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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逃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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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红莲的寝殿,他低头看看自己的掌心,伤口的血似乎正在慢慢凝结。
不同人的血混合在一起,经常会凝结。他想起自己曾经发现曼陀罗花汁能防止血液凝固,而曼陀罗花是天人们最喜欢的花,在天人界普通种植,这凝霜宫中就有许多。
他摘下一朵曼陀罗花,挤出花汁,滴在伤口处。
他只需要片刻时间,这一点便够了。
匆匆赶到他发现的那个狗洞旁,手中持着红莲玉佩,掌心的伤口再次鲜血淋漓,这里面有红莲的血。
伸出手,以掌心向前探去,到了结界边缘,并不曾受到阻碍。神乐大喜,看来是成了。
因有红莲的血和玉佩,结界被他骗了,以为他是苏摩族人。
他可没大胆地敢走大门,能从狗洞爬出去,他便心满意足了。
只要能逃走,谁会介意钻狗洞呢?
此时夜色已深,由凝霜宫到码头的路上静悄悄的,不见人影。
他却不敢大意,只敢在路边的树丛中穿行。
过不多时便到了码头。码头上停着十数艘商船,他也没什么好挑的,上了一艘不大的船。
这船似是前来贩酒的,船上仍然能闻到淡淡的酒香,但酒桶却已经被搬空了。
神乐在存放杂物的船舱中找了个角落息身,只要不仔细检查,谁也不会看到这里有个人。
他对自己下的药十分有自信,不到明日正午,红莲是不可能醒过来的。毕竟,他的医术曾受到族中长老称赞,要迷倒个把人还是不在话下。原本他也不可能如此轻易得手,但谁让红莲好死不死,要叫他一起洗澡呢!
这些日子,他仔细观察过红莲的习惯。他沐浴喜欢一人,从来不曾叫人伺候过,今日唤他去伺候,必也是想折辱于他。因而,只要红莲不自己醒过来,那些侍女也不会走进去。也就是说,到明日正午,不会有人知道他逃走了。而到了那个时候,这条船已经离港驶入大海。
将自己缩成一团,他原是想睡一会儿,一闭上眼睛,也不知为何,脑海中却出现了那具伤痕累累的身体。他都不知道祛疤的吗?
他们是天人,最是追求完美,且又有神通,只要在受伤之时,好好诊治,疤痕便不会那么可怕。他那些伤,明显便不曾好好处理过。
他也不知自己在纠结什么,或许是因为他也是个医者吧!
但其实,他心中所喜并非医术,他更喜抚琴。
迷迷糊糊地想着,他渐渐沉入梦乡。也不知过了多久,身子忽然剧烈地晃了晃。他立刻睁开眼睛,耳边传来水手的吆喝声:“起航了。”
他心中甚喜,起航了,这代表着他终于可以回善见城了。
也不知红莲醒来后,发现他逃走了,会气成什么样。
他唇角轻轻勾了勾,自己也不知为何,还挺想看看他抓狂的样子。
船行迅速,渐入大海之中,离流光如素城越来越远。
一名水手动作轻盈地攀上桅杆,向着远处的海面张望。今日海上的天气甚佳,风浪不大不小,且是顺风行船,半日之后,便可到达大陆了。
忽见远处的岸边似起了一阵骚动,隐隐见红衣的身影,有些气急败坏地在船只间穿行。似有人指着他们的船,大声叫着什么。
那名水手转过头,只做不见。生意做完了,自是想快点回家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船越走越远,流光如素城已不可见。此处海域极为美丽,海水碧蓝与天空一色。
那水手大声唱着船歌,心情轻松愉快,然而歌唱到一半,天空的颜色却有些暗了下来。
水手停了歌声,抬头望向天宇,不知何时,天边竟起了乌云。
