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ch.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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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隐天生便是那种不习惯于欲盖弥章的类型 ，若是明明白白地体会到自己的心情 ，他往往选择正视。
无论这些事情多么荒诞。
爱上一个男人。爱上一个天使。无论是里面的哪一条,都能将他拖入地狱。
只不过是十天而已，在这之前，该隐都没有想过会以爱情的眼光看待一个男天使。
飘逸的怀抱。
托在腰间有力的手臂，胸口紧贴着的纷繁的冰凉。
自己的体温渗在天使的皮肤上，薰出一片温存的痕迹。
感觉像无意中亵渎了圣物般的彷徨不安。
自上而下地瞅见，他抿嘴时不自觉压低的脸部线条，清浅的笑意若有若无地溢上唇角，眉眼间专注淡然的神情清雅动人。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该隐。
该隐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羞赧间别过头去躲避他的目光，轻声说：“可以放我....下来么？”
这句话刚从他自己的口里吐出，便招来后知后觉的懊悔，天知道他从小到大，可曾用过这么娇柔，宛如女子做派的声音说过话....
可闻言者倒没有因他明显不对劲的语调而多说什么，相反，眼眸里温润的光更是愈发的温柔，尽管他本人没有察觉。
“捉紧了。”天使微微俯首，低声在该隐的耳边说，足下却于怀里的人还未做好准备前，便跃上无形的风浪，踩着潮势飞疾而去。
沿途的风很大，哗啦啦地拍到脸上，该隐眯着眼睛想是难受得急了，才极其忐忑的把头搁在天使的肩上，脸颊已是一阵滚烫。
而天使则在他不曾察觉的情况下侧过眼来，唇边的笑容更加随性地舒展开来，竟比月亮来得明朗黠然，坏在该隐腰间的手不做声息的向上轻抬，干脆地揽住了该隐的背。
该隐的身体轻颤，眼眸里闪过一丝不知所措，欲要挣脱，又碍于腾空的处境，只能反其意而行的紧紧勾住天使的颈项。
待天使终于停在家前的池塘边时，他的心跳怕是响得要连对方都感觉到了。
天使无声地笑，此时才降低自身的重心，直至该隐的脚尖能触及地面，才松开了怀抱。
“快点进去吧。”他温柔地转过该隐的身体，在他背后轻轻推了一下，便转身离开。
该隐受力地走出几步，等犹豫着回头看时，天使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不自觉地皱起眉头，满目安然的清冷竟让他油然生出一份怅然来。
“哎...”该隐低低地叹了一声，这才转身走近不远处的木屋。
“咳咳...”
该隐这前脚才刚进房间，打搅的声音倒是紧随着就来了。心中自是知道来人是谁，该隐低叹一声，向门外的人淡淡地说：“进来吧。”
亚伯推开门，侧身走到床边，默默地坐到灯台旁，望着该隐的样子竟是一反常态的颓废茫然。
如此明显的颓然之态倒是让一心想着避开他话题的该隐又惊又愣，担忧中也顾不上其它，忙探身凑近亚伯的面容，蹙着眉问：“怎么了...”
