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见似水流年梦一场》淼漪沄涵

5、第二章

　　玄悦在天才刚刚微亮时来到公司，今天不同以往她打了粉底妆也比平日稍浓了一点，是为了遮掩昨天因失眠而形成的黑眼圈。她将包包和大衣放到椅子上，一抬头发现总经理办公室的门是虚掩着的。
　　带着疑惑和不确定，玄悦轻轻地推开了办公室的门，也看到了站在落地窗前的年维君。他背对她而站，落地窗只是依稀地呈现出他的眉目，似乎是在………发呆……
　　“学长？”
　　年维君一惊，回过头，看到站在门口的玄悦，也看清了她眉宇之间的憔悴，脑中闪过她昨天独自站在屋顶时的身影，下意识地搁在身后的双拳紧紧地握在一起，脸上却是一片平静。
　　“早啊，小悦。”
　　一如往常平静的问候，一如往常平静的学长，玄悦再次感到眼中的酸涩却又涌不出眼泪，她的泪早就……流光了吧。
　　“学长，这是今晚宴会还有和世华合作的细节。”
　　玄悦将手中的资料放在桌上，和世华合作的是上千亿的案子，为了这个案子他们这批人整整努力了将近两年，一切成败就在今晚了，今晚世华公司的总经理就会决定合作的人选。
　　年维君拿起文件大致浏览了一下，便放在桌上决定一会儿在细细地看看。
　　“小悦将明天下午的行程空下来。”
　　玄悦点点头，知道明天下午他会陪学姐去买圣诞礼物，年年如此。
　　“我知道，我要去买早餐，学长要吗？”
　　年维君点点头，玄悦回身，眼角的余光瞄到桌边的设计图，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它吸引。
　　“学长，这是你设计的吗？”
　　玄悦走近它细细地观赏，一个人在奔跑追逐月亮，完全抽象的线条，以单一的色调勾勒穿过，给人一种飘渺之感，很……玄悦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形容心底的悸动和苦涩。
　　“这是合作的设计图吗？”
　　如果是的话……一定会风靡全球的，一定会的。
　　“名字呢？”
　　“望月之君。”
　　年维君专注地看着图纸，自然也没注意到玄悦那一瞬间的僵硬。
　　望月之君，火玄悦嘴角上扬，眼中却多了一份落寞。
　　“但我认为似水流年更合适。”
　　“似水流年？”
　　年维君讶异地抬起头，仿佛在问为什么。
　　火玄悦背对着他，低着头，他无法看到她掩在眼底的泪水。
　　“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我去买早餐了。”
　　玄悦推门出去，合上门，玄悦静静地靠在门外，任由泪水悄无声息地流下。
　　因为我爱你的日子就像那似水的流年，永远得不到回应。
　　办公室内，年维君拿起桌上的图纸，他没有告诉她，望月之君的‘月’指得不是薇月而是她，因为这款戒指是他昨夜他想起她时，自然而然地从笔尖下流淌出来的，昨夜他离去后根本无法入眠，一闭上眼脑中全是她的身影挥之不去。
　　似水流年吗？
　　年维君的手抚过图纸，一点点，细细的抚摸，像对待稀世珍宝一般，一遍又一遍。

　　夜晚华灯初上，灯火辉煌，耀眼万分。
　　这是玄悦下车后的第一个感想，王家的大宅的被彩灯包围着，照亮了整个夜空，让星子都失了色。
　　“这是壮观啊。”
　　火玄悦站在车前，一身山茶色的连衣齐膝短裙，左肩上绣着白色的茉莉碎花，而相应的右裙角处有一只硕大的单只白茉莉，在配上一双细跟的水晶玻璃鞋，让她整个人显得即雅致又不失高贵。