这乌云来得极快,刚刚还只是在海天一角,转瞬之间,整个天空便被乌云笼罩。
水手暗惊,怎会忽然变天,看这天色,只怕会有大风浪。
他立刻由桅杆上攀了下来,舱中的水手也觉出异样,有数名水手走上甲板,抬头望着天空。
水面渐起了巨浪,一波一波涌向船头。这只船原就不大,此时被风浪抛上抛下,数次险些翻了个底朝天。
水手们这才真的慌了,大声呼叫着,在风浪中设法稳住船只,然而风浪却是越来越大,这船虽然不曾被掀翻,船上的舢板却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吱吱”声,只怕很快就会因无法承受压力而断裂。
水手们已无能为力,只能跪下向佛祖祈祷。
躲在杂物舱中的神乐,早就被风流颠得七荤八素,他原本还想继续躲着,却见舱底已经开始漏水。
海水漫了上来,若是再不离开底舱,就会被淹死。
神乐跌跌撞撞地向甲板上爬上去,才爬到一半,便听见一声巨响,他抬头去看,见桅杆断了下来,杆头砸在船弦上,原就已经处于极限的船弦被桅杆砸了个大洞。海水由那个大洞涌了进来,船立刻向着一边倾斜过去。
到了此时,即便是他再不熟知水性,也知道这艘船要沉了。
船上的水手,纷纷弃船,跳下海中。
只是此时便是跳入海中,也是死路一条,如果没有救援的船只经过,在这大海之中,即便他们是天人,也活不了多长时间。
又是一道巨浪卷来,神乐纤瘦的身子被卷上了半空,又被重重地抛入大海。
他努力向着海面上游着,双手四处乱抓,似是抓住了一块船板。他死命地抱着这块船板,心中却不由暗叹:难道要死在这里了吗?
若是他死在这里,只怕他父亲再也不会知道他是因何而亡的了。
这样也好,至少提婆族和苏摩族不会因他而大动干戈。
他迷迷糊糊地想着,眼前渐渐模糊。他原本水性也只是马马虎虎,在这样大的风浪之中,身子只能无助地被风浪抛上抛下,
然而,便在此时,风浪之中忽然现出一艘船的影子。那船在风浪中穿行,虽然也随着风浪颠簸不定,却如同一尾大鱼般游刃有余。
神乐眼中映出那船的影子,他却忍不住轻轻笑了一下:是海市蜃楼吗?看来他是真的不想死啊!
那船向着他的方向疾驰而来,船未到他的身边,一道红色的影子便由船上飞了下来。
影子的手中持着长索,长索的一端系在船的桅杆上。他抓着另一端,海燕船在浪尖上掠过,一把抓住水中的神乐。
虽然提着一个人,那人的动作却仍然轻盈如燕,在水面上轻轻一踏,用力一拉长索,身子立刻向着船上飞了回去。
神乐抬头看看他,对上一双溢满怒火的眸子。
这眸子实在是太炽热,似能蒸干无边海水。
神乐的唇角勾了勾,声音黯哑道:“你怎会来了?你不是应该还在昏睡才对吗?”
红莲道:“我若是不来,你很快就会喂鱼了。”
这话说得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神乐轻笑,低低地道:“那我应该谢谢你吗?”
此时两人已回到船上,红莲放下神乐,神乐双腿发软,怎么都站不起来。红莲轻蹙眉,目光落在他苍白如死的面颊上,他咬了咬牙,终还是上前去扶起神乐道:“你也不必谢我,若不是我将你劫持来此处,你也不会遭此一劫。”
少年绵软无力地依靠在他的怀中,他下意识地将手臂穿过少年的胁下。揽住神乐的腰,红莲又忍不住蹙了蹙眉,一个大男人,怎么腰会细成这个样子。
鼻畔闻到一股淡淡的轻香,并不是天人喜欢的薰香,倒像是莓果的香气。
红莲呆了呆,将神乐往外推了推,神乐的身子立刻无力地歪向一边,险些倒了下去。红莲一怔,只得又向自己的怀中一带,神乐便被他带了回来。
看着他软得像是根面条,红莲叹了口气,索性打横将他抱了起来。
他正要抱着神乐入船舱,忽见一条黑色的大船倏乎到了面前。那船行得十分蛮横,明明看到他的船,却不管不顾,一路便撞了过来。
红莲唇边掠过一抹冷笑,是魔族啊!
