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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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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客栈,迎面就见柜台后的掌柜热情道:“两位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
“要两间上房。”衡芜说罢,转头看向身边的余溪。
余溪便补充说:“我还要一桶热水和一些吃食。”
“好嘞,您楼上请。”掌柜从柜台后走出来,引着二人往楼上去,送两人到房间门外后,躬身道,“您稍等一会儿,热水和吃食马上就送上来。”
“好。”看师祖走进了房间后,余溪也进了自己的房间。
小二很快把吃食送了上来,她就在房间里一边吃饭一边等热水,填饱了肚子,热水也被送来了房里。
余溪关上房门,脱掉衣服泡进浴桶里,舒服的喟叹一声,坐在浴桶里仰面看天花板,直到身躯被热水泡的微微发红,才稍微动弹两下。
洗干净身体,换上崭新的衣服,躺到床上小睡了一会儿。
睁开眼睛,窗外的日光已经偏西,她睡了将近两个时辰,这会儿已经是下午了。
师祖没有来催她起床,那她稍微懒一会儿,应该耽误不了正事吧。
一边想着,从床上坐起来。
转头看了一眼被她装进包袱里的弟子服和压在包袱上的问情,它从上一次闭嘴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过,想来是被邪气折磨的不轻。
说起来,姬云意也是因为泡在江水里,被邪气削弱了身上的灵气,才变得那么虚弱。可是……她也在江水里待了一段时间,为什么她没有虚弱的感觉呢。
余溪坐在床沿上,好奇地看向自己的手,从手心翻到手背,想起那时师祖在她手背上画的符。
对了,师祖在她身上施了避水决,她虽然进了水里,却没有被江水碰到,自然不会被水中的邪气影响到。
师祖果然修为高深,只一道符,便保她不受邪气侵扰。
师祖待她这样好,她也得为师祖做点什么。
余溪思索着站起身,从桌上的包袱里掏出自己随身带着的钱袋,走出了房间。
来到街上,她想起了进镇子时路过的那家成衣店,原路走了回去,照着师祖的身材尺寸买了件衣裳。
买好了东西往回走,听着街上嘈杂的声音,忽然,有一道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这么说,昨天晚上的暴雨是因为江里有妖魔作祟?”
有人在谈论昨夜的蛟乱。
余溪慢下了脚步,看到在说话的人是三个坐在茶摊上的中年男人。
她往茶摊旁小小的挪了一步,很想听听他们还会再说些什么。
“那还能有假。我半夜起来,隔着那么老远都能看到江上有一条那——么大的黑蛟,眼睛血红血红的,吓死人了。”
“今天一大早就听说有人在江边看到了清元宗的修士,有他们在,咱们就能安生过日子了。”
“就是,咱们只要保住小命就好,驱邪除祟的事,交给仙门就成了。”
三人纷纷点头,一起举杯饮茶。
听他们好像没有再说下去的势头,余溪主动凑了过去,好奇的问:“几位大叔,请问你们是在说蛟乱吗?”
三人转头看向突然插话进来的少女,反问她:“你问这个做什么?”
余溪憨笑着摸摸脸,“我就是觉得稀奇,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魔物呢。”
一人感叹道:“那你可真是好运气,眼下这世道,冷不丁就从山里水里出来个邪魔妖祟,作恶多端,杀人不眨眼啊。”
余溪解释追问:“除了蛟乱,这附近还有什么怪事吗?”
“你一个小姑娘,打听这些做什么?”
在三人疑惑的目光中,余溪熟络地从身后搬过来一个凳子,坐在三人身旁。
她侃侃而谈道:“我是个大户人家的丫鬟,出来替我家小姐办事。我们家小姐怕生不敢见人,却最喜欢听这些奇闻怪志。几位大叔若真知道什么古怪事,一定要说出来让我也听听,让我好回去哄我们家小姐。”
“原来如此。”
三人本就是在喝茶的空闲互相聊些趣事,听她说明原委,又见小姑娘生的面善,待人亲切,心中便更生好感,纷纷打开话匣。
一脸络腮胡的货郎说:“那你是问对人了,我前几天出去卖货,途经桃山,忽然听到一声巨响,脚下震动,山里的鸟兽也跟着跑。你猜怎么着……”
他环视一圈,一字一顿道:“那山好端端的,突然从底下裂开了。”
“山会裂开?”余溪惊诧问。
“可不是吗,我站在山上往下瞧,山里裂了那么宽的一道谷,原先建在那儿的一个山神庙,直接掉进裂谷里去了。”货郎一边说着一边比划,动作格外夸张。
余溪听得入神,认真道:“会不会是有邪物作祟啊?”
