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手偕老》千醉

6、江湖路远

　　第二天，路途中的三个人最先醒来的是的马夫，马夫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长着一脸的大胡子，长的很忠厚，带了些市侩，正直夏末秋初，晨间微凉，马夫偎在树下瑟瑟的抖了几下，混沌睁开了眼，马夫起身搓了搓有些微凉的手，走向马车，想叫醒客官上路，车窗掀起，马夫揉揉眼以为自己看错了。
　　两个少年模样的人，以一种奇异的姿势相拥而眠，一脸安详。
　　第二个醒来的人是谢函，谢函睡得极浅，听到动静就醒了，马夫满脸通红慌张放下车窗，诧异了一下，下一刻谢函发现自己偎在安笑怀里，头贴着他的胸膛，这个叫安笑的并不强壮的少年的胸膛居然很温暖，多久了，自己不曾这么好的睡过一觉了呢？
　　谢函有些记不得了，谢函吸吸气又重新躺下去，有很多事情不需要理由，就好像这一刻的谢函对自己说，可以放过这个人了。
　　只因此刻这个人的胸膛很温暖。
　　而自己有些微的不觉得很冷想去相信，哪怕一刻都好。
　　安笑是最后醒来的人，安笑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时已近傍晚，而马车似在颠簸，谢函一直不明白，很久以后的很多时候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明明比自己清闲比自己睡的都久的少年每每醒来都那么疲惫和苍白。安笑正看眼睛眨了眨，有一瞬间不知道身在何处，然后他看见那个叫谢函的少年有些紧张的问道 ：
　　“你醒了？”然后又好像似是注意到自己语气中的急切一样，倔强的把头转向一边，重重的哼了一声。
　　安笑却突然笑了，无知无觉的伸出手想碰触些什么，却猛地变了脸色，笑容一点一滴的沉了下去……
　　刚刚，就在刚刚，居然回想起那个人来……
　　谢函分明看得清楚，说出的话却是：
　　“你别以为本座是在关心你，本座不过是担心自己死在你这个庸医手里罢了！”
　　这一次安笑却真的被谢函别扭的神色逗笑了，真是个别扭可爱的小孩子。安笑想，或许以后不用太过无聊了。
　　“笑什么！”谢函怒！
　　安笑坐起靠在车壁上，却掩嘴笑的更深了，直到笑的上气不接下气，谢函已到手掌‘格格’作响，方道：
　　“小人不过在想，尊驾看起来应该是个了不得的人物，怎么有时候却可以幼稚的这般纯粹，叫小人都经不住有些羡慕了。”
　　谢函奇异的没有生气，似乎没有听出安笑话里的意味，只道：
　　“本座允许你以姓名相称！”
　　这话倒是把安笑说得一愣，安笑想，这人果然不是一般人可与，连思维都和正常人不一样，意兴阑珊的问：
　　“我们这是去哪儿？”
　　谢函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笑的有些引人犯罪……
　　“当然是该去的地方……”
　　谢函不说，安笑当然也就不问了，其实安笑的大部分精力都被谢函那清浅一笑夺去了，彼时的安笑不解谢函，直到很久以后他才知道，每每谢函露初这种微笑的时候，往往都是有人要倒霉的时候。
　　两人一路北上，竟也相安无事，只是那晚之后安笑再没拥抱美人的机会，平欢爱美人可是二十年前江湖上出了名的事，看得见摸不着是安笑人生一大耻辱，只是谢函再也不曾露初那般软弱的神情，每走一步，表情肃穆的就更深一分，两人的交集到马车走到寒玉山的时候仅仅只剩下安笑为谢函每日必做的疗伤。
　　这日到了寒玉山下，谢函的脸冷的不见一丝人气。马上就绵延而出一群黑衣人，个个面遮黑纱，只露两眼在外面。为首的那人一见谢函马上迎上来一跪：
　　“属下救驾来迟，愿当责罚！”
　　谢函看着这个匍匐在自己脚下的男人，只道：
　　“清影，你跟了本座多久了？”
　　“秉主上，十年！”
　　“念在你跟本座这么多年，本座留你全尸！”说着话了似多了一声叹息。
　　“主上！……清影……不明白！”
　　谢函突然就笑了，笑的有些发狂：
　　“哈哈……你不明白，清影，你跟本座这么多年，难道还不知道本座的手段吗？”
　　地上的人颤了颤，仍是道：
　　“清影……不明白！”