他知道神乐逃走,立刻便追到码头,因怕追不上神乐,直接便跳上一条船出了海。苏摩族一直住在海中,他又是战神,独自在风浪中驾一条船原也难不倒他,只是这风浪来得蹊跷,果然与魔族脱不了干系。
他垂头看了一下怀中少年,神乐的脸色依然苍白,意识却终于清醒了一些。
他抱紧神乐,沉声道:“小心!”
两字方出口,“轰”的一声巨响,黑色的大船已经撞上他们的船。他站立不稳,飞了起来。双手却仍然紧紧抱着神乐,并不曾将他抛出去。
两人身在半空中,红莲道:“抱紧我。”
神乐伸出双臂,紧紧地抱住红莲的腰身。
红莲手中长索飞出,卷住黑色大船上的桅杆,轻轻一拉,带着神乐飞身上了黑色大船。
甲板上站了数名魔族中人,身上的衣服穿的甚是艳丽,五颜六色。为首一人,着了一件绿色的羽衣,羽衣上点缀了许多大大小小的各色宝石,一眼望过去,如同孔雀开屏。
他看起来似是一个中年人,脸上却涂着脂粉,嘴唇画得极红,眉却描成了青黛色,却偏偏要做出千娇百媚的神态。
一看到这张脸,红莲忍不住打了个冷战,目光连忙下垂,落到手中抱着的少年脸上。少年的脸如同清水芙蓉般干净,却美得令人窒息。
果然,红花还需绿叶衬啊!
放下手中的少年,红莲道:“站在我身后。”
神乐点点头,双腿虽然还软,却终于能扶着身后的船舱站定了。
那魔族双手抱在胸前,笑眯眯地注视着红莲,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战神。咱们两个做了那么多年的邻居,还是第一次正面对上,也不知到底谁的本事更大一些。”
红莲实在懒得看他那张脸,虽然与他说话,目光却注视着天空,海洋,云朵,就是不愿落在他的脸上。道:“据说星澜生得颇为俊美,且风度翩翩,他怎会有你这种……相貌如此恶心的兄弟?阁下早上是喝了鸡血不成?嘴上的血还没擦干净呢!”
那魔族怔了一下,怒道:“你说我没星澜生的漂亮?你是瞎了不成?”
红莲叹道:“阁下这副尊容,却偏偏要提到漂亮这个词,简直就是对这个词的玷污。”
那魔族大怒,目光忽然落在神乐的脸上,怪笑道:“你们这些人懂得什么是漂亮?你们就觉得这种娘娘腔才美,那我便毁了这张脸,看你还喜不喜欢他!”
神乐皱眉,什么乱七八糟的,怎么搞得像是因爱成恨似的。事实上,这个人他们都不曾见过。魔族的思维方式果然与众不同。
这魔族名叫睿广,他有个兄长名叫星澜,两人占据了东海之中的桃都山。
桃都山在人间界被唤做度朔山,据说山上有时空交错之处,可连通人间界与天人界。
睿广一向是无法无天,想什么立刻便要做。
他心里恨神乐生的俊美,袖中飞出一条桃枝,向神乐的面上抽去。虽然只是一条桃枝,却如同利箭一般,若是被他抽到了,脸上必然会多出一道疤痕。
红莲伸出手,一把抓住桃枝,冷笑道:“你怕是想多了,只要有我在这里,你唯一能毁掉的脸,只有你自己的。”
桃枝被红莲抓住,立刻便从中断成两截。睿广手中却又有桃枝飞出,无数桃枝向着神乐飞去。口中怪笑道:“我打他,你心疼了吗?”
神乐忍不住抚额,这个睿广怕不是个断袖吧?