“你别说,还真有这个可能。”另一人插话说,“桃山下有个刘家村,我听说他们村里连着好多年都有人失踪,说不定就是被邪魔给吃了。”
“这么邪门儿?”余溪越听越觉得古怪,“那他们怎么不搬走,还住在那里呢?”
“这谁知道啊,他们村十几年前还发生过一次瘟疫,病死了不少人。发生过那么多怪事,也没人再愿意嫁去他们村,村里人口剩的也不多了。”
“要我说,一定是桃山那一片风水不好,容易招惹邪魔。若是早点迁村出来,说不定还能转转运。”
三个男人一人一句,讲得不亦乐乎。
余溪听了许多,渐渐陷入沉思。
师祖说邪气的源头就在这个方向,那桃山里的怪事会不会跟流入江水的邪气有关系?
“小姑娘发什么呆呢?”
三人关心地盯着她,嗤笑一句。
“别是被吓坏了。”
余溪喃喃道,“是有点吓人。”
抬头看向西落的太阳,她站起身来,“时候也不早了,我得回去找我们小姐了,这点儿钱就留给几位大叔买茶喝吧。”
说着,从袖子里摸出了几块碎银子,放在桌上。与三人道别后,转身离开。
在她身后,三人看着桌上的茶钱,爽朗的笑出了声。
回到客栈,余溪来到衡芜的房间门前,抬手敲敲门,“师祖,是我。”
门里传来拍打衣物的声音,很轻。
男人温柔的声音随后响起,“门没关,进来吧。”
余溪推门走进去,随手关上门。
衡芜站在窗前,看她换上新衣服,问一句:“可休息好了?”
“嗯,我刚去外面逛了一圈,给您买了件披风。”余溪说着,展开了叠在怀里的衣裳,比划着往他身上披过去,“这样穿好看多了,带上兜帽,也能遮住头发。”
月白色的披风穿在身上,衬得男人清雅的气质更加飘逸出尘。
打理好披风,余溪转头去拿她放在师祖这里的外衣,在屋里环视一圈后,在床边找到了被叠得四四方方的外衣。
她把外衣拿在手上,又对他说:“我回来的时候,在街上打听了一些这附近发生的怪事。”
衡芜微微抬眉,“说来听听。”
余溪便把自己从三个大叔那里听来的事尽数说给他听。
衡芜听后,若有所思,同她说:“方才我在打坐之时,亦觉察到西北方山中有极重的邪气,桃山与刘家村中的诡异之事,或许与此有关。”
“那我们过去瞧瞧?”
“好。”
二人很快收拾好东西,从客栈退房。
已近黄昏时分,白日里热闹的街市在此时渐渐回归宁静,路上的摊贩正在收摊,路边的店铺关上了店门,街上的人一下子变得少了许多。
天快黑了,夜深时分是邪祟出没的时候,为保安全,百姓们都在往家赶。
匆匆行人中,有一人迎面喊她道:“小姑娘,又见面了。”
余溪定睛一看,原来是方才一起聊过天的货郎,“大叔这是去哪儿?”
“天色不早了,我得回家。”货郎说着,不自觉看向了站在她身边的衡芜。
披风遮住了他大半的身子和面容,朦胧可辨是个相貌拔尖的美人,货郎一想到小姑娘说“怕生的小姐”,只看了一眼便不敢再多看,笑说:“这是你家小姐?长得可真高啊。”
胡诌乱扯的话被人重提,余溪尴尬地咬了一下牙,打哈哈道:“我家小姐怕羞,大叔可别打趣他。”
“好好,那我就先走了。”货郎笑了两声,从两人身边走过。
余溪客气道:“大叔慢走啊。”
等人走远,她才送了一口气。
衡芜低头看她,“方才那是?”