　　“你不明白？事到如今你跟我说你不明白？你是想说阎罗不是你给红玉的，还是想说你不明白你今天带这么多人在这里干什么？”
　　地上的人双肩抖了抖，居然哈哈一笑站了起来，
　　“不错！既然教主您已经知道了，那么清影也只好得罪了！”前后语气，般若两人。
　　语毕刷的一下拔出剑来。
　　谢函颤抖的伸出双手，似是用尽了全身力气般指着清影道：“我只问你，你可是为了什么？”
　　男人眼底一黯：“为了什么都不重要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谢函仍是只看着对面的男人，眼底终于一点一点冻成了冰！
　　“很好！清影，你觉得，本座演的可好？是不是很像病入膏肓的样子？你可有本事杀本座？就凭你？你？还有你们？”谢函一个一个指过去，那些人竟也有些羞愧的低了头去。安笑看着咋舌不已，想又是什么江湖门派之争，不禁有些厌烦，也不知这谢函玩够了没，他可是赶了一路，风尘仆仆，又饿又累！
　　只见谢函蓦地出手扼住了清影的喉咙，清影惊恐的看着刚刚还弱不禁风，一脸病态的人，如今竟然轻易的就扼住了自己。
　　“你……没有……中毒？”
　　“清影，你跟本座这么久，难道不知道本座百毒不侵吗？红玉那个贱人就真的值得你这样吗？”蓦地仰头清啸：“谢正你给我听着，想除掉本座就光明正大的下来，送这些阿猫阿狗就像打发本座是不是欺人太盛了！”
　　安笑心道：莫非还有好戏看？就见烟霭蒙蒙中飘下一灰衣男子，灰衣白发，面容却是二十几岁的清俊模样，竟有那么一股别样的吸引力，安笑不禁来了兴致。
　　只见那谢正手里还抓着个红衣女子，披头散发，显是受了不少‘款待’，那谢正把红衣女子往谢函身下一推，就笑眯眯的拱起手道：
　　“贤侄别来无恙！本护法已将罪魁祸首捉拿归案，救驾来迟，还请教主恕罪！”说着竟也跪了下去。这句贤侄教的好啊，只一下安笑就听出个来龙去脉，敢情是个弃卒保车的主儿。
　　那女子被一摔哼了哼，谢函波澜不兴的扫过了谢正，最后目光锁住了匍匐在地上的女子，清影一看来人剧烈的挣扎开来，谢函手威胁的紧了紧，
　　“红玉，你可知罪？”
　　女子缓缓抬起头来，竟是张不错的脸，只是眼里却充斥了满满的恨意！女子风情万种的一笑，虽早已狼狈不堪，却也那么点儿颠倒众生的味道：
　　“我恨不得你死——阎罗都要不了你的命，可见你是天下最可怜的怪物，红玉今天替姐姐报不了仇，死了也要诅咒你下十八层地狱，你不得好死——”
　　听着女子的谩骂，谢函却似未闻般伸出另一只手抚上女子的面容：
　　“红玉，本座不杀你，你走吧！”
　　奈何女子更剧烈的挣扎起来：“你杀了我吧，我不要你假好心，我不会感激你的，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替姐姐报仇！”
　　“不管你信不信，你姐姐的却不是本座杀的，想杀本座，本座等着你！”
　　说着放开女子，却命人将清影绑了，一路踉踉跄跄的往山上推去。
　　红玉说：“放了清影！不关他的事！”
　　谢函笑：“本座可以放了你，因为你不是本教的人，可是清影必须接受惩罚，他当初就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清影到最后什么也不说，只是望眼欲穿的温柔的看着红玉，像在告别。安笑看着突然有些不是滋味，想说什么，却被谢函一瞪适时闭了嘴。
　　谢正却好像眼尖的看到了什么，唯恐天下不乱的道：
　　“教主，这是您的新宠吗？您老的品味还真是越来越独特了！”说罢还捻嘴轻笑出声，这话听在安笑耳里已是大大的不敬了，奈何谢函却跟没事人似的，面无表情的率先走上了寒玉山。
　　谢正一甩袖，一跺脚，道了句：“真是无趣。”
　　一晃眼，不见了。
　　轻功了得，神出鬼没，这是安笑对初见的谢正的印象。
　　安笑走了很远都还是频频回头看颓然于地的红衣女子，暗道惋惜。不论安笑还是平欢，骨子里都不是善心大发的人，有些事，举手之劳就帮了，有些事，不顺便，哪怕夺走一步，安笑也是不愿的，除非是极个别，心情很好的时候！
　　安笑暗道可惜，因为这个女子美则美矣，却不是惊心动魄的美人儿。
　　而惊心动魄美人儿安笑如今遇到了两个，一个是谢函，一个便是谢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