红莲也有些哭笑不得,星澜与睿广虽然也住在东海上,但因为桃都山这个地方比较特别,他们两人都不太出来。只知他二人手下有恶鬼无数,亦无人进过桃都山,只有人传说见过星澜,是个极俊美的少年,想不到他的弟弟,竟是这么一副德行。
他出手如电,挡住飞向神乐的桃枝。
此时海上的风浪益发大了,这船忽然一阵剧震,也不知撞上了什么。
神乐纤瘦的身子被震得斜斜飞了出去,眼见便要落入大海。
红莲连忙飞身向神乐扑去,其实神乐即便落入大海中,也不会立刻丧命,总是能支持一段时间的。红莲人在半空,自己都怔了一下,身体的反应似乎比意识还要快一步,其实他并没有想去救神乐,怎么身体自己就动了?
一把抓住神乐,避免他落入海中。
那双清澈的眸子望着他,他能清楚地看见自己映在那双眸子里的倒影。他莫名的忽然有些不敢看那双眸子。
忽见神乐神色大变,那双眸子也如同水面般起了涟漪,失声叫道:“小心!”
紧接着他便觉得肩头一阵剧痛,身子也不受控制地向前冲了出去。他手中抓着神乐,身子向前跌出,两个人便一起摔倒在甲板上。
这一下摔得甚重,然而却并不曾被摔得七晕八素,他向身下看了看,神乐被他压在下面,冲力太大,神乐显然被压得不轻,一时之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心里不由地愧疚,问道:“你没事吧?”
神乐的脸色更白了几分,艰难地开口道:“我没事,你……受伤了。”
红莲低头望向自己的肩头,一根桃枝由背后射入,又从前面穿了出来。他一时不查,被这桃枝射了个对穿。
睿广见他受伤,哈哈大笑道:“现在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红莲眼底掠过一抹寒光,他慢慢站起身,望向睿广。睿广尚不知自己已经处于危险之中,裂着嘴笑得开心。
他脸上的脂粉原是防水,但在风浪中这么久,再防水的脂粉也承受不住。白粉混合着胭脂,再加上一些眉粉唇彩,正由他的脸上慢慢地流淌下来。
这么一张脸,若是夜里见到,只怕能把人吓得做恶梦。
红莲唇角轻勾,淡淡地道:“我今日不杀你,你回去给星澜带个话,他占着桃都山那么久,也该换换主人了。”
睿广呆了呆,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都已经受了重伤,凭什么让我带话?不若我把你们带回桃都山,你自己和我大哥说!我大哥还挺喜欢长的漂亮的男孩,若是看见他,我大哥肯定高兴。”他的目光带着些淫邪落在神乐的身上,这少年生的这般漂亮,他活了这么久,从未曾见过。
他话刚说完,眼前忽然有红光一闪,紧接着脸上便是一阵剧痛,这痛来的如此剧烈,疼得他大吼了一声,身子也凭空跳了起来。
只觉面颊上有液体流了下来,他伸手一摸,满手的鲜血。
他大惊失色,尖声叫道:“我的脸,我的脸怎么了?”
站在他身旁的魔族侍者满脸惊慌地注视着他的脸,却不敢回答。
红莲微微一笑,道:“也没什么,我只是把你左脸和右脸的两块皮削了下来。我保证,你肯定不会死,但这伤会留下疤痕,而且这疤痕是怎么都无法消去的。以后,你就会永远带着两块伤疤过日子了。”
睿广如同被一箭射中了屁|股一般,尖声道:“你居然毁我的容,我饶不了你!”
