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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十二枝玫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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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容没错过他神色的变化,直觉自己踩到了雷,正要错开话题时却听得夏以汀回答了。
他神色如常,仿佛那一瞬的停滞只是景容的错觉:“刚结束一轮巡演,给自己放个假。”
景容刚想好的话题卡在喉咙,到底没开口,定定地看着他,还未想好要如何接话。
方才还轻松的氛围仿佛瞬时消散了去。
景容犹豫半晌,到底开了口:“工作上不是很顺利?”
夏以汀看着景容,余光扫过茶馆大厅,十余位食客中,独独她穿了汉服。
很漂亮,但也很独特。
夏以汀突然好奇她的看法,直截了当道:“我现在,有点迷茫。”
景容一怔:“为什么?”
夏以汀搭在桌上的手无意识敲了敲,骨节分明的指轻扣桌面,发出略带沉闷的声响:“我最近演的这部音乐剧,是我进入这个行业以来,接到过的最喜欢一个剧本。”
“这个剧本的编剧是目前圈内最负盛名的编剧,这个故事是他花费三年心血做成。也正因为如此,这部剧从主演到配角,都是从数人中层层筛选而来。”
“但就是这一部剧,只巡演了短短一年,就封箱了,再也不会在舞台上看到它了。”
夏以汀的声音低沉缓慢,仿佛是在诉说一个故事一般。
景容虽对音乐剧不甚了解,却也知晓国外许多经典剧目经久不衰,哪怕数十年过去,演员换了一代又一代,这个故事却依旧在舞台之上盛放。
“为什么只演一年呢?”
夏以汀笑了笑,包含了许多无奈:“因为看的人不多。”
国内音乐剧受众有限,许多人根本不了解它是什么,更别说买一张票进剧院观赏。
哪怕剧本再好,演员再好,也不得不向现实低头,将它永远封存在历史的过往中。
“这样下去,也许一部剧巡演的时间越来越短,许多人甚至还没有听过它的存在,它就永久封存。”
夏以汀张了张口,却在话出口的瞬间不知该从何说起。
他想问“我该怎么办”,却又觉得这个问题太过脆弱,脆弱到不像是他自己。
景容看清了他眼中的茫然与无措,忽地有些心疼他:“你喜欢音乐剧吗?”
“很喜欢。”
“你会放弃它,改行做其他工作吗?”
“不会。”
夏以汀回答得很笃定。
景容轻轻笑了笑,伸出手去握住他放在桌上的那只手:“那就想办法让更多人看见它呀。”
夏以汀下意识回握住掌中纤细柔软的小手,抬眸看去,少女目光澄澈,带着一往无前的勇气。
就如同他刚踏入这个行业时一般。
困扰夏以汀多日的烦忧忽然间就散了去。
这是他的初心,又何须质疑?
思及此,夏以汀释然一笑:“谢谢你。”
“不客气。”景容收回手,又给自己夹了一个小笼包放入碟中,小口小口地吃掉。
夏以汀看着少女动作优雅却又快速地解决了三个小笼包,惊奇于女生的进食速度,有些好笑的同时又想到了什么,突然很想问她:“你最开始穿汉服时,会不好意思穿出门吗?”
景容咽下一口南瓜粥,想了想道:“第一次穿汉服出门,我最大的困扰就是——担心它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松开掉下来。”
见夏以汀不解,景容伸手给他比划了一下:“汉服的衣服裙子都是没有拉链没有松紧带的,裙子只能靠系带绑紧系好,我第一次穿齐胸出门,系带勒太紧怕自己喘不过气,勒太松又担心它直接掉下来。”
“不过现在好啦,穿了这么多年,已经很熟悉它了,根本不会再担心它会掉。”
景容解释了几句,突然发现自己的回答好像跑偏了,又自己把自己给绕了回来:“倒没有不好意思穿出门,我只觉得我的裙子好漂亮,想开开心心的穿去门出。”
“哪怕街上穿汉服的人不多,有些人甚至会把汉服误认为和服或者韩服,但我如果顾忌太多,那还怎么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呢?”
夏以汀看着少女澄澈的眼眸,忽然间就明白了什么。
有人不了解汉服,错将汉服认成汉服或者和服,那就去告诉他们这是汉服,他认错一次、两次、三次……,总有一天,他会认识这是我们自己的汉服。
音乐剧也是如此,不想让好剧本早早封箱,那就让更多人知道它、了解它、喜欢它。
景容最后像是自言自语般总结了一句:“有些事情,就是需要一直热爱它的这些人,让它发光发热呀。”
声音不大,夏以汀却字字句句都听得清楚。
很简单的道理,他又何必自己将自己困住呢?