此刻，他的眼眸在顷刻间落下了烛光摇曳生姿的纹理，宛如火焰由内而外在他眼底幽幽地燃烧起来。端丽的脸孔于灯火阑珊处呈现出不真切的沁暖与温柔，目光是几近忧伤的怜悯。
亚伯微颤，手更像是魇住般伸向该隐的颊侧，以指尖轻轻触碰那篇光洁柔滑的皮肤，轻轻牵动着，像是在触碰到火的灼华。
许是过于习惯亚伯这般温存的触碰，恍惚中该隐并没有太多的抵触，然当他不经意地瞧见亚伯深藏着一脸与柔情的眼眸时，心底却还是因那透露了太多情感的目光而惊醒。
这已经不是一个弟弟看着哥哥时该有的神情了，里面糅杂了太多该隐深深恐惧的感情，他必须去斩断它。
如此思忖后，一直静默着的该隐只能狠下心来，硬生生地别过脸去，避开他游离在皮肤上的指。
亚伯的手顿然一僵，盯着手指与该隐脸颊间相近无几却又被强硬拉开的距离，眼里闪过一丝剧烈的痛楚。
最终，他还是放下手来，甚至转过身背对着该隐。
“呵呵....”一声声低沉沙哑的闷笑突兀的从他的喉咙压了出来，犹似困兽歇斯底里的吼叫。
该隐一时惊愕，猛地别过头来，望见亚伯双手交叠着支在大腿上垂头苦笑的样子，心痛得连发声的能力都一并失去了，只是挣扎着，要去拉他的手。
可亚伯明显没有注意到该隐的意图，再改因快要抓住他衣角的那一刻站了起来，径直的向房门走去。
于是咫尺之间的隔阂错开成无限延伸的距离，以往都用力交握的双手终于在迭起的海潮中骤然奋力，他们却未曾想过未来有那么一天他们会渐行渐远到再也无法回到彼此身边。
恰时，凉风从未来得及闭紧的窗户仓皇入侵，嚣张的从烛台上锐势卷过。烛焰顿时屈下了它的身体，明明灭灭地挣扎着，令空间里的色彩也随之变得忽晴忽暗。
而已走到门边的亚伯亦于此时突然转过身来，微笑望向该隐，他深蓝色的眼眸里充盈着反朴般的淳实和天真，唇边泛起的笑意却交杂了悲婉的哀戚与附骨之鉏般的苦楚。
“哥...你不要我了么？”漠然出口的问句带着几分无辜几分泠然，似是一声最普通不过的呢喃。然而就是这样一种风轻云淡的话语，却在如此短促的时间内追及心底那一段最为隐秘的记忆，并与之契合地拼接在一起。
“哥....你不要我了么？”忆及幼时那唯一一次的离家出走，从等候在家门前的亚伯口中听到的，也是这样的一句话，而那苦痛的笑容与纯真的眼眸，经过了这么漫长的岁月却不曾改变。
该隐心头巨震，痴愣地盯着已然空无一人的门边，终是痛苦地捂住了嘴巴。
难过.....心如刀割的难过....该隐所无法忍受的并不是与亚伯之间感情的变质，却是渐次变得面目全非的事物中唯一不变的那一点，他是他最重要的弟弟....一直全心全意呵护着宠爱着的至亲之人....
为什么他不得不去伤害他呢？
心口像是被利刃一次一次无情地扎穿，那种连该隐自己都能察觉到的灵魂的疼痛，让他在孤独无援的境况中辛酸难捱。
次日，等待已久的献祭如期进行。因这献祭附之的许多繁琐的条条框框，即使真正的献礼也只是在日昼与夜晚交接的那一刻进行，该隐与亚伯还是早早的被亚当催促着赶出了门外。但也无怪他们的焦急，在这片并不乐观的土地，要想满足生计，能指望的亦只剩下神罕有的施舍，时而久之的，一年一度的献祭就成了他们两兄弟为之拼命的日子。
因为献祭之日不仅有着规定的时间，甚至脸地点也被限定得死死的，为着能早一步到达卡莱雅山脉的背风坡不让审查的天使挑出诟病，该隐与亚伯手里挑着祭品更是竭尽所能的往平原的另一边赶。
相较短暂的旅途中，兄弟两个鲜少的没有任何交流，他们只是在行走上有着共同的目标而已，目光却一次也没有交集在一起。
倒不是该隐刻意要用冷暴力去奚落一旁的弟弟，而是他根本就不懂得要如何处理这种状况。昨天的事情让该隐彻底放弃了躲避亚伯的念头，此番见着亚伯一路上心不在焉且神色颓败的精神状态，更是令他在担忧之余又无从下口修补兄弟之间的关系。