他猛然向红莲扑来,手中也多了一条长锏。他的招式十分奇怪,看不出是什么招式,如同疯了一般乱砍乱斩,气势惊人。脸上的血珠随着他的动作四处飞溅,他却浑然未觉。
红莲含笑看着他,一动不动站着,直到他扑到了自己身前,他才抬脚向着睿广踢了过去。
睿广明明看见他这一脚飞过来,似乎也并不是特别快,他却怎么都躲不开,被一脚踢中,如同离弦之箭般又飞了出去。“扑通”一声,落入海中。
那数名侍者大惊,吩吩大叫:“二公子!”也跳入海中,去打捞睿广。转眼之间,船上便只剩下红莲与神乐两人。
神乐张口结舌地看着,只一脚,红莲居然只用了一脚便将这个魔族踢入了海中,他原本以为至少会有一场恶战,想不到结束得居然如此之快。
红莲漫不经心地拍了拍手,睿广并不弱,原不可能被他一脚就踢飞。只是他先是轻敌在前,又因毁容之事心神大乱,才会被红莲一招制胜。
红莲身子晃了晃,慢慢地坐在地上。
他肩头被桃枝洞穿,若是不能一招击退睿广,时间长了,随着血流,体力必然会越来越不济。到那个时候,他只怕未必就是睿广的敌手。
垂头看了看自己肩头,那根桃枝仍然插在肩膀上。他伸出手,用力抓住桃枝,便想将桃枝拔出来。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按住他的手,他侧头,神乐微蹙着眉,那双清水般的眸子中有一抹光芒一闪而逝。
红莲心里一动,神乐……在担心他?
神乐轻咳了一声,道:“我帮你疗伤吧!”
红莲轻笑:“我们要尽快返回流光如素城,若是再遇到魔族,我只怕未必能拒敌。”
神乐道:“我只需要半盏茶的时间便可以将伤口处理好,而且……你也不能一直流血。”
“那……好吧!”
神乐小心地撕开红莲肩头的衣服,肩膀被桃枝穿过,虽说不是致命的伤,但至少是很疼的。但这个人,却仍然谈笑自若,就像是感觉不到疼一样。血已经将他的半边身子都染红了,因失血的原因,他原本红润的唇已经变成了淡淡的白色,浅麦色的肌肤也开始泛起不正常的惨白。
神乐先将红莲背后的桃枝沿着皮肤切断,手抓住桃枝的前端,道:“你便不好奇,我是怎么将你迷倒的?”
红莲侧头想了想,“你不可能带着迷|药,你身上的衣物早便在进入流光如素城之时,就被换了。你从哪里弄来的迷|药?”
神乐轻笑:“是我自己配的。”
红莲呆了呆,皱眉道:“配迷|药总需要原料,你不可能得到原料。”
神乐笑道:“原料是你给我的。”
红莲愕然:“我何曾给过你药材?”
神乐道:“你把我当奴隶使唤,你的房间每日都是我整理的。你用的薰香日日不同,我在倒香灰之时,将一些香灰收集了起来。另外,你院中的花草也是我打理的,那些花里,可有很了不起的东西。”
红莲苦笑:“原来如此,看来你的医术很不错。”
神乐道:“自是比你强得多。”
红莲不服,正想反驳,忽觉肩头剧痛,原来神乐已经趁他不备,将那桃枝拔了出来。神乐和他闲聊,不过就是为了让他分神,拔桃枝之时不会过于疼痛。
桃枝离体,血箭跟着飙出。
神乐手中早便准备好了两块布,布上洒了一把香灰一样的东西。他立刻将这两块布一前一后贴在红莲的伤口上,又将里衣撕下半幅,紧紧地将伤口包裹好。
神乐的手法确实很不凡,被他用力缠紧的伤口,鲜血竟是慢慢地止住了。
红莲蹙眉道:“你给我涂的什么药。”
神乐道:“还是香灰,你放心,这回不会让你晕倒了。”
香灰有那么多的用处吗?怎么以前不知道?