见夏以汀似乎不再纠结于这些,景容松了一口气,她实在是不太会安慰别人,更何况眼前这个几近于陌生人的夏以汀了。
于是岔开话题道:“你打算在清禾待多久?”
夏以汀眼眸含笑,眉目疏朗:“原本打算散散心,等情绪好一点再回海城,可刚刚听你说了那些话,随时都可以回去了。”
景容握住勺子的手一顿,面上渐渐染上薄红。
他真的是演员,知道怎样笑起来最好看,知道怎样的眼神能勾住人。
不过景容忍不住抓偏了重点:“你也在海城?”
转念一想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他毕业于长海音乐学院,留在海城发展再正常不过。
夏以汀点头道:“我在长海歌剧舞剧院,有兴趣的话可以来看剧。”
说罢,又笑道:“如果是想看我主演的音乐剧的话,我请你。”
经过这么一番对话,景容当真对音乐剧起了几分兴趣:“你下一场演出是什么时候,我想去看。”
话音一落就看见夏以汀略带惊讶的神色,顿觉自己好像太过着急了些。
不过夏以汀惊讶却不是因为这个:“你说得对,我的确该走出自己的圈子,向更多的人介绍音乐剧。”
他看着景容,眼眸似无尽深海,有着她看不明晰的暗涌:“你看,这就多了一个观众。”
景容怔愣一瞬,忽而觉得,自己同夏以汀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他仿佛是天生的主角,只是坐在那里,对她说了一句话,却让她忍不住想要了解他更多。
景容在古镇已经住了好几日,大街小巷都已经游览过一遍,早已没了新鲜感,但今天和夏以汀一起逛街聊天,一切似乎又有些不一样了。
下午两三点,游人渐渐了起来,不少人提着行李箱抬头寻找民宿办理入住,街上穿汉服的行人也多了许多,都为明天的汉服文化节做足了准备。
景容和夏以汀原本打算去最北边的那条街逛一逛,眼见路上游人越来越多,几乎快赶上小长假的盛况,便果断转了方向,回民宿去了。
却不想民宿大堂里也热闹非凡。
小伙计面前办理入住的人排起了队,老板娘那边却围了几个年轻男女,看起来正在互相争执什么。
老板娘显然已经顾不上跟他们打招呼,景容和夏以汀未做停留,穿过人群往走廊走去。
几个年轻人争执不下,老板娘正焦头烂额,其中有个女孩子看到了景容,忽地想到什么,眼睛一亮,挥手向她打招呼道:“仙女姐姐!”
景容压根儿没反应过来这是在喊自己,走到一半被人伸手拦住了去路,这才往那边看去。
女孩子一头及肩短发,笑眼弯弯:“仙女姐姐,还记得我吗?”
景容觉得这个女孩子颇有些眼熟,想了一想便记了起来,她正是昨天在茶馆里夸她汉服好看还要了链接的人。
景容笑了笑:“你们也住这里?”
女孩点了点头,又叹了一口气:“我是早早订了房,还特意提前一天过来了,但我同学她们订的今天入住的房,不知道出了什么岔子,还不知道能不能住呢。”
说着,她大致说了一下情况,原来她同学几人正好赶在订房高峰期预定下了最后一间临河的房间,可今天办理入住时才发现,临河房已经全部都定完了。
大约是订房的软件上出了什么纰漏,导致多订出了一间。
几个年轻人都已经来了古镇,当务之急便是找到一个落脚的住处,一听临河房都已经全部住满,便也不在意房间里能不能看风景,换一间别的种类也无妨。
可临近汉服文化节,正是游客最多的时候,所有房间全部都预定了出去,更别说挑什么种类了。
女孩子很是发愁:“现在古镇上几乎所有民宿全部都订满了,如果全部是女孩子,大家在我的房间挤一挤也勉强能住下,但是现在有男生有女生,想挤一间都没办法。”
老板娘也很是发愁:“我们今年第一年入驻这个平台,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纰漏,弄出这样的乱子。”
老板娘已经联系了平台处理,可哪怕平台处理得再及时,也只是退款赔偿,并不能解决房间缺少这一根本问题。
女孩子看了看景容,又看了看夏以汀,终于说明了拦下她的主要意图:“姐姐,能不能拜托你和你男朋友挤一下?”
说着,双手合十搓了搓,一双眼睛看着景容,显得可怜巴巴的:“仙女姐姐,拜托了拜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