　　“是啊。”
　　一身铁灰色的西装的年维君将车交给服务生后，站在她身边附和道。玄悦不理他，只是挑眉瞪了他一眼。
　　年维君失笑，伸出自己的手臂，玄悦抿嘴娇笑，伸出戴着山茶色蕾丝手套的手臂挽住他，一起走进宴会的中心。
　　宴会之中一片觥筹交错，一派奢华景象。
　　火玄悦一直站在年维君身侧，在有人上来打招呼时，提醒他来人的身份和可以交谈的话题，一圈下来已过了一个多小时，在来之前玄悦为了试礼服和安排宴会的细节，中午和晚上都没有吃，现在胃已隐隐作痛。
　　玄悦下意识地捂住胸腹之间，希望可以缓解疼痛，这是最近三年落下的老毛病，过一会儿就好了。年维君刚与珠宝公司的张董打过招呼，回头便看到她不适皱眉的模样，自责闪过心头，他挥手向服务生要了一杯温开水。
　　“喝了会好一点。”年维君扶住她，将水杯递给她。
　　“学长，对不起。”玄悦喝了一口，感觉胃部暖暖的，疼痛缓解了不少。
　　“傻瓜，说些什么啊，去后院吃些的东西，我一会儿就过去。”
　　“可是，学长……”玄悦看到世华公司的总经理王凯旋正向这边走来。
　　“没关系，我可以应付的，你给我的资料很全，我在来之前都看过了。”
　　年维君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便叫住一个路过的服务生，“将这位小姐带到后院，看着她让她吃些东西。”
　　服务生做出‘请’的手势，“小姐，请这边走。”
　　年维君推了她一下，挤眉弄眼地表示要她安心，逗乐了玄悦，也只能有些无奈地跟着服务生。
　　“年总，好久不见，你的秘书怎么了？”
　　“没什么，她有些不舒服……”
　　接下来他们说了什么玄悦听不到了，但不时传来两人爽朗的笑声。玄悦低头跟着服务生说不上心底是什么感觉，高兴他可以自己独挡一面，在也不是三年前那个被说成靠家族吃饭的小开，但也有些落寞，没有她学长也可以，那自己呆在他身边就在也没有理由了，这是她和学姐的约定。
　　来到后院，五光十色的华灯将整个后院照得犹如白昼一般，穿着华丽的名媛淑女拿着酒杯优雅地穿梭在名流绅士之间，一片旖旎。
　　玄悦谢过服务生，自己拿着盘子挑了几样喜欢的食物，坐在灯光较暗的水池边，安慰自己遭受虐待的胃。
　　“怎么在这里偷懒，没陪在你的宝贝学长身边。”
　　熟悉的声音传来，带着淡淡地调侃，吃东西的动作一顿，玄悦调皮地勾起嘴角，回过头。
　　“你精神不错啊，小优。”
　　谈优晴站在水池边，珍珠色宽肩短裙衬出她莹白的肌肤，左胸前别着象征上官家的粉色珍珠胸花，羊皮翻毛踝靴看起来即舒适又柔软，镶饰在靴面的名贵蓝宝石在灯光下闪闪发亮，不过最抢眼的当之无愧应是她白皙颈上的那条皮链。
　　皮链紧紧地缠在她颈上仿佛一道美丽的枷锁，上面转圈镶饰了五颗大小、色泽相同的顶级鸽血石，发出璀璨的光芒。这还不够最让人移不开眼的是缀子她胸前的那颗只有小手指甲大小的无色透明却微带蓝色，像人鱼公主的最后一滴眼泪一般的宝石，也只有上官家那样的家世才能找到这样的宝石，‘宝石之王’中的极品，‘水火钻’。
　　火玄悦对这条皮链在熟悉不过，年维君设计的全世界仅此一条，是送给他好友上官夜熙的礼物。虽然设计图是年维君画的，但却是上官夜熙亲手制作的，从制型到磨合到镶嵌完全是他亲手所为。而在皮链不起眼的翻毛内侧，刻有‘jet'aime’。
　　玄悦的目光由皮链回到手中的食物上，叉了一小口梨子，放入口中。
　　“小优，皮链你从未摘下过吧。”
　　谈优晴从路过的服务生那里拿了一杯香槟，坐到玄悦身边。