而就当该隐陷在进退两难的境遇中，这一趟让他饱经折磨的旅程也默默地走进终末。
夜开始近了，橘红色的彩霞渐渐浸入了墨色的云霄神秘而浓厚的踪影。勤奋了一天的太阳疲惫地滑下天幕，慢慢的被山的峻影所遮掩，此时正值日与夜的交叠。
“这次倒是来得快，看来是明白献祭的重要性了。”女子尖声尖气的话语满是露骨的轻蔑。
该隐与亚伯才刚走到山边，便听到了这样的言语。
但这种程度的讽刺对早已对他们的恶行司空见惯的该隐与亚伯来说亦只能算是不痛不痒的日常问候而已，眼下两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不看他们那一张美丽却极其可憎的嘴脸，面无表情的在他们面前跪下，将祭品联通其附庸品一齐双手举过头顶。
他们旧白的衣袍无声无息地落在尘土之上，堆成一团雪一般的柔软。低垂的头颅，向上挺伸的手臂无一不诠释着最真挚的虔诚，可是在那执意紧闭的眼底泄露的，却是愈演愈烈的鄙夷。
而那些个只有外貌可取的天使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现实冷呵一声，踩一个侧步向前，傲慢的将祭品接到手中。
“真不明白上头的天使看中了他们哪一点，居然会特意交代我们要把他们呈递的东西安安稳稳地带上去...”男天使笑着说，语调里却暗含着一丝愤恨。
他一个抬手，紧紧扣住该隐的下巴，迫使他扬起脸来。
“还真是一双狐媚的眼。”说罢，他危险地半眯起眼，笑容里更是窜杂了冷意，掐在该隐下巴的手使劲收紧，该隐的下颚骨头立即发出吱吱的恐怖声响，该隐也痛得咬紧了嘴唇。
“放开他。”一只手 从旁伸了出来，狠狠地挥开男天使的手。
男天使转过头，看见亚伯满是戾气的憎恶眼神，一时错愕，几乎无法相信这是一贯乖巧的人会露出的表情。
“哦？倒是动真格来了？难怪有人说你们两个的关系不寻常，这时一个弟弟为了自己的哥哥会显露的表情么！”说着，女天使的笑靥瞬间狰狞，一甩手击向亚伯的面门。
亚伯已料到她的反应，这时虽跪在原地，神色却是极其淡定的。他背在身后的手指不被任何人察觉地轻轻牵动，嘴角扬起的笑容明丽得像四月的春风。
然而这蓄势待发的一切全在该隐挡在亚伯面前的那一刹那消弭不见。
“啪！”骇人的巴掌声响起，该隐被打得脸整个侧了过去，女人的指甲在他的颊上割下一道长至颈间的深痕，血珠迅速的从皮肤渗出汇成流后溅落在地上。
“哥！”亚伯向前一扑，便要捉着该隐旋过身来细细瞧看，可该隐却反转手臂按住他捉在衣袂的手，朝着天使行伏礼，卑微地说：“我弟弟有所僭越，请各位大人莫要怪罪。”
他双手伏在地上，额头磕在石上 的姿态甚为屈辱卑鄙，坚如磐石的意志却让仍想发难的天使们哑口无言。
“算了吧....别自讨没趣。”原先挑衅的男天使摆了摆手，讪讪地说。
以他马首是瞻的其他人撇了撇嘴，只好扬翅飞向天空。
“没事吧...”他们前脚一走，亚伯立即转到该隐身前拉着他站了起来，担忧地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不这样做喃喃到让你在此地杀了他们？即使有能力这样做你能保证在这个敏感的日子不被怀疑么？”该隐沉声责备。
亚伯咬了咬牙，神色阴晴不定地说：“你知道了？”
该隐笑，温和地拍了拍他的手臂，说：“你为我做的我都知道。”
亚伯顿时一愣，正欲对他再说些什么却先一步被该隐打断。
“你先回去吧....我还要去溪边。”
“我和你一起去。”亚伯立刻说。