“他是我在路上碰见的大叔,桃山里的事,就是他告诉我的。”余溪说完,又抬起头慌忙解释,“我不是故意跟他说您是闺阁小姐的,当时就是随口那么一说,绝对没有要诋毁您的意思。”
不过师祖真的很美,优雅漂亮又端方持重。
似乎历经世事,骨子里却又带着超脱世俗的平静与淡然。
他的眼神永远温柔而纯真,是有足够的力量守住本心,心境不会被污染,更不会被外物随意触动。
余溪看着他的眼睛,被那安静祥和的目光吸引着,慌张的小心思都沉淀下来。
衡芜轻轻摸了一下她的头,轻声说:“好了,赶路吧。”
余溪吸了一口气,回过头来。
好喜欢他呀。
表面平静,内心小鹿乱撞。
出了天水镇,走到无人处后,衡芜御剑飞行,几十里的路程短短一刻便到了桃山。
飞在半空中,借着夕阳中升起的渺渺炊烟,二人辨别出了刘家村的位置,落在村外的路上。
沿着土路走进村里,太阳从山边落下,四周瞬间昏暗下来。
二人走在村里,许久都见不到一个人影,随着逐渐深入,衡芜小声提醒她:“此处邪气很重,切勿离我太远。”
“知道了。”余溪小声回答,下一秒就看见两间房屋中间的路上走来一个三四十岁的女人。
她迅速反应,抬手对那人大喊:“大娘,请问您知不知道天水镇怎么走啊?”
女人愣了一下,回她:“往东三十里地。”
“还有那么远啊,天都已经黑了。”余溪抬头看看天,假装很苦恼,侧身跟衡芜商量,“要不然,咱们先在这儿休息一晚,明天再赶路吧。”
衡芜察觉到她的意图,配合道:“都听你的。”
有了由头,余溪主动对着女人迎上去,礼貌的微笑着求问:“大娘,请问您知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地方可以让我们借宿吗?”
两人之间距离拉进,女人立马警惕道:“你们是什么人?”
察觉到女人的视线在盯着她背身后的剑,余溪不慌不忙的找补说:“他是个教书先生,我是铁匠家的女儿,我们要去天水镇去。”
铁匠家的女儿,身上带把普通的铁剑,很合理吧。
女人又偷偷摸摸地盯了一会儿,看清她身后背着的剑普通又陈旧后,才继续问:“你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是兄妹?师生?
余溪本想这样回答,又觉得这样的关系对不上刚刚编出的身份,脑袋急速地转动,自然地后退一步,拉住男人的袖子,让他走到自己身边来。
羞答答地说:“他是我的情郎,家里人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我们就私奔了。请大娘帮帮忙,让我们今晚能有个住的地方。”
闻言,男人遮在兜帽下的眼眸微动。
女人打量了他们一下,走向了主路,“你们跟我过来吧。”
“谢谢大娘,您人真好。”余溪积极地跟了上去。
穿过半个村子,路上几乎一个人都瞧不见,偶尔看到有人,也是低着头,半弓着身子,像是干了一天的重活,疲惫的直不起腰来。
村中甚少看见光亮,明明是春夏之交,生物勃发的时节,进村之后却连一声虫鸣都听不到。
女人走在前面,停在了一户人家门前,敲敲门。
门里很快打开一道门缝。
女人平常道:“有人要在村里借宿。”
门里的阿婆打开门,隔着门槛上下打量一下二人,与女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苍老的声音沙哑道:“你们进来吧。”
“谢谢。”余溪先是道谢,又问,“不知该怎么称呼您?”
“叫我孙婆婆就好。”孙婆婆为两人让开道路。
“知道了。”余溪迈进门里,回身抬起手臂,对身后人关心道,“小心门槛。”
衡芜微微一怔,看了一眼脚下磨损严重的门槛,把手搭在了她手臂上,迈了进来。
孙婆婆关上院门,步履蹒跚的走到一间屋外,对两人说:“你们今晚就住在这儿吧。”
“谢谢婆婆。”余溪说罢,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屋里光线昏暗,只能依稀辨认出床和桌子的位置,她在桌子上没有摸到油灯,意外的是,竟然也没有摸到灰尘。
屋里还挺干净的,是常有人住吗?
她回过身看向门边,师祖已经走了进来,房门还没有关上,外头的孙婆婆不知是因为动作太慢还是什么别的缘故,虽然转过了身,但还未完全从门外离开。
自从进了村子,余溪总觉得处处透着诡异。
或许像师祖说的那样,这村里邪气太重,所以人都有点奇怪,连空气都很浑浊。
她放下包袱和剑,过去扶住男人的手臂,把人往床边带,嘴里腻味着说:“阿芜,你快坐下休息,今天走了那么久,脚疼不疼啊?”
衡芜坐在床沿上,尽管知道她是在演戏给人看,也很难忽视这份意外的“深情”。
上次有人叫他“阿芜”,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了。
“是有点疼。”他平静地开口。
余溪呆滞在原地,心中拍起惊涛骇浪,低头看向他纯白的衣摆,磕巴道:“那,那我……给你揉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