　　“摘下来？说笑吧，除了他还有谁能摘下来？”
　　有些气愤，谈优晴发泄似地饮了一大口香槟。玄悦失笑，皮链的末端的结合处有一个小到只有小手指甲一半的芯片，只识别上官夜熙的指纹。谈优晴伸手从她的盘子中拿了块小蛋糕放入口中。
　　“你啊，一点也不知道珍惜自己，要是哪天胃溃疡进了医院，我可不会去看你，你活该啊。”
　　玄悦微笑不语反是谈优晴皱皱眉，嘟囔了一句，“傻瓜！”
　　玄悦听清了，笑意染上眸底，她从包中掏出一把钥匙，递给她，谈优晴挑眉没有接手。
　　“什么东西啊？”
　　火玄悦将钥匙塞到她手里，低下头不看她。
　　“是一些我不需要了的东西，帮我处理掉吧。”
　　心中不知为何涌出不安，握紧钥匙谈优晴想问个明白，一抬头，一杯热牛奶便出现在眼前。
　　“嗯？”
　　谈优晴顺着牛奶疑惑地看向端着它的服务生，服务生满脸职业微笑。
　　“上官先生说，喝酒易伤身，这杯牛奶是给您的。”
　　火玄悦和谈优晴同时看到站在不远处的上官夜熙，长发被扎在脑后颊边垂下几缕，剪裁合身的西装衬出他笔挺的身材，领口处的黄铜蓝宝石扣有几个没有扣上，看起来正式中又有些不羁。
　　谈优晴脸先是一白，将已喝了一大半的香槟塞到玄悦手中。上官夜熙拿着酒杯优雅地饮了一口，然后举起杯示意优晴，谈优晴俏脸染上如晚霞般的红晕，她恼怒地瞪了他一眼，别过头不理他。
　　上官夜熙失笑又有些无奈，专注地看着她，用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薄唇，脸上似笑非笑，仿佛在暗示些什么。火玄悦一头雾水，只看到谈优晴脸上的红晕再次加深甚至蔓延到了颈项。谈优晴用眼角余光瞄到他似乎向前迈了一步，立刻拿起牛奶大口喝掉一半。
　　玄悦由衷地看着脸色异常红晕，一副咬牙切齿模样喝着牛奶的好友，忍不住嘴角上扬。自从十六岁那年小优在夜吧陪酒开始，脸上就再也没有出现这种类似小女儿的表情，也养成了抽烟喝酒的习惯，可现在养成的坏习惯戒掉了，嗜咖啡如命的她开始喝上了牛奶，现在的小优看起来是那么的幸福与快乐，上官夜熙功不可没。
　　“小优听说小瑶被上官夜云掳走了？”
　　“嗯，听说他们去了普罗旺斯。”
　　谈优晴喝着牛奶，回想起昨天听到消息是的震惊，上官夜云平时看起来既温柔又绅士，想不到狠起来也不输上官夜熙，不愧是两兄弟啊。
　　“普罗旺斯，很好的地方啊。”
　　“很好啊，不过听熙说他们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了，他们会呆在那里直到小瑶答应嫁给上官夜云，并在普罗旺斯登记后，才会回来补办婚礼。”
　　熙吗？小优自己都没发现吧，她的语气有多么亲昵，眼神干净澄澈充满了快乐，完全没有往日的忧愁。
　　“真好呢，”玄悦抱住优晴，“你和小瑶都很幸福。”这样我也会走的很安心。
　　看到正在与上官夜熙交谈的年维君，玄悦迅速起身走向年维君，留下一脸呆愣的谈优晴。
　　谈优晴伸手想抓住她，却扑了个空，只能看着她走远，然后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握紧手中的钥匙，金属的凉意透过手指袭进心底，她握着钥匙的手一再收紧，连钥匙陷入皮肤都不曾察觉，直到温热的大手掰开她的手，才发现钥匙已将掌心印得通红，她回过头，上官夜熙由后抱住她有些担忧。
　　“我没事。”
　　“要不要叫她回来？”
　　谈优晴微惊，才发现自己伸出的手没有收回来。
