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亿邦花》南北东东

7、007师者造诣

　　“站住！”眼见刘东刻要开门出去，段岚尖声断喝。音量之大能让隔壁水龙头瞬间断流。
　　段岚噼里啪啦弄出一阵响，然后几个大步来到刘东刻面前。两人身体间距最近处不足一个巴掌的厚度。
　　段岚一副斩钉截铁的神情，决然道：“我也要去！”
　　这都几天了？刘东刻高频次长时间私自出门，把段岚当空气。不当师傅就不当师傅，怎么说也是老人也是头儿啊。人家才来你家，欢迎会接风洗尘免就免了，带着到处转转了解了解情况、认识认识人不该吗？段岚尝试过一个人下去转，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动的静的黑的白的红的绿的死的活的没一样认识的，再转下去怕是连自己都不认识了，草草收兵！
　　“你要去哪里？”刘东刻问。
　　“你要去哪里？”段岚反问。
　　“洗手间。”刘东刻不怀好意。
　　“我也去！”段岚坚定地说。
　　“啊？！”刘东刻吓着了。
　　“洗手间又不是你家的，你能去我也能去。”段岚嘟囔道。
　　“能去能去，咱不开玩笑了，啊！问题是我自己要去哪我也不确定啊。要不你说你要去哪里，我带你去。”刘东刻吓不退段岚，那就妥协。
　　“你去哪里我去哪里！”不知道去哪还往外跑，烦人家了呗。烦就烦到底，段岚不留生变余地。
　　“你想去车间？”刘东刻这次是认真的。
　　“是啊。”段岚点头也是认真的。
　　“不急不急，我本来想呢，你先熟悉一下画图，大概了解一下产品情况，我们所有的产品图都在电脑里。有了初步印象，再下车间就有头绪了，由内到外，稳扎稳打、步步为营。你说对不对？”刘东刻娓娓道来，巧妙掩盖了过失。因为他早该带段岚下去转。
　　“不对，少来骗人，我要内外兼修。”段岚听不进去。
　　“嗯，没问题。愿意下车间非常好。充分了解车间的生产条件，才谈得上产品设计。闭门造车、纸上谈兵不行。希望你能保持这个良好的热情。就怕……”不知刘东刻担心什么。
　　“怕什么？快说。跟定你了，怕你还叫我来！”段岚急了，关乎她的前途和命运似的。
　　“不是不是，你来我很欢迎。我是说车间不好玩儿，就怕时间一长让你去你也不去。”刘东刻真怕这位待不住，连忙讨好。
　　“哪能呢，以后车间有事您尽管吩咐，指哪打哪，不讲条件保证执行。”段岚笑了，信誓旦旦。
　　“一言为定。那扫雷要不要延期？”刘东刻想起这茬。
　　“不用，分分钟搞定！”段岚前笑未止，后笑又至。都网时代了，还玩那破玩意，小儿科。
　　刘东刻落伍和环境有关。当时亿邦花能上网的电脑是个独苗，被总经理漆亚贤养在她办公室的隔间里。

　　两人并肩而行。这么说不严谨，段岚稍稍拉后一点点，因为决定前进方向的不是她。段岚怕走丢似的“黏”住刘东刻，十步之内必有一次身体接触。能不能矜持点啊，性别有别不懂吗！刘东刻对自己的尚处在陌生阶段的异性兵无可奈何！还有来自纵向高度、精神层面的压迫。他担心旁边那肩头会高过自己的肩头。实际没这可能，还是担心。女的为什么就更显高呢？这个问题长期困扰着刘东刻。老天爷偏心呐，帮她们虚张声势。不知道溺爱的后果吗？还助长虚荣。刘东刻恨不得来个突然加速，把旁边这个包袱甩掉。等他对对手有了了解，就不会再有这个念头。数据显示，百米冲刺他不是段岚的对手。
　　段岚不专心走路，不停地问这又问那。刘东刻心情忽地大好，有问必答。学生时代他有过当老师的理想，真羡慕站上三尺讲台唾星飞溅、口若悬河。亿邦花是一家铝材生产企业，而问者铝材知识贫乏到可以忽略，更能凸显师者之造诣。刘东刻滔滔不绝循循善诱诲人不倦并借题发挥。段岚也会提出让教导者感觉不是问题、无理取闹的捣乱。
　　“亿邦花是做什么的呢？做铝材的，铝材是亿邦花的主导产品。”
　　“次导产品是什么？”
　　“没次导，刺刀匕首都没有。”
　　“没有没钱人，有钱人就不叫有钱人。”
　　“都叫有钱人！”
　　“哦，对对对！你说了算。那铝材有啥用？”
　　“太有用了！天上飞的、地上跑的都离不开，不对，这么说不太对，好像没听说过铝猪蹄儿、鸡爪子是铝的。”
　　“嘿嘿嘿……”
　　“我是说汽车、火车、飞机等等都要用到铝材。我们做的是铝型材，以建材为主。盖房子用来做窗做门的叫建筑铝型材。以前用木头做，爱烂，也不环保，所以改铝材了。铝材比木头坚强一百倍，一百年不会朽。”
　　“哦！能和盖房攀上亲戚，那干这个一定很有前途。到处都在盖房，城里盖农村也盖，老的拆了盖新的，永远都盖不完。咱老板真有眼光。”
　　“见解精辟，你也有眼光。”
　　“呵呵。”
　　“做铝材大方向没有任何问题。铝矿是地壳中储量很高的东西，仅次于土、就是种地的泥巴，随便用。”
　　“那以前为什么不用铝材？”
　　“以前没有。”
　　“哦，那铝矿是啥时候有的？”
　　“铝矿是天生的，有地球就有铝矿。”
　　“有点晕，以前不是没有吗？”
　　“服了你了。铝矿和铝和铝材不是一个概念，铝矿是石头，铝藏在石头里古人没办法从石头里提炼出铝。”
　　“古人真笨！”
　　“乱说，诸葛亮笨吗？”
　　“不笨不笨，古人很聪明行了吧！那什么叫不环保啊？”
　　“大家都用木头盖房，树被砍光了，沙尘暴就来了，环境被破坏，懂了吧？”
　　“懂了懂了，当然没你懂了，那么大声干吗。”
　　段岚心想姓刘的真有才，真能联想。
　　刘东刻又问段岚吃没吃过饸饹面，段岚一脸茫然。关于饸饹面，刘东刻的记忆也是多年以前、千里之外了。他小时候在老家见过、吃过。一只底部布满漏洞、中号碗口那么粗的长木桶被架起来，把刚刚蒸熟、热气腾腾的红薯面或高粱面窝窝头扔进去，木塞（直径与木桶内径相当略小）塞进木桶，一个或几个大人用长木杠（一端用铰链固定）将木塞奋力下压，面条就出来了。铝材的生产原理跟饸饹面的做法相似。不过，相当于长木桶的铝材挤压筒是水平置放、水平施压。铝材的形状千奇百怪，而且一次一般只能挤一根，不像饸饹面都是圆的、一出一大把。