该隐摇了摇头，坚定地盯了他一眼，示意他别跟过来。便转身离去，独留下一个洒脱得好像无法捕捉的背影。
亚伯低声叹息，目光追逐着该隐远去的身影，面色难掩苦痛和惆怅。
夜深了，泠风萦绕，月光倾泻，凡间以最静谧阒静的姿态迎接纯粹的漆黑光景。
该隐在悠然间来到溪边，不经意地瞅到石块边的欣长身影。
他还是一身不变额白，素雅的纱淡彻的衣，衬着他寂凉的脸孔，恍若一段不染铅华的澈丽蜃影。光洁白皙的脚踝慵懒地裸露在外，皎皎的雾气，为他自身增添了一笔旖旎的风光。
他的目光飘了过来，与该隐默默地对视了一会儿，才向他伸出了手。
想着多半到最后还是要像上一次一样被逼着就范，该隐虽仍有些窘迫，这次也不再推拒，顺着他的撑扶爬上石块。
该隐很是自然的在他身旁坐定，溯着他的目光朝天空望，问：“为什么愿意把我叫住？”
“一个人看星星...不是很寂寞么？”他淡淡地回答。
该隐莞尔，便不再接话，只愿歆享着这篇安然的宁静。
天使却在此时此刻突然侧过身来，碰他的脸。他的手背温柔细致地沿着割伤的脸颊滑下，留下一阵清凉，等他放下手时，那一道可怖的薄很已然消失不见。
“你真的很不会照顾自己。”天使清浅地笑说。
“还真是抱歉啊，总让你看到狼狈的样子。”许是被他难得的笑容感染了，该隐轻松之余，故意鼓着气说。
“怎么弄的？”天使轻声问道。
“嗯....为弟弟挡了一下...”该隐答曰。
这话才刚说出口，天使唇边的笑容就立即疏离不见。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得该隐甚至无法从天使的面部表情里找到原因，而后又听见他说：“倒是时常为他而拼命....”
紧接着的这句话他也说得极淡，但一向对感情波动异常敏感的该隐还是马上注意到其中蕴含的冷怒。
“生气了....”十分确切地知道这一点，却找不到缘由。
恰时，徘徊的风在意漫上了两人的腰间，温和地撩起天使潦散的长发，该隐这才发觉到他半拢在白纱后的发居然如此凌乱。
“为什么不束起来？”该隐轻声地问。
“这个？”天使顺手把头纱褪下，抚散一头银丝。
“自己一个人完全弄不像样....实在是太麻烦了。”他轻笑着说。
嘴边突然间浅露一丝戏谑，他又补充道：“你帮我弄吧？”
“哈？”该隐一惊，直接地想要拒绝，天使却早早地转过身去，拿背对着他，摆了明的不给他机会。
别无选择下，该隐只好真去收束他的一头银发，定下心来细心地梳理。
手上的发一丝一缕的，无一不缀着耀眼的灵光，长长的，柔滑得几乎让该隐捉不住，每每的从指间泻下。在第七次绾发失败后，被折磨已久的该隐确实有点怒了，甚至连良好的服务态度都顾不上，他狠狠的从自己发上扯下扣发的红色长缨络，以绝对熟稔的手法往上一绑，才总算将那养眼又难缠的头发给定住了。
“可以了！”该隐爽快地拍了拍手，对他说，明显是对自己的成品非常满意。
天使先是抬手抚了抚束好的发，而后挑过搁在一旁的纱拢上，这时才优雅地转过身来看他，淡淡地道：“恩....谢谢。”
他嘴角勾勒的微笑恬静怡然，眼角上扬的弧度带着嵌入了温柔的宠溺。于是该隐的世界心甘情的在刹那间扼杀了所有浮华的色彩，唯留下他这个弥足珍贵的笑容。
该隐心中恍恍间有了一丝不安的预感，脱节的情感像要就此变得欲罢不能，他试图压下心脏无规律的跳动，却越是发觉自身情绪的难以控制，那份真切的喜欢好像正以某种诡异的速度沉淀寄居在身体里，蠢蠢欲动的，总有将来要在眼底扎下刺痛的剧毒。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ch.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