　　“不用了，以后再说也可以。”她是怎么了，刚刚她觉得小悦好像要永远消失似的。
　　谈优晴很自然地靠进他怀里，想借着他的体温抹去心底的凉意，那是谈优晴怎么也想不到那是她最后一次看到小悦。
　　那一晚看似平静，却蕴藏着满满的不平静。
　　圣诞节的前一天下午——
　　年维君将签好的文件放在桌上，拿起大衣整理了一下，向外走。来到玄悦的办公室，他轻敲了一下桌面，引起玄悦的注意。
　　“小悦，我将文件放在桌上了。”
　　玄悦点点头附上甜甜的笑容，“祝你和学姐玩得开心点啊。”
　　一瞬间看到她的笑容，年维君有片刻的失神，有多久了，他不曾看到小悦清澈的眼神与笑容。
　　“学长？”
　　“啊，”年维君低下头掩住自己的失态，“没什么，我走了，我会给你买礼物的。”有些狼狈年维君转头迅速消失，他没看到他走后玄悦哀伤的表情。
　　礼物吗？
　　玄悦瘫进椅子中，将左手边最下面的抽屉打开，里面是几个精致的小盒子，如果不是没有包装纸会让热人误以为那是没有拆封的礼物。是礼物没错，拆了封也没错，但……玄悦合上抽屉，拿出MP3趴在桌上静静地听着，任由冰凉的液体滑过脸颊……都不是她想要的……
　　圣诞节的当天——
　　年维君比平时提前半个小时来到公司，却意外发现已在工作的玄悦。
　　最近……小悦总是出奇地早……
　　握紧手中的精美纸袋，迟疑了一下，年维君还是走过去。
　　“小悦，今年的圣诞礼物。”
　　年维君将那个精美的纸袋放在玄悦面前。
　　“谢谢，学长。”
　　火玄悦压下心中是苦涩扬起笑容收下这小小的礼物。
　　“你怎么不拆开来看看喜不喜欢啊。”
　　“我一会儿再拆，学长我已经将世华送过来的合约进行了初步的整理，就放在桌上。”
　　“嗯。”年维君点点头，走向办公室，看到玄悦已将礼物的包装撕开，嘴角忍不住上扬。
　　礼物之所以称作礼物，是因为它拥有馈赠之人的心意。而现在手中的这个小小的礼物，只不过是学姐的复制品，年年如此。
　　玄悦打开盒子，映入眼中的却是那天她和年维君在百货大楼看到的那对水晶天使。玄悦错愕，她记得学姐从来不买水晶饰品，从来不买。
　　可怎么会……玄悦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对天使，喜悦盈满眼底。
　　年维君走进办公室，从衣袋中拿出另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扔进最下面的抽屉中。
　　那一份才是薇月挑选的礼物。
　　每一年薇月挑礼物时，他都会买上双份，另一份送给小悦，年年如此。
　　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女人之间的品味应该不会差太多。
　　但当他昨天陪着薇月挑礼物时，又看到那对让她着迷的水晶天使，它们仍然在橱窗之中。
　　他记得她问过，有天使祝福的爱情一定会幸福的吧。
　　自己如何回答的他已经记不清了。
　　但无论记忆怎样模糊，她那羡慕中略带悲伤的声音都如当时般清晰，一股揪心的疼痛使他买下那对水晶天使。
　　也许明年的圣诞节他该认真地考虑挑选礼物了，毕竟女人之间的品味也可以有天壤之别的，薇月据不喜欢水晶饰品，她说那东西太易碎了。
　　但那时的年维君还不知道，玄悦再也没有给他下次的机会。
　　之后的圣诞礼物就像他对玄悦的思念，一点一滴地积累在那里。
　　酝酿，等待，然后，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