睿广走后,风浪也渐渐平息了。路上并不曾遇到魔族,想必睿广只是偶尔外出,现在大概回去找他哥哥哭诉了。
船行了没多久,便遇到出外找寻红莲的苏摩族人,见红莲受了伤,忙返航回流光如素城。
才走到凝霜宫门口,海珠便由里面冲了出来,一见红莲半身浴血的模样,眼圈立刻便红了。
海珠身后跟着一个少年,少年身着月白长衫,生的甚是俊秀,只是望向神乐的目光却不太友善,正是海珠之兄雪月。
美人垂泪,自是让人忍不住由心底里怜惜。
红莲轻蹙眉道:“你哭什么?又不是第一次受伤了。”
海珠用丝帕按了按眼角,道:“那么大的风浪,你一个人驾着船出海,我实在是担心。而且,你才刚刚中了迷|药。”
说到“迷|药”海珠立刻看了神乐一眼,雪月也若有所思地看着神乐,这个人在这种情况下居然也能制出迷|药,实在是个对手。
神乐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也不能怪我啊,如果不是你们把我劫持来,我会逃走吗?若我不逃走,也不会有这种事情。
红莲也侧头看了神乐一眼,神乐眨眨眼睛,道:“要不你放我回去吧,我保证不说出是你劫持我,就说是我自己走迷了路。”
红莲哑然失笑,“你是当我是傻瓜还是帝释天是傻瓜。”
神乐苦笑,是有点不可信。
海珠道:“此人如此大胆狡猾,宗主不可不防。”
红莲盯着神乐不说话,神乐忙道:“我保证,再也不会给宗主下药了。而且,以后你们也必然会防着我下药,我想再下,也不可能了。”
红莲道:“让我放你也不是不可以,你只要告诉我,你到底有何本事,为何是我唯一的克星,只要我知道原因,我自是会放你。”
神乐满脸无辜地摊了摊手:“我若是真有本事,刚才便已经逃走了。在生死关头,我只能任人鱼肉,宗主再怎么不信我,也应该看得出来,我真的没什么能克制宗主的本领。宗主还是放我走吧。”
红莲微微一笑:“你就那么想走?”
废话,当然想走。我又不是来做客的,你把我当奴隶使唤,我怎么可能不想走。脸上却笑道:“倒也不是那么急,其实流光如素城的风光甚好,白日看着蓝天碧海,看久了,心胸都开阔了。晚上更是枕着潮声入睡,想不早起都难。只不过我出来的时日也长了,家父必然忧心不已……”
他话未说完,红莲便道:“既然流光如素城那么好,你就再住些日子吧!”
他转身向浴室行去,边走边道:“把我专为贵客准备的情人锁给他带上,然后把他身上所有的东西全部拿走,再让他过来伺候我沐浴。”
两边的侍女低声答道:“是!”
海珠微蹙眉,望向神乐。少年身上的衣衫零乱,里衣似乎被撕破了,头发也乱七八糟,即便是这样,却仍然美的令人窒息。
这明明是个男子,却有着令女子都汗颜的容颜。
原本海珠只因他的身份而对他心存警惕,现在却又多了一丝敌意。
她也不知这敌意是由何而来,只觉得神乐这人极为碍眼,碍眼到她甚至想要立刻便杀了他。
然而,她自是不能的,这是凝霜宫,这里的一切只有一个主人,那便是红莲。
红莲这个人,看不太出喜怒,做事十分大胆,看起来有些狂妄荒谬,但却总能一次次证明他就是有狂妄的实力。
他对她也不是不好,其实还是挺不错的,任由她自由出入凝霜宫,任由她处理宫中的庶务。两个人似乎很亲近,然而海珠却知道,红莲和她之间,其实一点都不亲近。
红莲并不耽于女色,却也不反常。宫中有数名姬妾,还有一些侍女也曾被红莲宠幸过,但没有一个是真正得宠的。
她曾以为红莲生性便如此淡漠,对所有的人都会是一样。
然而,她却由红莲望向神乐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不同。
那丝不同让她如鲠在喉,有一种想要呕吐,却又吐不出来的不自在。她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便比如现在,明明红莲被神乐算计了,他却似乎并不是很恼怒。却在发现神乐逃走后,冒着生命危险去找他。若是换了旁的什么人,只怕红莲早便笑嘻嘻地一剑杀了。
为何一直不杀这个人?是因为他的身份吗?
但若红莲真的那么忌惮帝释,便不会令人劫持神乐。
说不通,怎么都说不通。
那两个人一前一后向凝霜宫中行去,背影亦是和谐得刺痛人的眼睛。海珠的手下意识地握紧,她侧头看了看雪月,“哥,这个人不能留。”
雪月微微一笑,淡淡地道:“你下定决心了吗?”
海珠慢慢地点头,无论神乐有什么样的身份,他都不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