。
“紫郁已经睡下了吧?”辂风转开话题,因为他知道西月不会喜欢自己多问,而,此时,他更担心紫郁的情况。
“是的,小姐已经睡下了,听大夫说这段时间紫郁小姐必须一直卧床休息,刚才她还在向丫鬟们抱怨……”西月想到刚才的场景,就觉得可笑,紫郁小姐抗议的样子像个小孩。
“那就好,明天我再去看看吧!”听到她孩子气的举动,辂风嘴角微勾,想到她的伤势,又不由得轻皱眉头道,“对了,要你去查的事情有眉目了?”
“是!封州的知州已经来过了,据调查,那天坐在紫郁小姐身后的人乃是墨图的二当家——眭诡,但是不知为什么他们会对紫郁小姐不利……”西月也是疑惑地很,因为,据他曾经调查的紫郁小姐她们的背景里面,没有和任何有权势有名利的人扯上过关系啊!这是为什么呢?
“这件事情就继续查下去,不要漏了任何可疑的地方。”辂风的话清淡,眸里却是一片冷芒。
“是,还有欧阳贵人……”西月正踌躇着该不该说出来,看着辂风的神色无异,便接道,“她说想要先行回宫,请示主子是否可以……”
“怎么?她怕了?”辂风冷哼,受伤的是紫郁,她却在担心下一个被掳走的会是自己,每天战战兢兢地求他陪着她,真是够让人厌烦!
“也许吧……”西月不敢多说什么,虽然身为贴身护卫,但是对于身份比较特殊的人比如欧阳媚儿时,他们知道应该少言。
“随她的便,她最好一去就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冷哼一声,转身步入厅堂,不再理会西月言及的那个女人。
“是,属下会回禀的……”西月也觉得这真是一门苦差事,面对那位贵人一直是最让人头疼的差事……
辂风和西月的对话,真凌只听到了几个字,而那几个字——托辂风怒气的赏光,比平常的音调高那么几个分贝,于是——“她怕了?”“随她的便……最好……不要再出现……”之类的话语钻进她的耳朵,她自认听力很不好的,尤其在听力不错的若辛及听力绝佳的若痕面前,她拥有的就是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一双耳朵。
“真凌小姐,你怎么还在这里?”西月讶然地看着一个人对着池塘发呆的真凌,有时候他会觉得这四位南宫家的人不像是一般的人,因为她们的行为举止甚至是个人性格还有其他方面,都不是他们这些人可以深思或者是浅显地理解的。或许,是他多虑了?
“因为,失眠……”真凌一向不喜欢多话,能三个字解决的回答,她绝对不会多给一个字或者一个标点甚至是一点多余的语气,因为——确实没有必要。
“失眠?!”西月似乎很喜欢回问一句,真凌如此得出结论。
“有没有牛奶?”没办法的话,只能睡前喝杯热牛奶了,她叹一口气,看着池塘里晃动细长的银芒,伸出手轻掬起一捧水,任它们从她的指缝中溜走,留下的凉意让她舒服的眯上眼。
“牛奶?”西月仍旧重复着,这让真凌有点气闷。
“算了,你走吧!我还想再呆一会,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她的心里现在有点乱,现在的呃她需要好好冷静一下,这几天的变化让她觉得有点疲于应对。
“那好,夜里水汽很重,真凌小姐也不要待的太久了……”西月微躬身,便隐没在夜色里。
“小三,小四,你们在哪里呢?还好吗?”夜深人静的这一刻,她真的有想哭的冲动。
“大姐……”紫郁的声音很低很弱,让真凌恍惚了好一瞬间才意识到自己没有听错,回转脑袋,便看见只在白色的中衣外披一件外衣的紫郁立在廊柱边,一头青丝披散着,脸色有些苍白。
“小二?!”真凌的声音拔高了好几度,因为这个时候紫郁应该是在房里睡的正香的!她的伤很严重,怎么可以在夜里跑出来受凉?!
“大姐,你没必要……”紫郁看着快步朝自己走来的真凌,语气里有些无奈的成分,大姐的反应太过激烈了吧?她还没来得及把自己的想法说出口,真凌已经解下自己的外衫,披在紫郁肩上,口气很不好:“你这个时候怎么可以出来?!你的伤会恶化的!这里又比不上现代医学那么发达,到时候如果什么破伤风之类的重症的话,怎么办?”
这段话让紫郁吓得不轻,因为以往大姐很少有一口气说这么多的时候哎!
“大姐,我没事,我们那里会有那么虚弱?是不是?”紫郁拉紧身上的真凌为她披上的衣衫,微笑道,“我们可是21世纪的人哦!那里会那么弱?”
“可是你一直是我们四个人里面抵抗力最低的人!如果是小四的话,她说不定在受伤的第二天就可以到处蹦跶……”本来是戏谑的话语,在提及到若痕时,真凌原本要说的话一下子吞回肚子里。
紫郁看着面色不善的真凌,想到若辛和若痕,也忘了接话。两人之间一下子默然地有些感伤。
“我想,小三和小四此时一定没事的,我们的运气一向都很好不是吗?”紫郁的声音在寂静的廊间显得有些羸弱,毕竟伤势严重,恢复元气需要时间。
“小二……”真凌转身看向那汪池水,眸里映衬着池面的水光,有些迷离的色彩,“我一直在想,这世上有些事要发生,人是不是真的是没有一点办法的。而现在,我感觉到这个事实好像真的无法改变,人无论怎样强大,终究敌不过老天,也敌不过那些腐朽的却一直存在的宿命……”
“大姐。”紫郁伸出右手搭上真凌的肩,因为身高有明显的差异,这个动作牵扯到她右腹上的伤口,惹得她微皱眉头,“大姐,这世上,有人死掉,有人掉头回转,也有人匍匐着望向天空……那么我们呢?我们以自己的方式存在着,无法预料未来,也不能改变已经发生的事情。我们要的不是人世被我们的想法同化,变成我们能预料、能防范的人世,而是我们应该学会包容,包容一切的无法预料,一切的无能为力……”
“你今天的话很有原来小四说话的味道,真不知这情况是好还是坏……”真凌嗔笑道,双眸里闪烁着戏谑的光芒,把刚才的默然气氛驱散。
“谢谢大姐夸奖!”紫郁微笑着回应,还顺带敬了个礼。
“她们,一定可以好好照顾自己……”
“没错,我们要相信她们……”
夜色微拢,露水不知不觉已经降落下来,将庭院衬得清明如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